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之鷙問：“很急嗎？”

“現在不急,但到家之前一定會很急。”

“……附近應該有公共廁所。”聞之鷙四下掃了一眼。牽著時恬拐過一條街道，樓道兩側高矗，中間是條比較陳舊的小巷。

“去。”

時恬點頭,走了兩步又停下。巷子的燈壞了，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腳踩空估計不知道能滾到哪兒去。

時恬轉回來，喊他：“聞哥。”

聞之鷙低聲問：“怎麼？”

“好黑呀, ”時恬舔了舔唇,認真道, “我害怕。”

他微睜了眼睛,淺褐的眼眸明亮，直勾勾看著他補充：“你能不能陪我去廁所？”

“……”

聞之鷙頓了一秒,咬牙：“行。”

時恬羞答答去牽他的手指,被聞之鷙反握住，漆黑中頓時走的穩穩噹噹。巷子到盡頭,時恬鬆手：“你就在這裡等我。”

聞之鷙嗯了聲。

時恬似乎不放心：“你不要沒等我出來，就先走了。”

——這百般叮嚀。

聞之鷙掠嘆了聲氣：“嗯。”

時恬這才進去，聞之鷙站在外面，通風口有點兒寒意。傳來時恬用力跺腳喚醒聲控燈的動靜，接著，似乎在關門。沒多久,時恬匆匆忙忙跑出來,手上還沾著潮濕的水,幾步靠近他。

繃緊的肩背驀地放鬆，時恬說：“走了走了。”

聞之鷙黑眸凝視他片刻,莫名笑了聲。

到小巷外面,街燈的光頓時迷離地照入眼中,聞之鷙開口：“以後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怕黑，怕走夜路，怕打雷，怕被其他有權有勢的人欺負。

只要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怕。

時恬酒醒的快，看了他會兒，探手過去又輕輕牽住他。

不知道說什麼，時恬只能輕聲道：“謝謝。”

*

回家，剛走到門外正好碰上顧澈倒垃圾回來，看時恬臉紅紅的，又聞到滿身的酒氣。

顧澈皺眉，忍不住笑了：“到底喝了多少？”

時恬搖頭：“一丟丟。”

“不止吧，是不是跟全班同學都敬酒了？”畢竟是離別宴，顧澈不想管的太多，推門，“你倆進來，感覺都喝的不少。”

顧澈去廚房泡蜂蜜水，時恬到沙發開了電視。

腿盤上去，露出奶白色的腳踝，半耷拉著眼皮看電視，明顯困得很。

聞之鷙挨著他坐下，壓低聲：“現在畢業了，有什麼打算？”

聽出他話裡的意味，時恬眼皮跳了下，拿著遙控器胡亂按台。

“問你話。”聞之鷙示意他。

時恬盯著屏幕，胡亂說：“我還是個小孩兒呢。”

他剛才的所作所為，確實跟小朋友沒多大區別。聞之鷙懶散地倒回沙發，抬手給時恬的遙控器拿了過去。

時恬回頭瞪他：“我要看——”

“看，看什麼？”聞之鷙說，“行，給你調到少兒頻道。”

按了下，電視里頓時響起音樂。

“大風車~吱啊吱啊轉~~~~”

時恬：“……”

聞之鷙示意電視，半垂著眼皮：“看，你最愛的動畫片。”

“……”

時恬硬是氣的說不出話。

也沒必要這樣嘲諷叭！

時恬坐回沙發，直勾勾盯了好幾秒屏幕，發現上面在放奧特曼。

空氣安靜了下來。

聞之鷙側目，以為時恬氣得不理人了，沒想到他眼底專注，明顯注意力已經被帶走。

“……”

聞之鷙牙咬的發疼。

顧澈端著蜂蜜水過來，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去洗個澡吧，喝了酒就早點睡。”

時恬目不轉睛：“我再看會兒。”

顧澈了會兒，說： “你現在畢業了，我就不給你做飯了。有個學生腿受傷在家，我明天去她家裡上課。”

時恬嗯了聲。

“自己在家做飯，我晚點回來。”顧澈捏捏時恬的肩膀。

時恬又應了兩聲。

現在電視被時恬霸著，顧澈看不了八點檔連續劇，只能起身：“我去睡覺了，你們都早點休息。”

關上門，聞之鷙也起身去了客房。

時恬看完這集才意識到他悄無聲息走了，趿上拖鞋，跑到門口。

聞之鷙剛接完電話，垂眸看手機，不知道跟誰回消息。看見他；“動畫片看完了？”

“……”時恬進去，“你在幹什麼。”

聞之鷙並不回答這個問題，針鋒相對：“沒看完，是不是想不起我？”

“怎麼會。”時恬走近，又去抱他，“你不要說這種傷感情的話。”

聞之鷙氣笑了，捏捏他發紅的臉。

“明天來我家吃飯。”

聞聲，時恬抬頭：“嗯？”

“我爸回來了，想不想和他見個面？”

時恬搖頭：“不想。”

說完，覺得自己太乾脆決絕，解釋說：“我跟你爸說話，緊張。”

應慕懷性格尖銳強勢，前段時間的心理陰影沒過去，時恬下意識有點兒害怕。

“緊張什麼？”聞之鷙低下眉眼，“我爸雖然心高氣傲，但一般我喜歡的，他就喜歡。”

