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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是女郎 - 第85章字體大小: A+
     
    ☆、噩耗

      春雷陣陣, 一夜驟雨。

      翌日早起, 庭院裡落了一地的殘花敗葉, 青石板上濕漉漉的,枝頭葉片被春雨洗過, 肥厚鮮潤, 綠得流油。

      學生們在袍衫外加了一件罩衣,拿著掃把、簸箕,清掃石階前的泥濘, 說笑聲起此彼伏。

      王大郎穿過院子,踏上石階, 擦乾淨麻鞋上的污泥,推開門, 拐進書房, 「少爺,您的信。」

      伏案書寫的傅雲英抬起頭,接過信。

      是傅雲章寫來的。

      她笑了笑,擱下筆,展信細看。

      信上卻並沒有提起會試的事, 只說了些他在京城附近遊玩的經歷, 說北方的雪下得非常大, 比南方的大多了,他以前讀詩,不懂「燕山雪花大如席」這句,現在總算明白了, 大雪簌簌下墜時的情景和南方的輕舞飄揚完全不一樣。又說他結識了許多赴京趕考的舉子,大家一起暢遊京城,吃了很多以前從未吃過的新鮮吃食。都說南甜北鹹東辣西酸,果然如此,一群人常常為一道菜的口味爭執不休。認識的人多了,免不了碰到口角紛爭。不知是不是因為湖廣人常醃臘魚臘肉,外地人嘲笑湖廣人為「幹魚」,他曾被其他人罵作「鹹魚」,河南人的外號是「偷驢賊」,浙江人富裕,會過日子,被叫做「鹽豆」,笑其吝嗇小氣。

      說了許多日常瑣碎,然後就是問她的近況,最後一如既往叮囑她遇到難事一定要告訴他,莫要自己逞強。

      從頭到尾,完全沒說和會試相關的事情。

      這封信很可能是傅雲章在會試之前寫給她的。

      傅雲英反復讀了幾遍,沒有找到其他特別的地方,確定了這一點。

      大概是怕她擔心考試結果,他特意抽出時間,百忙之中給她寫信,不說他臨考之前的緊張忐忑,只說平時的吃喝玩樂,連筆跡也有些漫不經心的懶散,仿佛他去京城真的就是為了到處逛一逛,考試一點都不重要。

      她合上信,望著窗外已經抽出綠芽的樹枝,出了會兒神。

      傅雲章剛剛考中貢士,馬上就要殿試面聖,殿試結果關係到他將來的仕途能走多遠,雖然他以前說過不想做官,但從他後來和姚文達的書信來往來看,他改主意了。那麼殿試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去國子監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其他地方再好,終究比不得京城,那裡是權力的中心,唯有在京城紮穩腳跟,才能有更大作為。

      同樣的,風險也大。

      她姓傅,和傅雲章是連在一起的,在別人看來他們是堂兄弟,如果她在國子監期間暴露身份,一定會連累到他。

      當閒雲野鶴的丹映公子和去國子監不同,前者就算身份被揭穿,影響不到朝政,去了京城,萬事都能和前朝扯上關係,沒有人能逃脫那張大網。

      春風吹進房裡,風裡滿蘊泥土的潮濕腥氣。

      傅雲啟和袁三為了誰幹的活兒更能幫助她小聲拌嘴,雨後太陽出來了,日光漫進長廊,罩下斑駁光影。

      竹簾微微晃動,影子如流水一般潺潺流動,她嘴角微翹,做了個決定。

      ……

      姜伯春很詫異。

      去國子監不僅代表不必科舉就能入仕,還能結交到京城最炙手可熱的權戚子弟,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積累人脈、擴充交際圈子,傅雲竟然不動心,拒絕了這個獎勵。

      「你可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姜伯春眉頭緊皺,看著她,正色道,「你既然擅於制藝,應該是想入仕的。」

