“沒有什麼問題,是刺激性食物引起的胃疼。”家庭醫生給沈愈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先吃藥,但是我還是建議明天去醫院做個更全面的檢查。”
“胃病確實很折磨人,以後也要注意飲食,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吃養胃的食物。”
沈愈很小聲地嗯了聲。
沈愈蜷縮著身體,剛剛出去開門幾乎已經是在考驗他了,因為實在太疼,根本沒辦法站直了身體。
除了醫生檢查的時候,他都是靠著盡量按壓著胃部來緩解疼痛。
醫生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去給你倒水。”
“房間裡有熱水吧?”
醫生看了眼床頭,床頭櫃上有水壺,沈愈之前為了緩解胃痛特意燒了開水。
醫生摸了下壺身,還是熱的,還沒來得及去清洗杯子,一隻手越過他身體伸了過來。
“我來。”霍銳垂著眼,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醫生愣了一下:“好的,小霍總。”
作為霍家的家庭醫生,自然是不會質疑老闆的任何行為。
比如從來沒見過老闆給別人端茶遞水這種事情,醫生也只會把驚訝往肚子裡吞。
“藥。”霍銳抬眼,朝醫生伸了手。
他拿了酒店的一次性杯子,熱水還是燙的,握在杯身上肯定是發燙的,但是霍銳似乎毫無察覺。
拆了藥後就坐到床沿邊上,盯著沈愈瘦削的隱藏在睡衣下面隱隱發抖的後背看了幾秒的時間,才緩緩開了口:“起來吃藥。”
沈愈單手摀著胃部的地方,他第一次發覺自己這樣忍不了痛。
另一隻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藥,慢慢爬起來靠到了牆邊,他臉色還有些慘白,明顯是真的很難受。
“謝謝。”靠穩以後,沈愈想去拿過霍銳手裡的熱水,手指只碰到霍銳的手背,對方就躲開了。
沈愈眨了眨眼。
霍銳低著眉眼:“燙,我拿,你吃藥。”言罷,一隻手虛扶到了沈癒的肩膀上,似乎是怕他倒下去。
沈愈這會兒倒沒去注意霍銳的動作,只有站在門邊的醫生立馬背過身去,生怕自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而被老闆殺人滅口。
疼痛在身,沈愈也沒有顧慮太多,聽了霍銳的話,倒是乖乖仰頭把藥扔進嘴裡,霍銳便把水送到了他的嘴邊。
沈愈下意識地抓住了霍銳的手腕,方便自己喝水。
水有些燙,但是喝下去還是會舒緩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愈覺得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痛了。
他又小聲道:“謝謝。”
如果不是因為霍銳在,他覺得自己今晚估計真的得打120才能行了。
霍銳喉結滾動了下,沒有回應,原本微微抬起的右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會兒,又放了下去。
沈愈余光瞥見了他的動作,微抿了下唇。
大概生了病的人心思和平常是不一樣的,他竟然覺得剛剛霍銳的動作是想安慰自己。
這個念頭一出來,沈愈就在心底唾棄了一下自己,今晚已經很麻煩對方了,他居然還得寸進尺到想要對方來安慰自己。
也不等霍銳和醫生說,沈愈就重新鑽進了被窩裡,身上雖然黏膩的難受,但是他沒有力氣去洗澡,只能湊活地過一晚上,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沈愈只剩了個腦袋在外面,藥效還沒上來,胃還是一抽抽的疼,但是比剛剛好了點,他緩了緩氣息才對著一直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的霍銳道:“ ……霍總,謝謝。”
“你們走的時候,能幫我把門關好嗎?”
因為這話,霍銳終於動了動,抬手幫他掖了下被子:“不走。”
可能覺得自己這話太突兀,他又補充了一句:“晚上我在這看著。”
說完,也不等沈愈什麼反應,反正橫豎沈愈也打不過自己也趕不了自己,就站起來同家庭醫生吩咐:“我在隔壁給你開了間房,今晚麻煩你先在這兒住一晚上。”
“有什麼事情我會隨時聯繫你。”
醫生連連應聲,出去的時候,酒店的服務生都在外面等著了,也不知道霍銳什麼時候聯繫的。
服務生送來了熱粥和醫生的房卡,但是沒有霍銳的房卡。
沈愈對這些也不知道,霍銳說完“不走”之後,沈愈就覺得胃痛比剛剛好了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再一點點,甚至產生了一種大腦眩暈的錯覺出來。
他不想拒絕。
就任性這一次,軟弱這一次。
生病的時候,真的太想要有人陪著了。
他不想一個人孤立無援,也不想再像從前那樣,生了病就自己扛,反正第二天也會好。
沈愈翻了個身,攥緊了被子,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只要睡著了,就是默認允許他留下來。
眼睛看不到,五官會變得比平時敏銳,他聽見霍銳推著餐車進了門,聽見他把門關上,餐車停在了門口的位置。
霍銳的腳步聲漸漸接近。
拖鞋和地面碰撞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一下一下敲擊在沈癒的心臟上。
床榻的邊緣陷進去了一部分,沈愈抓著被子的手漸漸放開了點,眼皮也克制著不去顫抖。
“睡了?”
