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是專門搞體育的， 人高馬大， 力氣自然也大，而這次他故意的太過明顯， 明明跑道這麽大， 卻偏偏半邊身子撞在了沈愈的後背處。
沈愈體型自然比不過他， 好在他這段時間一直在鍛煉，還不至於這麽弱不禁風，他們學校的操場是塑膠跑道， 扛滑， 也不至於摔倒， 只是整個人往右轉了小半圈。
左邊肩胛骨的骨頭立刻傳來了無法忽略的疼痛。
沈愈臉色白了白。
趙瑾人還沒走，就站在他的左側：“不好意思， 撞疼你了吧？”
話雖這麽說， 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愧疚之意， 甚至帶了譏諷的笑意， 隱隱還含著瞧不起人的神情。
正在記錄數據的裁判是高三的， 一看這個情況面色微變。
趙瑾這個人，在高一的時候風評就不怎麽好， 但是由於他常年不出現在學校， 很多人對他也不熟悉，時間長了， 大家就把他給忘了。
“你們幹什麽呢？”裁判理了理紅袖章，看向沈愈：“沒事吧？”
趙瑾視線落在沈愈瘦削的後背上，眯著眼笑了笑：“不小心撞到。”
說著舉起了雙手：“我道歉了， 是吧？”
他繞到了沈愈的面前，緊緊地盯著人。
沈愈抿了下唇，肩胛骨處的疼痛使他的大腦尤為清醒，他早就對這種程度的疼痛有了深刻的記憶。
上輩子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任由別人打罵。
“是這個服務生故意撞上來的！”
“是他偷了東西！”
“……”
裁判伸手想要去扶沈愈，沈愈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退了一步：“是。”
他轉過身，朝裁判說了句謝謝：“謝謝學長，我沒什麽事情，他確實說了不好意思。”
沈愈半眯著眼笑了笑，臉色雖然不太好看，但是笑容看起來卻不像作假。
裁判來回看了看兩人，帶著狐疑的神情走了。
他也沒有看到具體過程，但是當事人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他們這邊還得繼續統計呢，耽誤不得時間。
前面終點處，還在慶祝。
霍銳拿到了高二年級組4x100米的第一。
雖然已經拿了一次跳高第一，但是第一名總不嫌多啊！陸疏行都快高興地掛到霍銳身上去了，被戚榮扯著領口拉了回來。
霍銳被一堆人圍在中間，他們幾個男生，以及幾個女生，還有其他班的女生也都在躍躍欲試。
“媽的霍哥太牛了，兩個第一，我們班估計年級排名前三穩了。”
“霍哥太帥了！霍哥牛逼！”
平時不怎麽熟的，這會兒連哥都喊上了。
他們發現，現在這個時候的霍銳，也就是個普通學生。
陸疏行閉眼吹：“那是，我們老大就是牛，比啥啥第一，以前那是不願意……”
話還沒說完，霍銳不耐煩地推開他，其他人看他這個臉色，自發讓了路出來。
陸疏行被打斷，伸長了脖子：“老大，你去哪裡啊老大！”
戚榮往邊上看了一圈：“找同桌去了吧。”
陸疏行哦了一聲，對這種情況倒也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繼續和別人吹噓。
霍銳確實是去找沈愈了。
之前初賽的時候，比賽一結束這人就跑到了自己身邊。
這會兒人卻不見了。
他過來的時候，第三棒終點附近已經沒了高二的人，就連裁判都撤走了，高三的決賽一會兒才開始。
他皺了皺眉，摸了下口袋，因為要跑步，手機放在寢室沒有帶出來。
面色更沉了。
這麽久以來，沈愈從來沒有一聲不吭離開過。
不知怎麽的，霍銳隻覺得心跳加速，有什麽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裡滋生。
他們學校操場過大，一眼看過去是看不清對面有什麽人的。
霍銳掃了一圈，沒有看見沈愈的身影，往前走了兩步。
“趙瑾什麽時候跟那個誰認識了？”
“誰知道，以前不是有人說趙瑾喜歡男的……我看那個神話同桌長得挺好看的。”
“切，就算是真的，趙瑾動神話的人就不怕挨揍？”
“萬一人家自願的呢……是吧，這種事誰知道。”
走過去兩個男生。
霍銳腳步停了下來。
……
沈愈和趙瑾並排往操場外走去，從背影上看，兩個人像是朋友。
“知道嗎？只有低等生物才會輸不起。”沈愈一直盯著前面的路，說話溫溫和和，但是詞句是真的不怎麽美妙：“果然運動精神並不是人人都有的。”
趙瑾臉色不怎麽好看。
他還真以為這人是個軟柿子。
倒也不怪他，沈愈本身長相就具有欺騙性，任誰見了他會覺得這人看起來好欺負。
但也只能口頭上硬氣點了。
剛剛裁判走了之後，沈愈神色就恢復如常，緩過了最初的那陣疼痛，後勁倒也不算很大，他很友好地提議和趙瑾一起走一走。
私人的事情，應該私下解決。
