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站起身來,笑意微斂,“朕名聲不好,這朕知道,但是若有人往先生身上潑髒水,朕決不允許!”
“陛下息怒!”大臣們嘩啦啦跪了一片。
“好了,都起來吧。”王滇看他們下跪就別扭,重新坐了回去。
“陛下,臣有本要奏。”吏部尚書曾介出列道。
王滇同他對視了一眼,又看向最前面的聞宗,聞宗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講。”王滇抬了抬手。
“雲水決堤一事已基本平息,百裡承安大人雖治水有功,但如今河西疫病橫行……”曾介上來便列數了百裡承安的罪狀,最後一口咬定:“臣以為,百裡承安大人過大於功,理應貶黜。”
“陛下,臣認為這只是曾大人的一家之言!”禮部尚書馮清出列道:“百裡承安大人的治水功績大家都有目共睹,若不是他河西郡的百姓不知要受多久的水患之苦,疫病乃是天災而非人禍,若將這也扣到百裡承安的頭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哎,馮大人此言差矣。”戶部尚書許修德道:“百裡大人是有才能,但河西郡都死了多少人了?我們國庫都險些掏空去讓他治水患,你瞧瞧他都治成了什麽樣子,陛下,臣以為曾介大人言之有理。”
“你!”馮清怒瞪了他一眼,跪在了地上,“陛下,百裡大人一心為國,還請陛下明鑒!”
隨後又有數人出來為百裡承安說話。
“陛下,老臣以為,曾大人所言有理。”平日裡極少說話的晏澤忽然開口道:“百裡大人年輕氣盛,行事偶有偏差也情有可原,只是事關民生,還望陛下三思。”
“晏大人,百裡大人自十五歲便已入朝為官,今已十三載,何來年輕氣盛之說?”崔運皺眉反駁。
“哎,崔大人,百裡承安雖浸淫官場多年,但畢竟是陛下偏愛,從未下放歷練,處事有不到之處實屬正常,如今外放也並非是壞事。”卞滄笑眯眯地回擊。
上邊的大佬們開了口,底下的尚書侍郎和其余官員自然不敢貿然插嘴,不過隱隱還是能看得出他們各自追隨的派系。
王滇隻沉默地看著聽著,再加上之前在內朝政事堂看到的那份名單,心裡有了計較。
聞宗是皇帝之下的第一人,雖是仆射,但位同宰相,朝中大半官員都對其唯首是瞻,右仆射晏澤、中書令崔運還有門下侍中卞滄,這三人相當於副宰相,各自為政,互相牽製;崔運雖然是崔氏的人,但早已與崔氏決裂多年,中正剛直,自成一派,刑部、工部隱隱以他為首;晏澤此人圓滑事故,戶部尚書許修德是他的學生,兵部也在他手裡,同內朝牽連頗多;而卞滄這個人沉穩寡言,事事服從聞宗,頗有些看不清底細……
“行了。”王滇敲了敲扶手,議事殿倏然靜了下來。
“百裡承安有功有過,就下放到河西郡廣遠縣做縣令吧。”王滇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扶手,“朕意已決,誰要是再囉嗦,就陪他一塊去做縣令。”
底下果然一片安靜。
良久,聞宗出聲道:“陛下,河西郡如今疫病未除,此事該交由何人?”
“換來換去麻煩得很,疫病未除之前,還是讓百裡承安統管疫病之事。”王滇佯裝不耐煩道。
“陛下聖明。”聞宗退後便不再說話,同王滇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陛下,賑災的銀錢之事……”許修德趁機開口,想把這個麻煩甩開。
王滇豈能如他願,隻道:“太皇太后感念河西郡百姓不易,特從內朝國庫取十萬兩白銀賑災,此事便交由你親自去辦,務必親自把災銀如數交到百裡承安手中,要是辦不到,許大人就不用回來了。”
許修德登時傻了眼,連忙跪地道:“陛下,臣——”
“好了,散朝。”王滇直接沒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散朝路上,許修德苦哈哈地追在晏澤身後,“老師,這可如何是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莫不是糊塗了,怎麽能給他這麽多……老師,河西疫病未除,學生這身子骨弱,親自去怕是有去無回啊!”
晏澤看了一眼他壯碩肥胖的身軀,眼角抽了抽,“太皇太后自有她的打算,能把百裡承安留在河西,十萬白銀都少了。”
許修德皺著臉道:“反正陛下他又不記……回來能怎麽樣,再說那廣遠縣是出了名的文人聖地,尤其是長霖書院聞名四國,讓百裡承安去那裡豈不是如魚得水,學生覺得——”
“你覺得有用嗎?”晏澤打斷了他,“此事已定,你還是老老實實盤算怎麽能把銀子送過去,如今陛下喜怒無常,保不齊找個錯處就將你也貶到河西。”
許修德大驚,“還請老師指點。”
——
寢殿。
梁燁津津有味地翻著手裡的圖冊,蹲在房梁上的充恆看得心驚膽戰,“主子,好看嗎?”
“還行。”梁燁看著冊子上兩個小人擺出的高難度姿勢,嘖了一聲,“就是這畫師技法不好,毫無美感。”
充恆看了一眼他旁邊隨手扔開的一摞冊子,小心翼翼地建議,“主子,都看了一夜了,這會兒都晌午了,要不歇歇吧。”
“朕不累。”梁燁把翻完的這本隨手一丟,又拿起了另一本裝潢精美的,翻開第一頁,“唔,還是個話本子有故事。”
充恆就看著梁燁興致勃勃地翻完了一本,發出了句令人驚恐地疑問:“這男子與男子之間竟還有如此多的花樣,真這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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