      去京城的辦法有很多……但現在去國子監太冒險,她的輕率將會導致無法預知的嚴重後果,真要去,也該是她自己去,而不是由書院推舉。

      傅雲英垂目道:「學生辜負了老師的厚愛。」

      姜伯春沉默半晌,臉上浮起一絲笑,搖搖手,「不至於如此,你很有志氣。」

      有人想走捷徑,也有人不願投機取巧,要靠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完成目標。國子監出來的學生,如果沒考過科舉就做官,通常會被其他科舉出身的官員看不起。當然能從國子監直接踏入官場的都是世家之後,升官速度就像春筍一樣,蹭蹭往上竄,根本不在乎低級官員的白眼。

      傅雲英挑挑眉,知道姜伯春誤會了。她沒有解釋什麼,笑笑不說話。

      「剛好國子監司業在咱們書院讀過書,朝廷決定重新恢復貢舉制度,今年湖廣和南邊分到幾個名額,只要十五歲以下的學生……傅雲,如果你拒絕,那書院就推薦蘇桐入國子監讀書。」

      蘇桐?

      傅雲英遲疑了一下,道:「那學生得備一份禮恭喜表兄。」

      見她反應平靜,並無怨恨之態,姜伯春滿意地點點頭,又歎口氣,「明天我會告訴蘇桐這個消息,在那之前,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可以來找我。」

      傅雲英抬起頭,微笑道:「學生連送表兄什麼都想好了。」

      從姜伯春的住處出來,她回到東齋,沒回自己住的丁堂南屋,徑直往甲堂走來。

      《制藝手冊》已經一版再版,除了作者傅雲的署名,每一版上面還詳細列出所有助手的名字,其中包括書院的教授,學生,這其中自然也有杜嘉貞。

      和傅雲英來往越來越多,杜嘉貞對她的成見慢慢消融,整個人都平和了很多。現在其他三堂的學生可以自由出入甲堂,沒人阻攔。

      傅雲英直接走進甲堂,來來往往的學生看到她,嚇得抱頭鼠竄。

      原因無他,下午就是一場平時考課,她是考官。前幾次的考課她出的題非常刁鑽,刁鑽到學生們看到考題就淚流滿面,這會兒學生們看到她,心發慌、腳發軟,下意識就躲開。

      她樂得清靜,一路暢通無阻,找到在房裡溫習功課的蘇桐。

      蘇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她,挑了挑眉,眼神詢問她的來意。

      她沒有迂回,直接道:「蘇桐,我們來做一個交易。」

      蘇桐愣住了。

      片刻後,聽傅雲英說完國子監名額的事,他臉色變了變,垂下眼簾,飛快思考,「為什麼把機會讓給我?」

      不等傅雲英回答,他想通其中關節,皺起眉,態度一下子變得強勢起來,「你怕了?所以才拱手讓出名額。」

      傅雲英站在他面前,嘴角一扯,笑道:「不管我怕不怕,只要我開口,你就得不到這個名額,而我拿到名額以後去不去,你管不著。期限只有幾個月,而且只要十五歲以下的學生,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的人選會給年紀比你小的人。」

      她頓了一下,輕聲說,「蘇桐,你要明白,主動權在我手裡。讓還是不讓,只在我一念之間。讓了,你從此平步青雲,不讓,對我沒什麼損失。」

      蘇桐臉色微沉。

      傅雲英道:「我只問你一遍,你考慮好。一炷香後,我就去找山長,不會再問你第二次。」

      蘇桐雙眼微微一眯。他知道,傅雲英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他沒有考慮很久,幾乎只是眨了眨眼睛,就做出選擇。

      榮華富貴對他來說誘惑太大了,為了躲避和傅家的親事,他已經錯過一次考試,導致傅三老爺開始懷疑他……他現在沒法保護自己和家人,迫切需要往上爬……

      他下定決心,臉上漸漸露出一絲譏諷的笑,也不知是在笑誰。

      「你想要什麼?」他問傅雲英。

      傅雲英平靜道:「我只想要一個安心。」

      蘇桐會意,翻出紙張,提筆寫了封信,最後按下指印,蓋了印章。

      「英姐。」他把信交給傅雲英,看她收好信轉身要離開,叫住她。

      傅雲英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蘇桐走到她面前,望著她明亮有神的剪水雙眸,眉目如畫,膚色白皙,年紀漸長,五官慢慢長開,愈發俏麗,雖是男兒打扮,但單從外表看,其實能窺見幾分不同,可她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都那麼優雅從容,絲毫不露怯,以至於從來沒有人懷疑她容貌過於秀美,大家只感歎她生得標緻,男生女相,本就是不凡的象徵。