一隻手落到他的頭頂,只是輕輕地覆到了他的頭髮上,沒有使什麼力氣,也沒有做出什麼摸頭的動作。
但是沈愈卻覺得對方就在自己的身後,熱度好像從對方身上傳了過來。
緊接著是床榻又彈回來原來的樣子,床頭的開關發出了啪地一聲。
燈滅了。
沈愈再次緊緊攥住了被子。
腳步聲又漸漸離去,似乎是穿著拖鞋不太舒服,但對方還是盡量地壓低了腳步聲。
房間裡有小沙發。
霍銳應該就是坐到了沙發上。
沈愈睜開了眼睛,視野一片黑,燈關了,窗簾也拉著什麼都看不見。
胃痛的感覺比剛剛緩解了很多,身邊有了人,睏意便逐漸襲來。
霍銳捏了下眉心,儘管視線不好,他還是十分精準地把視線落在了沈癒的身上。
可能是藥效起的快,也可能是現在已經快凌晨三點,床上的人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
霍銳卻沒有一點睏意。
如果不是因為他明知道沈愈胃不好卻非得給他吃那盆龍蝦,也不會導致現在這樣。
可另一方面,霍銳卻有點慶幸。
沈愈給自己打了電話求助,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在他心裡還是有點分量的?
霍銳半抿了下唇,漸漸眼前出現了重影。
……
藥有安眠的成分,導致沈愈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到這麼晚,睜眼的時候精神還有點恍惚,渾身提不起勁。
胃早就沒有別的感覺,只剩下餓。
沈愈盯著酒店白花花的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昨晚的記憶才回籠。
他給霍銳打了電話——霍銳來照顧了他一晚上——霍銳……
沈愈立馬清醒了過來。
房間裡除了他沒有別人了,但是茶几上擺放著一台不屬於他的筆記本電腦,以及一杯看上去已經被喝了大半的咖啡。
沈愈剛剛爬下床,房間門就被打開。
霍銳推了餐車進來。
昨晚訂的那些都已經涼了,他又讓酒店重新準備了一份。
看到沈愈醒了,霍銳也沒有什麼驚訝:“醒了。”
沈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再怎麼樣,就算兩人是關係很好的朋友,麻煩別人照顧自己一晚上也都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的關係還算不上很好的朋友。
沈愈舔了舔下嘴唇,“嗯,謝謝。”
他注意到霍銳低著頭在看自己,眉頭還皺了起來,低頭朝霍銳看的地方看去。
是自己的腳,沒有穿鞋。
酒店的地上是有地毯的,沈愈不太愛穿拖鞋,住酒店的時候如果有地毯他都喜歡光著腳,踩在地毯上面是很舒服的,難得的放鬆。
但是被霍銳這麼一盯,沈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立馬踩上了鞋。
霍銳的視線馬上就挪開了,又回到了餐車旁邊把粥和小菜都拿了出來,叮囑著:“這幾天先吃的清淡點。”
“現在還不舒服麼?”
沈愈毫不猶豫:“沒有了,謝謝。”
他不是那種軟弱的人,莫名其妙也不想給霍銳留下一個自己很軟弱的形象。
霍銳動作頓了頓:“不用說謝謝。”
算了一下,他做什麼時候,沈愈都喜歡說謝謝。
彷彿無形之中又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愈啊了一聲,想了想沒有反駁,倒是應了句好。
“沒有不舒服的話吃完飯我們就回聞城。”霍銳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十點,回去的話還能趕得到醫院。
沈愈把粥和菜都擺好了,有些困惑:“是有什麼急事嗎?”
“嗯。”霍銳沉默了一會兒,幫他拆了一次性筷子:“給你約了醫院。”
“做個全身檢查。”
沈愈愣了一會兒,都忘了去接筷子。
給他檢查身體……算什麼急事嗎?
