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其實就在一中附近的小區， 十幾站公交車就到了。
沈愈不願意晚上去就是不想晚上住在那邊。
年幼時候的記憶其實很模糊了， 過去了這麽多年時間，沈愈終於明白，真正愛他的親人， 只有他已經去世的爸爸。
小區比較老舊，不過居住的人依然很多， 基本都是些父母輩的。
沈愈進去的時候， 路上還有大清早起來鍛煉的叔叔阿姨，看見他大概都挺好奇，沈愈禮貌地笑了笑。
老房子平時沒有人居住， 但是還挺乾淨， 沈愈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其實會偷偷來這裡， 把房間打掃一下， 不過一般都是瞞著他那個便宜媽。
那個女人好像把和他爸爸的那段婚姻當做是恥辱，不允許他提起， 不允許他回憶。
以前他覺得可能是那個女人怕傷心，後來才明白，她是真的厭惡， 甚至厭惡自己這個親生兒子， 養育自己長大不過是因為她還好心， 一旦觸及到她的切身利益問題，就會立馬把自己拋棄。
就好像……上輩子她邀請自己去參加弟弟的生日會， 只不過是因為她的現任丈夫說她怎麽沒有親戚來參加呢。
沈愈想， 養育自己長大， 是那個女人的義務，他會心安理得地拿著她的錢。
他也不會像上輩子那麽衝動。
如果可以，就做到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交集。
上輩子他成為植物人之前，那個女人的新家已經破產了，她過的一點也不好。
但是自己也沒有那麽開心。
沈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去爸爸的臥室憑著記憶在櫃子裡找到了化驗單，已經很舊了，但是還能看得出來。
還有一些零碎的物品，他童年寥寥無幾的幾張照片，以前藏在這裡的壓歲錢……
那些壓歲錢，是父親知道自己剩下時日不多後，特意分成了十幾份，說就當愈愈以後每長大一年的壓歲錢……
把屋子重新打掃了一遍，沈愈松了口氣，他今天穿了毛衣，出了一身的汗。
休息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走，門就被打開了。
文倩保養的很好。
從她現在的狀態來看，根本看不出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沈愈的好相貌其實大部分遺傳自文倩。
開門的那瞬間，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都沒有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對方。
沈愈愣了幾秒的時間，張了張嘴，還是沒能把“媽”這個字叫出來。
倒是文倩率先開口：“你來這裡做什麽？”
她確實很驚訝，往前走了兩步。
沈愈往後退了一步：“來拿點東西，我回學校了。”
以前他想盡破辦法都沒能見到文倩一眼，但是今天居然這樣就遇到了。
沈愈說不出心裡什麽感覺。
文倩上下掃了他一眼，兩人其實很久沒見面了，她都不知道沈愈長得這麽高了：“下周末你……”
見面的時候，文倩的口氣倒是沒有發消息的時候那麽衝，可能是她平時生活的環境所致，她說話的時候細聲細氣，聽起來真的像個養尊處優的豪門太太。
沈愈繞開她，沒有再去看她，直接拉開門：“我不去了，我要學習。”
他不想裝，懶得裝。
文倩被他這副態度搞得一口氣不上不下，她才不可能信沈愈會好好學習。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沈愈就關上了門。
屋子裡剛剛被打掃過，很乾淨。
文倩站在門口，盯著關上的門，抓著名牌包包的手指不斷地在帶子上摩挲著，可是她做了很長的指甲，如果用力的話，指甲會斷。
……
沈愈走出小區，才覺得胸口悶著的那一口氣散開了。
說不恨文倩肯定是假的，見到她之後沒有情緒波動肯定也是假的。
時間還早，才不過九點。
他給霍銳發了條消息，問他中午想吃什麽，然後背著包在街邊漫無目的地轉了一會兒，好像沒有什麽地方能去。
暫時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租房的地方，那裡稱不上家。
原本還以為早上起那麽早，霍銳現在應該在睡回籠覺，沒想到霍銳的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
[霍銳：在哪兒？]
[sssr：你要出來？]
他給霍銳報了個地名。
605宿舍，陸疏行和戚榮兩人頂著睡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