      「謝謝你……我是真心的。」

      她可以假意接受名額,然後故意拖延,這樣誰都去不了京城……但她沒有,雖然用要脅的方式拿走他的親筆信,但他還是感激她。

      至少她手下留情,給了他一個交易的機會。

      「五表兄……」傅雲英眼簾微抬,「我祝你前程似錦,大展宏圖。」

      蘇桐笑了一下,嘴角慢慢揚起一個極輕極淺的弧度,緊皺的雙眉頭一次徹底舒展開,「你也是。」

      ……

      很快,書院的學生都聽說了蘇桐即將去國子監讀書的事。

      袁三為傅雲英抱不平,「為什麼不是老大去?」

      病癒歸來的朱和昶也道:「對啊,應該雲哥去才對呀!」

      唯有知情的傅雲啟緘默不言。

      傅雲英皺眉,「不說這個了,明天出去買些鵝溪絹裱畫,大郎不懂這個,上次讓他去鋪子裡買,結果他買了一丈裁衣裳的細絹。」

      朱和昶忙道:「我讓吉祥去買,他肯定懂這個。」

      「不用了,我自己去選。」傅雲英把剛畫好的一幅春景圖放到一邊去晾,快到傅四老爺的壽辰了,這是她給他準備的壽禮。

      院子裡擠滿了過來幫她整理書院刊印書冊的學生,聞言紛紛湊過來,「雲哥,我們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我幫你搬東西。」

      傅雲英掃一眼院子,二三十個半大小夥子跟著她一起出門逛鋪子……那情景,怎麼想怎麼像紈絝公子哥領著一幫不學無術的小弟四處惹是生非。

      ……

      翌日剛散學,她趁其他人還沒察覺,領著王大郎和喬嘉急匆匆出了書院。

      袁三不愧是賊窩裡訓練出來的,眼疾手快,悄無聲息跟到她身後,等她走了很長一段山路後,才猛地從路邊竄出來,「老大,我和你一起去,我嘴巴利索,可以幫你講價!」

      傅雲英瞥他一眼,默許他跟著。

      他那哪是嘴皮利索,分明是拳頭大,人兇狠,賣家不敢和他高聲講話。

      買了鵝溪絹和其他裱畫的東西,順道給袁三、傅雲啟和朱和昶、鐘天祿幾個人買了些吃的玩的用的,傅雲英抬頭看一眼碧藍的天空,「得回去了。」

      袁三和王大郎一人抱一大捧盒子跟在她兩邊,喬嘉兩手空空走在最後。

      路過一處巷口,前方兩條長長的隊伍堵住他們的去路。

      鋪子前人頭攢動,石階和巷子裡全站滿了人,一片密密麻麻的腦袋。

      袁三好奇,問排隊的人:「你們買什麼?怎麼這麼多人?」

      那人答道:「丹映公子出新書了,我們等著買書呢!這是最後一次加印了,上一次我來晚了沒搶到,這一次早點來,就不信這一次還買不著!」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以前是送,我只當是沒人看的玩意,現在可好了,想買沒處買去!偏偏他不賣,就送,想要只能等佈告出來,排隊等著領,我間壁那家有兩本,我求他讓一本給我,他倒好,說什麼都不肯!」

      一人小聲說:「其實其他書坊有偷偷刻印的,也不貴,可惜是第一本,沒有新刻印的內容多……」

      另外幾個人朝他翻白眼,啐他一口:「丹映公子回饋鄉里,他的書不要錢,那些黑心奸商打著他的名義賣盜版,你不去官府舉報就算了,還有臉在這裡提那些奸商?別汙了我的耳朵!」

