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保住赤蘭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赤蘭全是戈壁灘,朕不要。”梁燁嫌棄道。
這種無意之中散發出來的昏君氣質讓王滇很想上手抽他,“這他媽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嗎?”
梁燁被他吼得往後退了退,“朕就是說說。”
王滇歎了口氣,“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像什麽話。”
梁燁皺了皺鼻子,想要華東郡想不出辦法,又被王滇否決了,頓時對這次和談失去了興趣,談判遠沒有殺人來得有趣,懨懨地聽著王滇說談和的策略,偶爾才插上兩句嘴。
兩軍以川南城中線為分界線,在空地上搭建起了高台作為談判的地點,兩邊帶的人數都沒有超過三百,按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到達了高台前,城外各自的數萬軍隊彬彬有禮分列兩側,十分和氣。
既然是談和,就得講究個禮,梁燁打仗的時候雖然很不講究,但現在畢竟是北梁的一國之君,對方是主帥,這邊是不可能讓梁燁親自去談的,一來皇帝跟對方區區統帥談和有失身份,二來眾人也怕自家陛下瘋勁上來直接掀了桌子開戰——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無法排除這種可能。
包括王滇在內,單看梁燁收不回華東郡那個鬱悶的樣子,要是一言不合,他巴不得再繼續打。
不能親眼看看虞破虜那孫子慘成什麽樣,梁燁十分不爽地留在了大帳裡。
去高台的人選都有講究,王滇作為談判的主力,接連選了五個沉穩有頭腦的將領,最後目光在卞鳳身上略一停留,溫和笑道:“卞小將軍,你武功高強,還要煩勞你護衛一程。”
是護衛,不是隨同,說白了就是談判沒你的事,你就是去當保鏢的,尤其王滇之前選的人裡有兩個職位比卞鳳還要低,明晃晃地下他的面子,卻又讓人挑不出錯。
論資歷,論年紀,卞鳳都不夠格坐到談判桌上,王滇選的人也都是年紀偏大的,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但在對方有個十七八歲就做主帥的虞破虜對比之下,就很意味深長了。
就算都是群打仗的糙漢,但能混到梁燁眼前的都不是些沒腦子的,隻這一出就明白了丹陽王看不上這位卞小將軍,或幸災樂禍或冷眼旁觀。
丹陽王是能在大都一手遮天的人物,得罪誰不好得罪他。
高台之上,東辰和北梁的人分坐長桌兩側,王滇對面坐著的是虞破虜,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這位少年將軍的模樣,眉眼鋒利冷銳,煞氣滿身,看上去就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物,看他的目光很不和善。
王滇笑吟吟地對他拱手行了個禮,對方緊抿著唇,回了他一禮。
對方的右臂動作有些僵硬,很顯然梁燁陰得那下還沒好利索,不怪他看起來要吃人。
雙方和談,歸根結底就是把之前撕破的臉皮再縫縫補補糊上層漂亮的外皮,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和和氣氣好像又親如兄弟。
王滇說話做事向來漂亮,生意場上掀了桌子罵了娘的回頭還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歡稱兄道弟,如今對著東辰的人也是十分和氣,一群人唱紅臉的唱白臉的插科打諢的,演得好一出大戲。
王滇一方無意再戰,虞破虜一方急著回王都,親切友好的會談過後,川南之盟就這樣順利地蓋了章,速度之快仿佛大家來走了個過場。
最終以東辰退兵回華東郡,北梁撤軍至川松郡罷休,但王滇軟磨硬泡,到底是奪回了赤蘭郡——東辰也差不多和梁燁一樣的想法,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了也沒什麽大用。
這場戰爭從大年初一打到了春天過了大半,東辰勢在必得,北梁背水一戰,誰都沒想到最終會是以這種相對而言平和的方式結束,東辰因為申堯這一死動了根本,北梁因為王滇暫時穩住了大都得了喘息之機,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時也命也,東辰邁出的一統三國的第一步便踩進了坑裡,再次等到這般時機已不知要何年何月。
最起碼,北梁一時半刻是完不了蛋了。
王滇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氣,說不上是輕松還是遺憾,梁燁這皇位坐得穩了,不安穩的就該變成了他自己,待回了大都,梁燁是不可能放任他握著這般滔天權勢的。
不過日子還長,他有得是時間好好跟梁燁鬥。
他慢吞吞落在最後下高台,卞鳳跟在了他身後,“王爺真是巧舌如簧,長袖善舞,難怪能得陛下如此寵愛。”
王滇笑道:“卞小將軍過譽,都是我應得的。”
卞鳳被他猝不及防噎了一下,聲音微冷,“王爺日夜都隨陛下在一起,軍中已有非議,難道王爺真打算做那惑亂君上的佞臣嗎?”
王滇失笑,“卞小將軍此言差矣,我為北梁戰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陛下不忍讓我在營帳之間來回奔波,我們商討的都是國家大事,怎麽到了小將軍嘴裡,就成了惑亂君上?”
“你——”
“哎。”王滇停下腳步,轉頭目光冷淡地看著他,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和,“卞小將軍如此關心陛下,不如親自去問問陛下。”
卞鳳冷笑,話裡有話道:“身為臣子,怎能如此不識好歹僭越禮數給陛下添麻煩呢?”
“知道就好。”王滇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不該想的就別癡心妄想,本王最厭惡別人覬覦自己的東西,卞小將軍。”
卞鳳盯著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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