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久了，想抽根煙，又怕污染樊辣椒的房間，剛好黃小淑又敲門。

「怎麼了？」我問。

「沒有……我只是……看你有沒有問題。」黃小淑隔著一道門對我說。

「我能有什麼問題？」

黃小淑沒又回話，大概走開了吧！

我開門走出去，看見黃小淑坐在沙發上，我坐到她傍邊，她看著我。

「黃小淑，能不能問你一些我自己很想知道卻從來沒有問過的問題？」我有許多問題想要問黃小淑，從藍貓開始積累下來的問題，她和樊辣椒之間的關係以及她的身世過去之類。我曾經懷疑過她和樊辣椒一樣出自孤兒院，但忽然跑個丁丁出來竟然是黃小淑的表姐，懷疑瓦解。黃小淑和樊辣椒的關係我總覺得不簡單，她們之間絕對不是單純的上下屬關係，上下屬關係只是擺在明裡的，暗裡必定還有。

黃小淑點頭，很認真看著我。

「你和樊辣椒什麼關係？我要聽實話。」

「樊總……幫我過，我只能這麼告訴你。」害怕我不理解，黃小淑補充道，「樊總雖然看上去冷漠一些，但是絕對是個好人，讓人相信的人，如果她在乎你，她會在許多方面照顧你，她擔子很重……」

「黃小淑，我能理解，真的。」我當然能理解，樊辣椒在乎一個人確實會提供許多方面的照顧，她現在在乎我，連飛雅都可以割捨，唯一缺陷是她太難在乎一個人，不過換個角度看，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如果她隨便就很容易在乎別人，那她死定了！

「那就好。」

「那個小學其實我知道。」

黃小淑哦了一聲，她居然知道我知道。

「黃小淑，我知道樊辣椒喜歡你什麼，喜歡你率直、簡單，還有你得責任心。你容易把一切表現在臉上，我們熟識的人的面前，你這種性格很好啊，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我自己也挺喜歡你這點，所以老是逗你玩，讓你緊張、讓你失落，各種各樣的表情表現在你臉上，我看見就會很快樂，雖然這事情本身很邪惡，但看著很快樂。」

黃小淑臉紅！

「好了，走吧，很晚了，你也該回家了！」

離開樊辣椒家，我越來越想樊辣椒，如果不是因為黃小淑，我會過完夜再走。

「前面停。」黃小淑說。

「你住前面？」靠，高尚住在區，樊辣椒的鄰居。

「對。」

車停了，黃小淑拉車門，一隻腳踏出去，然後又回來。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三天後我找你。」

「喂……」

黃小淑已經走了，我來不及問。

她找我幹什麼？看她表情好像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干。難道和我一起去找樊辣椒？可是……算了，三天後就知道，懶得去想。

開車回家，聽著樊辣椒平常喜歡的音樂，剛到小區我看見一輛熟識的越野車，葉家成的車，他的人我也看見了，就坐在駕駛座里抽煙。我開過去，停在他傍邊，葉家成下車，繞過來上了我的車。

「消息很靈通嘛！」我說。

「想知道很容易，你的事我都知道。」

「哦，你什麼感想？」

「你很幸運，非常幸運，無論是那方面。」葉家成感嘆，「樊小姐還是做了，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必須重新審視你。」

我笑了笑，我明白葉家成話里之意。

「可是換個立場去看整件事，你害了樊小姐，害她失去了許多。」

「我會把所有失去的拿回來。」我以肯定的語氣道，其實我心裡沒這麼想，樊辣椒亦不想我去執著，她送我兩個字：放下。就是最好證明，但葉家成都已經這麼說了，站在男人的立場，尤其是……一個疑似情敵面前，我必須維護自己的尊嚴，哪怕這種辦法很愚蠢。

「有這種想法不錯。」葉家成笑，然後又嚴肅起來，「可是理想與現實往往背道而馳，理想天馬行空要多美有多美，現實殘酷，每條路都充滿了不公平。」

「或許，但人不可以隨隨便便就失去了希望，我過去不明白真正的希望到底是什麼，總是希望這個希望那個，沒完沒了，但其實希望只有一個才最重要，希望就等同於靈魂，人只能擁有一個靈魂。無論如何，結果沒人知道，只管努力就好，對自己負責，也對樊辣椒負責……樊辣椒是我的，她失去的就是我失去的，至少是因為我失去的，你知道這種感受嗎？我如果不去要回來，我一輩子不會心安。」我想，葉家成應該明白我說什麼，樊辣椒是我的。

「通過你這番話我理解樊小姐了！」葉家成笑了笑，「坦白說，我有點心理不平衡……你別誤會，我仍然當你是好朋友，我為過去不平衡而已，那畢竟已經是過去，相信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其實我對你很好奇，樊小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現在，你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起碼想法與魅力不簡單。」

「什麼意思？」簡直一頭霧水。

「我說坦白點你別生氣，我認為你配不上樊小姐，她曾經對我說過一番話，拒絕的話，描繪了她需要的男人的類型，你身上沒有一樣符合，所以我不平衡，才覺得你不配。」

「現在呢？」我用笑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現在？現在這麼說吧，樊小姐需要的那種符合標準的男人我跟他做不成朋友，但是我可以跟你做朋友，這是最重要的。」