      ……

      袁三聽眾人說得熱鬧,嘿嘿一笑,朝傅雲英做了個鬼臉。

      傅雲英搖頭失笑,「走吧,前面是傅家的鋪子,從那邊拐過去還近一些。」

      幾人越過巷口,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街邊有家布鋪,掛了幌子,店裡人來人往,生意不錯,夥計正賣力向幾個中年婦人推薦新到的一批新布。

      傅雲英沒進去,帶著袁三他們拐進鋪子旁邊一條窄窄的小巷裡。

      剛好兩個夥計扛了幾匹沔陽青布從側門走出來,看到傅雲英,臉色一白,哆嗦了兩下,肩上成捆的青布滾下來,灑落一地。

      鋪子裡的掌櫃聽到聲音,叉著腰怒駡:「不長眼的東西!這點活都幹不來!還不快把布撿起來!」

      兩個夥計雙腿發顫,偷偷看傅雲英一眼,手腳無措,站著不動。

      掌櫃罵得更凶,隨手抄起一根粗木棍衝出來要打夥計,目光落到傅雲英身上,愣了一下,大驚失色。

      「哐當」一聲,掌櫃手裡的木棍砸在地上。

      「少……少爺……」

      傅雲英不動聲色,含笑問:「鄭掌櫃呢?」

      那掌櫃悄悄擦汗,答道:「鄭、鄭掌櫃他老娘不好了,他回家伺候他娘去,小的就過來幫他照看鋪子。」

      傅雲英心一沉。

      鄭掌櫃明明跟著傅四老爺販貨去了,眼前這個掌櫃是家裡一個跑腿的夥計。她替傅四老爺管賬,認識所有鋪子的掌櫃和帳房,包括鋪子裡的雇工。傅四老爺離開前,他們倆一起商量著定下留守鋪子的人選,由四個大掌櫃分管各處,絕不是眼前這個夥計。

      她看一眼那兩個汗如雨下的夥計,笑著說:「怪我忽然走進來,嚇著他們了,只是一樁小事,你們倆把布抬回庫房去。」

      夥計仍然不敢動。

      掌櫃忙道:「少爺吩咐,你們還不去?腦殼進水了?」

      兩個夥計唯唯諾諾,收拾好青布,抬腳回鋪子。

      傅雲英叮囑掌櫃:「別罵他們,更不要打人,我們家從不打夥計。」

      掌櫃臉色一僵,丟開木棍,嘿嘿道:「小的沒想打他們……就是嚇嚇他們。」

      傅雲英唔一聲,沒說什麼,抬腳走了。

      ……

      回到江城書院,她立刻打發喬嘉去貢院街,「我娘住那兒,勞煩你把她接出來,送到範府。」

      趙師爺住范府,她現在只能請趙師爺幫忙。

      喬嘉卻不肯走,「傅少爺,我隻保護你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與我無幹。」

      說的話不客氣,態度卻很恭敬,就是語氣硬邦邦的。

      傅雲英皺了皺眉,「我在書院裡很安全。」

      喬嘉不為所動,道:「主子將你託付給我,你若有什麼差池,我萬死難辭其咎。」

      見他跟紮進泥土的樹樁一樣杵在屋裡一動不動,傅雲英只好去找朱和昶。

      朱和昶馬上派他的僕從去貢院街接人。

      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覆命,學長李順過來尋傅雲英和傅雲啟,「傅家的人過來接你們,說是尊祖母病了……」

      傅雲啟和大吳氏感情深厚,聞言立刻焦躁起來,催促書童去收拾行李。

      不一會兒,副講吳同鶴和傅家人並肩走了進來,吳同鶴代表山長姜伯春給傅雲英和傅雲啟批示假條,「既是你們的祖母生病了,你們不必急著趕回來,好生盡孝。」

      他語氣沉重,顯然傅家人剛剛告訴他大吳氏的病情很嚴重。

      來接傅雲英和傅雲啟的人一個是盧氏平時最倚重的管事,一個是大吳氏的娘家侄子——傅雲啟認得他,管他叫舅舅,他是小吳氏的表兄。

      事出突然,傅雲英和傅雲啟來不及一一和同窗告別,匆匆收拾行李,出了山門,登上馬車。

      吳大舅一聲吆喝,馬車軲轆軲轆往山下飛馳。

      大吳氏似乎真的快不行了,吳大舅一路催促車把式,聲音裡透著一股藏不住的焦急。

      出了城,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馬車忽然沒有預兆地停了下來,傅雲啟和傅雲英靠坐在車廂裡,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摔出車簾滾下馬車。