操場上人多眼雜，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可不好向老師交代。
霍銳人不在，趙瑾倒也不怕什麽。
沈愈說完，眨了眨眼：“一個運動員，沒有了運動精神，他還有資格站在賽場上嗎？”
趙瑾似乎被戳中了痛處：“你也只能口頭說說，不是嗎？”
“霍銳人不在，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和我單獨出來？”
他偏過頭，面色譏諷。
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愈哪來的膽子。
沈愈眼睫毛顫了顫：“我沒說我有自信啊……”
他只不過是，相信霍銳會找過來而已。
就算不會，他大概率打不過趙瑾，到時候也只能用卑劣的方法了。
趙瑾和張文裡以及薑洲不一樣，趙瑾已經算是半隻腳進了社會的人了。
沈愈垂著眼，笑意微斂。
操場上確實人多眼雜，如果他們還在剛剛那邊，霍銳只要過來，勢必會和趙瑾鬧出事來。
事關於自己，霍銳下手肯定沒輕沒重的。
4x100米初賽的時候來檢查的領導還在操場上晃悠，真出了事情，恐怕也不好壓下去，他怕的是會影響霍銳的以後。
趙瑾笑了笑：“那你還有膽子和我出來呢？”
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麽：“哦……你是霍銳的情人，你出了事，他會怎麽樣？”
沈愈神色未變。
他大概能明白為什麽趙瑾要找自己茬了。
不過是因為昨天他和霍銳動作親密，恰好被他看到了而已，而他的目的，大概也是為了激怒霍銳。
沈愈不知道他之前和霍銳是否有過恩怨，而從霍銳的態度來看，之前是真的不認識趙瑾的。
沈愈不語。
趙瑾隻當他默認，笑得更誇張了：“沒想到霍銳這種人，還真的喜歡小白臉。”
說完，他眼神落到沈愈身上，似乎是真的在打量沈愈的模樣。
沈愈的腳步越發地慢了下來，只是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了學校後面的廢棄倉庫。
這裡沒有監控，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會過來，裡面都是灰塵的味道混雜著潮濕味，鐵門框框兩聲被推開。
沈愈覺得有點冷。
他還沒來得及穿外套呢。
趙瑾衝著沈愈笑了笑，表情尤為猥瑣：“我也挺喜歡小白臉的……”
他話說一半，一隻腳抵在鐵門邊上想把門關上。
沈愈抬起眼皮看他，表情波瀾不驚。
只不過放在口袋裡的手不斷地摸著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刀。
他也是早上出來之後才發現口袋裡有小刀的，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派上用場。
大概這也算是重生回來之後的金手指？
他上輩子上學時候也看過那種重生爽文，別人重活一世，還有什麽奇特的能力，到他這兒，該成績差還是差。
“你太惡心了。”沈愈抬著眼看趙瑾，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
趙瑾一步步往前逼著，“沒關系，你繼續說，我在這裡傷了你，我想，霍銳肯定會生氣，他肯定也能嘗到身邊人被傷害的感覺。”
趙瑾眯了眯眼。
似乎想起了什麽。
舊恨啊。
有些東西，他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的。
像霍銳這種人，他以為永遠不會有弱點，但是就是這麽回來參加一次運動會，就讓他發現了霍銳致命的弱點。
沈愈突然發覺，趙瑾臉上嘲諷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沉。
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趙瑾推了下肩膀後背抵到了牆上，剛剛被撞過的地方受到了二次傷害。
他嘶了一聲。
“你也太弱了。”趙瑾似乎覺得很不盡興：“所以為什麽偏偏得找打呢？”
沈愈閉了閉眼。
他知道打哪裡最疼，因為他以前承受過。
再睜眼的時候，沈愈的眼神就變了，他動作並不算快，但是是在趙瑾輕敵的時候，直接抓住了趙瑾的肩膀，膝蓋頂了下趙瑾的肚子。
“艸！”
這一下不輕，趙瑾被來了個措手不及。
他反掐住沈愈的後頸，把人按到了牆上，還沒來得及做別的動作，倉庫的鐵門再次撞了兩下，陽光透進來，刺眼的很。
趙瑾被踹了一下小腿，差點直接跪到地上。
沈愈松了口氣。
他知道霍銳會過來的。
來的時候，他特意選的人多的地方走。
他想，就算霍銳不問，應該也會有人說。
更何況，霍銳為了找自己，肯定會問的。
他相信霍銳。
沈愈斂了神情，乖乖地走到門邊上，把門給帶上了。
倉庫裡暗了下來，味道更加重了。