“遊樂園啊肯定是遊樂園！摩天輪頂上的親親！”
“我可太浪漫了！哪個女生和我談戀愛一定幸福到不行！”
陸疏行拿著手機百度地圖。
戚榮：“……”
“周末人應該挺多的。”
“老大，你和哪個班的妹子啊！為什麽我們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戚榮默了一會兒，可能不知道的只有你。
霍銳一臉不耐煩：“沒有妹子。”
“能不能選個正經的地方？”
他不過是問了句周末能去哪裡玩，陸疏行就興奮的跟什麽一樣。
“那就網吧啊……”一聽不是女生，陸疏行就泄氣了：“哦對，是不是接同桌啊，之前同桌說今天要出去來著。”
陸疏行總算轉過來一次腦筋了。
就連戚榮都對他佩服。
“老大，不然你等等我和榮榮啊！我們一起去，還能去網吧開黑，我問問年狗……”
戚榮：“……”是他高看了。
還沒等霍銳發火，戚榮就捂住了陸疏行的嘴，把他拖進了衛生間：“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眼屎洗了！”
……
“我要吃冰淇淋！”
“不行，冰淇淋太涼了，不能吃這個。”
“你乖點啊，吃一份薯條好不好？”
年輕的媽媽哄著不過才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女孩兒一直嚷著要吃冰淇淋，最後年輕媽媽拗不過她，乾脆把人抱進懷裡眼不見為淨了。
沈愈收回視線，抬眼看向對面黑著臉的霍銳，之前鬱悶的心情在見到霍銳之後少了很多：“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這邊附近沒有什麽能夠讓他們呆坐著店，兩人只能找了一家麥當勞坐著，周末的上午麥當勞的生意很好，還有一些學生佔了裡面的位置在一起寫作業。
霍銳默了一會兒：“不吃。”
他從小到大一直壓製著自己喜好為甜這個秘密，之前在沈愈面前控制不住吃了糖就算了，現在還讓他吃冰淇淋。
那他的形象估計很快全部就沒了。
但是沈愈也沒聽他的，問完之後就立馬站起來去了排隊的人群，速度快到霍銳二次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給。
在等待的時間裡，霍銳原地坐立難安。
幾次欲拿起手機給沈愈發消息讓他回來。
雖然排隊的人多，但是冰淇淋製作很快，沈愈買的是最普通的那種，一層外皮包著裡面白色的冰淇淋，味道很甜，帶著涼意。
沈愈在冰淇淋上方咬了一口，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其實不喜歡吃甜的，尤其是冰淇淋這種吃到一半就覺得很膩的，但是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太好，又因為剛剛那個小女孩吵了那麽久起了點心思。
霍銳雖然嘴上說著不吃，但是沈愈給他遞過去的時候，還是接了。
霍銳一臉“是你逼著我吃的”表情，慢吞吞地咬著，視線偶爾落在沈愈的臉上。
沈愈一開始是咬的，右邊的臉頰鼓了起來，唇邊還沾了點白色的冰淇淋，嘴裡的化了之後他下意識把唇邊的舔了。
霍銳覺得冰淇淋有點熱。
他偏開視線，明明比沈愈晚拿到，但是他的快吃完了。
“吃完午飯再回去？”
沈愈把化了的地方吃完，唇邊又染了一點，聽到他的話抬頭，眼神還有點迷茫：“好，吃什麽？”
“正好陸疏行讓給他們帶飯。”
霍銳覺得今天氣溫大概是三十度。
他把外面的那層脆皮都吃了，沈愈還在慢吞吞。
霍銳半垂著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們坐在窗邊，窗外是不斷來往的人群，店裡服務員和顧客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是霍銳此刻的眼底好像只有沈愈。
男生半低著頭，連吃個冰淇淋都這麽專心致志，還時不時地舔個唇角。
霍銳輕咳了一聲，再次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一點催促他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感覺好像和這個人呆在一起，再慢一點都沒關系。
就是覺得熱。
沈愈剛把外面那層脆皮消耗完，霍銳正半靠在椅背上擺弄著手機，搜索著附近有什麽評價比較好的適合吃午飯的店鋪。
這裡雖然離學校並不算很遠，但是兩人都不熟。
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看著手機的霍銳就抽了兩張紙巾，探出半個身子，手臂伸過來十分粗魯地在沈愈唇邊抹了兩下。