知道他試圖說服自己，再拒絕不合適。時恬只能點頭：“好吧。”

雖然這麼說，他眉心微蹙，似乎不太有把握。

聞之鷙靜了靜，開口：“跟你說個我爸的事兒，他經常被我父親弄哭。”

“！！！”

時恬滿臉震驚，轉向他：“嗯？”

聞之鷙若有所思，散漫道：“一般都是我父親慣著他，但稍不注意惹他生氣，就進臥室偷偷掉眼淚，得我父親關起門來哄。”

這麼……刺激？！

時恬真驚著了。

一直感覺應慕懷沒有活人氣兒，但沒想到居然是個又驕縱又玻璃心的嬌妻人設。

瞬間，時恬增加了對他的理解，無法觸碰的感覺跌落了下來。

八卦似的，時恬盯著聞之鷙：“你怎麼知道的？”

“……”

聞之鷙垂眸看他一眼，神色是早已經受夠的厭倦。

時恬繼續八卦：“怎麼哄呀？”

“怎麼哄？”

聞之鷙視線轉過來。

“……”

意識到莫名的危險，時恬往後退了一步，抵上堅硬的床頭材質。

聞之鷙饒有興致，前兩步靠近，偏頭吻了吻他鼻尖。

時恬：“……”眼睫微微顫了下，隨即，唇瓣被輕輕咬住。

陰影垂攏傾覆了肩頭，時恬站著，慢慢探手無助似的抓緊他衣袖，感受到從唇角落到耳側的輕吻。

一點一滴，極致繾綣。

末了，耳側是低沉的聲線。

“就這麼哄。”

捏捏他耳朵，聞之鷙情緒收斂，漆黑的眼底彷彿湧動著潮流。

“以後，你也得這麼哄我。”

時恬抓著他衣服，慢慢點頭：“學會了。”

*

第二天上午動身到聞之鷙家裡，正好趕上吃午飯。

聞堰和應慕懷都在，衣著打扮休閒自然。因為想起昨晚聞之鷙說過的話，時恬沒忍住多看了應慕懷兩眼。

他半撐了手腕坐椅子裡，金色長髮披散至肩頭，淺色冰冷的眼眸無論打量誰都帶幾分輕慢。鼻樑犀挺，唇瓣抿緊，五官比帝國最冷豔的Omega還冷幾分。

絕美程度，不太像個頂級Alpha。

“……”

不想被他注意，時恬移開了目光。

聞之鷙的臉之所以精緻又能打，跟應慕懷的基因脫不了關係。

但是……只要想到他會被聞堰弄哭，時恬心思復雜了起來。

幾分旖旎，又有幾分……他媽的，上頭！

聞堰穿了簡單的黑T卹，過來坐下。他耳後和頸部錯落著傷疤，因為袖口短，露出一大片繁複惹眼的刺青，野性猙獰，幾乎侵占到手背。

“恬恬來了，坐坐坐。”不過聞堰還挺隨和，拍拍聞之鷙肩膀，“不知道他愛吃什麼，所以讓廚子隨便做了點兒，你下次早通知。”

聞之鷙讓開他手，坐下。

時恬挨著聞之鷙坐。

“考完了對吧？恬恬，又沒有把握上帝大？”聞堰問。

“……”時恬放下筷子，說：“今上午對了答案，如果沒太大的意外，或許可以。”

聞堰笑了：“那就好。”

接著繼續吃飯，氣氛比較沉默，這三個Alpha說白了都是廢話比較少、人狠話不多的類型。時恬如芒在背，就慢吞吞吃飯吃菜。

也許是意識到了氣氛的凝重，聞堰咳嗽了聲，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新聞頻道。

聞之鷙側目看了眼。

隨後，時恬看見他給遙控器拿過來，換到了少兒頻道。

聞之鷙瞟他一眼：“現在播的是你喜歡的節目。”

時恬：“………………”

臥草！

電視上打鬥激烈。

聞堰看了大概幾秒鐘，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應慕懷也抬起視線涼涼地看了會兒。

三個玩兒真刀真槍的Alpha，和一個看少兒頻道的Omega。

氣氛冷凝。

時恬故作淡定地拿過遙控器，又換到新聞頻道，笑著說：“我不喜歡看這個呀。”

聞之鷙：“？”

時恬繼續笑，非常無辜：“我又不是小孩兒。你不會自己想看，故意陷害給我吧？！！！”

論起茶藝，時恬還是有一手。

聞之鷙漆黑的眸子下掠，唇角動了下，說：“對，是我想看。”

“……”

聞堰就信了，笑了兩聲，面上若有所思：“對，你倆都不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圓場，時恬心虛地低頭扒飯，耳邊接著，聞堰聲音是部隊作風的干脆和直接。

“考慮什麼時候結婚？”

“……！”

時恬一口飯嗆住，沒忍住趴桌上，憋的耳朵通紅。

見狀，聞堰解釋：“是不是催的太急了？哎，主要是吧我就怕你倆到時候跟我和阿懷一樣，未婚先孕，影響不好。”

時恬：“…… ……”

又是……祖傳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