霍銳已經和趙瑾打在了一起，但是趙瑾雖然是體育生，在打架這一方面顯然不如霍銳，前面還能招架兩招，但是霍銳下手狠而且有技巧。
趙瑾突然心生悔意。
他原本的打算不過是準備背地裡搞點小動作，讓霍銳也體會一下當初自個兒的感受，操場上人那麽多，霍銳並不好動手，他倒也不怕，反正他運動會結束也不怎麽來學校，霍銳想堵他，怕也是有點難。
他等了那麽久的時間才有了這麽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霍銳能找過來。
他被霍銳單腳踩在後背上，壓的喘不過氣來。
沈愈乖乖站在霍銳身後：“不要打的太狠了。”
霍銳一聲沒吭。
從進來之後，他就像沒看見沈愈這個人一般。
過來的這段路，他的腦海裡閃過太多念頭，等真的見到了，他的大腦卻變得空白。
活了這麽多年，唯一一次出現這種情緒的，就是當年他媽媽去世的時候。
他甚至想過，如果趙瑾真的傷了沈愈，就算被退學，他也要把趙瑾往死裡打。
好在沒有。
“我操你大爺——霍銳你個垃圾——你他媽——”趙瑾動不了身，只能言語上攻擊。
霍銳還在一拳一拳地揍他，只不過他不碰臉。
沈愈從趙瑾的手上踩了過去，從霍銳身後抱住了他：“夠了，他沒有把我怎麽樣，夠了。”
再打下去，趙瑾真的要進醫院了。
但是霍銳仿佛沒聽見。
“霍銳。”沈愈敏銳地覺察到霍銳的情緒不對勁，他半跪在地上，腦袋貼在霍銳的後背，一聲又一聲喊他。
他小心翼翼親了親霍銳的耳朵，也不管現在是否有別人在場：“聽話，不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
沈愈的臉頰蹭了蹭霍銳的脖頸，隻覺得一片冰涼。
兩個人身上都好涼啊。
“霍銳。”
“銳銳……”
“哥……”“聽話好不好？”
他又小聲地喊了幾次。
霍銳停了下來。
趙瑾喘著粗氣：“你不是很能耐，把別人打到進醫院麽！怎麽不繼續了！”
沈愈雙手還抱著霍銳的腰，聽到他的話，看向趙瑾。
趙瑾的中氣比剛剛弱了許多，沒法還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幸好，幸好這不是在操場上，沒有別人看見。
沈愈再次松了口氣。
霍銳的嘴邊也掛了彩。
剛被趙瑾打了一拳。
沈愈又安慰性地親了親霍銳的耳朵：“他都動不了了。”
霍銳依然沒有吱聲，他掙脫開沈愈的懷抱，站了起來，雙腿有些發軟，甩了下右手，沒有看沈愈一眼，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推開門，被外面的光刺得眯了眯眼，腳步頓了下來，回過頭：“不走？”
語氣冷淡。
沈愈愣了一下，又確認了一下趙瑾現在這個情況大概率是死不掉也昏不過去自己還能去醫務室的，立馬追了上去。
身後，趙瑾還保持著原樣趴在地上，死死盯著霍銳的背影。
他毫不懷疑，剛剛霍銳真的想把他往死裡打。
沒有了倉庫裡那股潮濕的味道，沈愈才覺得胸口的氣息順暢了許多。
霍銳走的不算快，卻不是往操場去，而是寢室。
他不說話，沈愈就一直沉默地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走到一半的時候，沈愈沒忍住，喊了他一聲：“……霍銳。”
霍銳腳步微頓，卻沒有停下來，也沒有應。
沈愈乾脆跑到了他身邊。
霍銳的神色很不好看，他的眼睛有些發紅，垂在身側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著。
手背疼。
打人的力氣是相互的。
他們四周沒有人。
沈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對不起。”
他盯著霍銳，突然心生愧疚。
如果是自己，假設霍銳突然被別人帶走，連一句話都沒有給自己留，他會瘋了的。
但是——這真的是最好的辦法了，他不想讓霍銳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架。
霍銳的手動了動，卻沒有掙脫開。
只是腳步快了許多，沈愈只能跟著他加快了腳步，手卻一直沒有松開。
兩人很快到了宿舍樓。
宿管阿姨見是他倆，打量了兩人一番，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這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樓道裡。
還沒有到五樓。
他們不過是爬到了二樓的樓梯口。
原本沉默著不作聲的霍銳突然發了狠地扣著沈愈的後頸，親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多伏筆tvt銳銳生氣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