如果不是因為面前這個人是霍銳,他都要誤以為對方喜歡自己了。
但是這事兒安在霍總身上,大概真的就只是關心朋友。
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拒絕這樣的好意。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徵得了沈癒的同意,兩人吃過飯就直接回了聞城。
到了醫院門口,沈愈讓霍銳把預定的掛號單給他,想自己進去。
他昨晚已經麻煩了霍銳,今天也耽誤了霍銳一天的時間,也沒有那個厚臉皮再讓霍銳陪著自己做檢查了。
霍銳沒有把他放下車,車門是鎖著的,沈愈也打不開。
“院長我認識,我和你一起去會快一點。”
司機目不斜視盯著正前方,甚至懷疑自己需不需要下車躲一躲。
沈愈思考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拒絕。
可能這就是萬惡的有錢人的力量吧?
他不想浪費一下午的時間在醫院,如果不是因為霍銳要求他來檢查,他也根本不想做什麼檢查。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雖然胃不好,但是沒有什麼大毛病,都是以前不好好吃飯落下來的病根,如果想要緩解,只能去調整作息和飲食。
但是他每天都要上班,經常會因為加班而作息紊亂,根本不可能去調整。
下午的時候醫院里人還是很多,沈愈發現,霍銳進了醫院,面上就沒了什麼表情。
可能是不喜歡醫院的氛圍。
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沈愈自己也很不喜歡。
見他面色是真的不好,還沒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沈愈就停下腳步,有點擔心地問他:“你是不是對消毒水味道過敏?”
“如果過敏的話,你可以去樓下的花園等我。”他不確定霍銳是為了什麼,但是總得給他找個藉口。
兩人站的地方正好是窗口,沈愈說著,往樓下看了眼,有好幾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孩子在玩耍,旁邊還有坐著輪椅的病人在看著這群小孩兒。
霍銳半抬了下眉。
他不是對消毒水過敏,而是接受不了太過濃烈的藥味。
這會讓他想起屈月臨死前的時候,房間裡各式各樣的混雜的味道。
如果再待下去,他懷疑需要看醫生的人會變成自己。
霍銳輕應了聲。
等他走了,沈愈才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心臟的位置。
可能是兩個人靠的過於接近,他總覺得自己心跳有點不太正常。
沈愈歪了下腦袋,不再去想。
一系列檢查做完,醫院人也少了不少。
外面天色逐漸昏暗。
沈愈也沒有耽誤時間,怕霍銳還在等著,便直接下了樓。
樓下的花園裡還有幾個孩子在,不過已經不是下午那一批了,有家長在推著其中一個戴著帽子的小男孩兒,小男孩似乎是羨慕其他在玩玩具的孩子,偏著頭和媽媽說話的同時,也還在盯著那群孩子。
在一群孩子中間,霍銳就顯得尤為突兀,他脫了外套,半蹲在地上和身邊的一個小女生說著什麼。
接著,小女生有些不捨地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玩具,然後遞給了霍銳。
傍晚的晚霞映照著這片地方,莫名籠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
霍銳站了起來,小女生還在盯著他手裡的玩具。
霍銳走到了坐著輪椅的小男孩身邊,把玩具遞給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小男孩看向了那個小女生。
沈愈看懂了。
他在說謝謝。
但是……人家小女生都快要哭了啊。
沈愈有些無奈。
他不知道霍銳怎麼把女生手裡的玩具騙到手的,騙完就不負責,真的是一點也不紳士。
沈愈摸了摸口袋,正好口袋裡還有之前公司同事給的便利貼,他拆了張下來,靠在牆邊,很快便疊好了一隻粉紅色的千紙鶴。
之前有段時間,坐在他隔壁的男同事天天上班摸魚學疊千紙鶴。
沈愈都看會了,男生疊的還是很醜。
沈愈這也是第一次疊,效果卻意想不到的好。
他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成果,走到快要哭出來的小女生面前,彎腰摸了摸她的腦袋:“拿千紙鶴跟你換剛剛那個哥哥拿走的玩具好不好?”
小女生癟了癟嘴,雖然還沒有同意,眼睛卻一直盯著千紙鶴。
隔了一會兒,才奶聲奶氣道:“那……那答應我一會兒給我買的新玩具還有嗎?”
女生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沈愈愣了下,輕笑了聲: “有的。”原來霍總不是那種不負責的男人。
小女生高興了,立馬搶過沈愈手裡的千紙鶴,仰著頭道:“謝謝漂亮哥哥。”
沈愈又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漂亮哥哥?”霍銳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沈愈身邊,兩人靠的極近,低沉的聲音幾乎是貼著沈癒的耳畔傳了過來。
沈愈踉蹌了一下,耳朵突兀地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時隔好久,我終於又開始姨母笑了,我哭了我哭了我哭了我懷念姨母笑的日子。
今天的晉江真的是卡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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