「謝謝！」

「不打攪了！」葉家成下車，走開兩步又走回來，「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當然！」

「再見！」

葉家成開車離開，我苦笑。

朋友，永遠的，這話是真是假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心裡有點兒把葉家成歸納成敵人，或者說不能太深入交流的行列。當然，我知道他是好的，他今晚肯跟我說這麼多涉及樊辣椒的話證明他在乎我們之間的友誼，可是我仍然擺脫不了那種……關乎到樊辣椒的關係。

停好車，上樓。

屋子裡漆黑一片，大家都睡了！

我推了一下陳芊芊的房間門，居然沒鎖。我輕輕走進去，借窗外灑進來的月光觀察陳芊芊，她睡著了，撅著嘴巴，腦袋裡仍然套著頂帽子，我小心翼翼把帽子脫掉，頭髮很短，只有一個指節那麼長。我伸出手……輕輕摸，忽然摸到一個並不太光滑的地方，凹下去了一點，彷彿是個洞，我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屏幕照清楚，確實是個小洞，當初傷口的位置。

哎，真可憐……

我很心痛，同時有股莫名的憤怒。

如果這一讓我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能嗎？即便樊辣椒給我留下那兩個字，我仍然難以平復，尤其聽了葉家成那些話，我覺得我一定要去做一些事情，必須做。

給陳芊芊戴回帽子，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悄悄推出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睡不著，眼睜睜看著天花板，反覆多次拿出樊辣椒給我留下的信，一遍又一遍看，看到閉上眼睛都能夠感受到樊辣椒寫這封信時的每一個表情，以及她內心的活動，她……當時很難受吧？而我當時在幹什麼？干著一些不知廉恥的事情對吧？所以……這是種懲罰。

我睡到第二天下午，起床看見陳芊芊在澆花，陽台里種了一盤花，因為天氣冷的緣故已經凍到剩下幾根枝幹，連什麼花都辨別不出來。

「芊芊。」我站在陳芊芊身後。

陳芊芊看著我。

「有吃的嗎？」

陳芊芊指了指廚房那邊。

「能不能給我弄一下？我……不會。」

陳芊芊放下澆水的水壺，繞過我，走進廚房。

「我過去就喜歡在廚房門口看你忙碌，你有時候會趕我走，不讓我看你做菜，有時候會要求我站在傍邊陪你聊天，聊著聊著菜就糊了，我們一起吃白飯，你會把很多種醬油弄到一起煮一遍，均勻的澆在白飯上面，很香，味道也很好。」我說，說以前的事情。

「有嗎？」陳芊芊思考的表情，然後道，「我不記得了！」

「你會記起來的。」

「對了，我們什麼關係？我說以前。」

「我是你哥。」

「騙人，我以前沒有哥。」

「有，我是你以後的哥。」

「哎呀，你出去啦，菜要糊了！」陳芊芊忽然叫了起來，好像以前一樣。

「就這句話，你至少跟我說過二十遍。」

「我不記得了，你走啦。」

我離開廚房，去浴室，洗了個澡，坐到餐桌。

陳芊芊不見了，大概躲回房間了吧，躲回房間總比對著我這個陌生人好。我對這種狀況很不習慣，非常不習慣，但是我無可奈何，只能等，等陳芊芊恢復記憶……其實，我也在想，恢復與否到底重不重要？現在就不錯啊，陳芊芊不記得了那些糟糕的事情，這個結果看上去並不壞，只是人生少了一部份。

「芊芊，開下門。」我敲陳芊芊門。

「幹什麼？」陳芊芊打開一條裂縫，看著我。

「我們去逛街，到外面逛逛。」

陳芊芊搖頭。

「要不……看電影？」

陳芊芊依然搖頭。

「那……」

「我不想出去。」陳芊芊把門關上，把我隔絕在一道門之後。

我想抓狂。

第二天是周末，我早早起來，開車到老妹讀書的學校，老妹已經在門口等我。我們昨晚已經聯繫好，今天一起回家，住兩天然後一起回來。我家被樊辣椒照顧到很好，或者說梁佳並沒有傷害我家吧，我家人不知道近一個月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爸媽仍然在農村，我妹人仍然上學放學。

「哥，前陣子為什麼找不到你？你說經常來看我的。」一上車小韻就質問我。

「你哥沒空，而且……手機丟了，號碼還沒來得及補辦。」我這應該不算撒謊，充其量只是隱瞞了事實真正的真相，我確實沒空，被人追殺成那樣子，只顧著跑，那有空？手機業確實丟了，號碼我得抓緊時間辦回來。

「你手……怎麼了？」小韻發現了我包紮的手。

「讓門夾了！」

「真笨。」

「你才知道？」

一路往家方向開，和小韻說話，我很高興，重見親人的高興，我以為以後也見不到了，我很幸運，真的很幸運。而小韻，她也很高興，也是重見親人，但是她沒那麼多複雜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