還不忘吐槽：“吃的髒死了。”
話雖這麽說，眼神卻一直留在沈愈臉上。
沈愈彎了彎眼睛：“好的，謝謝哥。”
霍銳的手一抖。
這人最近越來越愛喊哥了。
草。
吃完冰淇淋，沈愈也準備看一下附近的店，還沒把手機拿出來，霍銳就把自己的給推了過來。
“看看吃什麽。”
沒料到這人這麽直接就把手機給自己了，畢竟手機是每個人的**物品，沈愈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低頭看了眼，霍銳已經做了個備忘錄，把這附近的店都列了出來，難怪剛剛打字打那麽快。
他在那兒選，霍銳就靠在椅背上垂著眉眼看他。
隔了大概兩分鍾的時候，霍銳身子往前傾：“你今天回家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語氣很生硬。
顯然平時沒做過這種主動詢問別人的事情。
問完，他自己都頓在那兒。
沈愈之前有說過盡量中午之前回去。
但是早上九點左右就給自己發了信息，這和中午可差了一大截。
“嗯？”沈愈被問的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開口回他，就有個軟糯糯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霍銳臉色一下子就黑了，有個比桌子還矮的小女孩兒貼在他的腿邊，手裡捧著手機：“哥哥，你好。”
霍銳：“……”
他不喜歡小孩子，但還是硬嗯了一聲。
沈愈倒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
小女孩兒往旁邊縮了縮，大大的眼睛看了眼沈愈，又一臉困惑地看了眼霍銳，然後又回頭看了眼。
似乎十分困擾了。
沈愈順著她看的方向看過去，有個看上去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手舞足蹈，似乎注意到沈愈的視線，立馬縮到了一邊。
“那個——要黑衣服的哥哥的微信——”小女孩奶聲奶氣，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姐姐的叮囑，把手機舉過頭頂，眼巴巴看著霍銳，然後又看了眼沈愈。
很顯然，在她眼裡，明明穿毛衣的這個小哥哥更好看。
霍銳往裡坐了坐，也不管小女孩多可愛：“沒有微信。”
可以說十分的冷酷無情了。
沈愈笑了一聲，彎下腰來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語氣十分溫柔：“你叫什麽呀？”
霍銳瞥了他一眼，男生臉上的笑都快化開來了。
小女孩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也不知道是被拒絕了還是被摸了腦袋，都沒回答就直接跑了回去，把臉埋進了姐姐懷裡，不敢抬頭。
“你這樣人家小女孩會怕你的。”兩人收拾了東西往外走。
霍銳跟在沈愈身後，幫他調整了一下書包，輕哼道：“那我給微信？”
沈愈腳步一頓：“那不行。”
霍銳嗤了聲，“再不走，你微信都得加上了。”
聽的人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變成了並排行走，往霍銳身邊靠了靠，手臂抵著手臂：“吃醋了？”
“小女孩的醋你也吃啊——還是個蘿卜丁——”
眼看霍銳臉色有越來越黑的趨勢，沈愈見好就收，拉了拉他的衣袖。
讓小女孩要微信的女生鼓足了勇氣，抱著小女孩準備過來再重新要一次，只能看見兩個男生並排走出了店，也不知道穿毛衣的男生說了什麽，黑色衛衣的男生腳步慢了下來。
女生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唉，剛剛被帥哥摸過的腦袋，自己再摸一下，也算是摸過帥哥的手了吧。
霍銳領著沈愈往前走，沒一會兒就繞到了小巷子裡，是一些店鋪的後面，基本上沒有人會過來。
這條街彎彎繞繞，沈愈也不熟，隻當他是迷路了：“我們走錯了吧。”
霍銳往四周看了眼，圍牆後面就是居民區，不過現在還挺安靜的。
大概是每天都有人打掃的緣故，這邊雖然沒人來，倒是也乾淨。
沈愈往外看了眼，準備拿手機導航。
一路上黑著臉沉默著的霍銳盯著他的頸側，終於舍得開了口：“沒走錯。”
“這邊能過去麽？”不過想想也是，這些路其實都是通的。
霍銳舌尖抵了下牙齒：“不知道。”
他只知道，剛剛在店裡他忍了好一會兒。
現在有點忍不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