      吳大舅下馬,和管事交換了一個眼神,小聲說:「好了,就在這裡了,免得夜長夢多。」

      管事點點頭,給手下使眼色。

      手下心領神會,掏出準備好的繩索,往馬車圍過來。

      傅雲啟摔了個頭暈眼花,一把掀開簾子,怒道:「怎麼回……」

      還沒罵出聲,見到周圍人獰笑著把自己和傅雲英圍住,嚇得一激靈,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裡。

      在他身後,傅雲英掀開車簾,望一眼左右,「你們想做什麼?」

      吳大舅咧嘴哈哈笑,露出一口黃牙,「你們兩個都是抱養的,跟著享了這麼幾年福,也算是有造化。」沉下臉,冷哼一聲,「綁了扔到大江裡去。」

      手下人高聲答應,齊齊朝傅雲啟和傅雲英撲過來。

      傅雲啟一頭霧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下意識擋在傅雲英面前,「雲哥,我纏住他們,你快走……」

      傅雲英卻沒動,掃他一眼,拉住想要和吳大舅拼命的他,輕聲道,「不妨事。」

      她話音剛落,十幾個身穿窄袖袍的王府護衛突然從草叢裡鑽出來,圍住吳大舅和管事。

      護衛們個個是高手,而吳大舅和管事帶來的不過是一群只會逞兇的惡霸,雙方纏鬥在一處,很快分出勝負。

      吳大舅和管事見勢不妙,掉頭就跑,被護衛提溜著衣領扔到傅雲英面前。

      她道:「先打一頓再說。」

      護衛應喏,拳頭捏得咯咯響,一頓亂揍。

      吳大舅被打落三顆牙齒,滿嘴是血,慘叫連連。

      傅雲英坐在傅雲啟給她搬來的一張凳子上,默數了三十下,抬起手。

      護衛忙停下來。

      吳大舅和管事鼻青臉腫,抱著肚子蜷縮成一團,低聲呻/吟。

      傅雲英看著遠處山谷外洶湧澎湃的長江,道:「我問什麼,你們答什麼,誰答得慢了,綁了扔到大江裡去。」

      吳大舅和管事呼吸一窒,腫起的眼睛環顧一圈。

      那些惡霸早就被制服了,周圍全是王府的護衛。聽到傅雲英的話,護衛們撿起地上的繩索和麻袋,作勢要綁他們。

      兩人哀嚎起來,「我們說,我們什麼都說!」

      「誰派你們來的?傅家的鋪子為什麼都換了掌櫃?」

      吳大舅扯開嗓子喊:「是你們家的!你們傅家的人,和我們沒關係!」

      傅雲英和傅雲啟對望一眼,繼續問:「說清楚,派你們來的人到底是誰?」

      護衛一腳踩在吳大舅胳膊的傷處上,吳大舅慘叫一聲,痛得直抽搐,「是我姑姑,你們的奶奶!還有你嬸嬸!」

      傅雲英皺了皺眉。

      傅雲啟臉色一白,「你們胡說什麼!奶奶和嬸嬸怎麼會派你們來害我和雲哥!」

      吳大舅渾身發顫,哭著道:「北邊傳來消息,四老爺死了,讓強盜給抹了脖子,只有幾個夥計逃了回來,姑姑和嫂子要把家產留給泰哥,你們倆是抱養的,姑姑說不能讓你們倆白白分走泰哥的錢,所以派我過來……」

      山風暖而輕,帶著濃鬱的花草香氣,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傅雲英沒有說話,手腳一陣陣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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