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天和喬開遠聊過之後，霍之洲就有些醍醐灌頂。

　　其實蘇蘇知道了當年的事後，反應比自己預想的要稍微好一點。最終將她推得更遠的，是自己不讓她住校那件事。

　　那時候她不理自己，他過於擔憂她會離開自己，衝動之下就為她辦理了外宿。

　　可結果卻適得其反。

　　他至今還記得，她那晚失望又失落的樣子，還有問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麼時顫抖的聲音。

　　正如喬開遠所說，他一向聰明。

　　什麼項目要怎麼決策，他總能果斷且正確地做出選擇。就連下廚這件他從沒做過的事，也只需要看一次菜譜就能做得有模有樣。

　　可偏偏，在感情裡他卻失了理智。

　　他明知道，越是用手段將人留在自己的身邊，就越是容易把她的心推的更遠。偶爾他也會自暴自棄地想，心不在就不在吧，只要人在他身邊就好了。

　　可終究還是不甘心。

　　明明兩人的關係之前已經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難道眼睜睜看著它再次崩壞嗎？

　　喬開遠說的對，既然蘇蘇想要住校，那他就試著順著她，稍稍放鬆一點對她的掌控，只要線還在在自己的手上，就不怕她突然消失。

　　當他愛上她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輸了。

　　他不願兩人的關係這麼僵持下去，只能先讓步……

　　霍之洲說完後，懷裡的人就沒了動靜。

　　他微微退開身子，只見穆暖蘇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同意我住學校了？”她眉頭蹙著，還是不敢置信。

　　霍之洲“嗯”了一聲，“和以前一樣，你週五回家，周日晚上再送你去學校。”

　　穆暖蘇抿了抿唇，小聲嘟囔著：“早就應該這樣了好嗎？”

　　話是這麼說。但她的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股名為“高興”的情緒。

　　霍之洲這人□□又霸道，傲嬌又自信，改變主意相當於讓他承認自己錯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他今天願意為了自己讓步，穆暖蘇難免地有那麼點開心和自得。

　　打住打住！

　　穆暖蘇收起快要上揚的嘴角，在心裡不停告誡自己：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的錯！他幡然醒悟也是應該的，千萬不能迷失在他一時的示好裡，必須抵擋住他糖衣炮彈的攻擊。

　　她拍拍霍之洲的背，示意他起來不要壓著自己。

　　霍之洲的目光在她臉上仔細巡視一番，撐起雙臂給她留了一方空間。

　　穆暖蘇的身體立刻從空隙中鑽出來，理了理衣服站好。

　　霍之洲西裝革履地坐在床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面無表情地說：“我還沒吃飯。”

　　經他提醒，穆暖蘇意識到自己也還沒吃飯，眼下確實有點餓了。

　　“我換個衣服，帶你去吃飯。”她從行李箱翻出件寬鬆款的白襯衫和天藍色的牛仔褲，抱著它們去了衛生間。

　　換好衣服，穆暖蘇帶著霍之洲一起下了樓。路過前臺的時候，消消朝兩人一笑。

　　正值飯點，隋鎮的遊客本來就多，大部分飯店都坐滿了人。等兩人吃好飯，已經是8點多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華燈初上，遊客比白天少了很多，喧囂和吵鬧似乎慢慢停了下來，整個鎮子都變得安靜又溫柔。

　　“明天什麼時候拍？”霍之洲不顧旁邊人的小掙扎，扣住她的手問道。

　　穆暖蘇掙脫不開也就算了，“6點半集合。”

　　她抬頭看他，“你還是一早走嗎？”

　　她偷偷地算過時間，霍之洲應該是一參加完頒獎典禮就飛過來了，才能在她回去之前就已經呆在房間裡等她。按照他工作狂的作風，明天勢必還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忙。

　　霍之洲的臉色稍有不悅，“就這麼想趕我走？”

　　不等穆暖蘇說話，他抿了抿唇，“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明天在這裡等你一起回去。”

　　穆暖蘇眨了眨眼睛，“我明天晚上就要回學校住！”

　　後天還有課，她想明天早點回學校收拾收拾再睡個好覺。

　　霍之洲低頭看她。

　　她臉上的雀躍那麼明顯，眼睛閃閃發光，滿是對回學校的期待。

　　很久沒看到她這麼興奮的樣子了，雖然這開心與他無關。

　　他的心微皺，緊了緊抓著她的手。

　　他原本計畫明天在家裡和她好好二人世界一番，後天再送她回學校住。可沒想到，她這麼著急地就想離開。

　　呵，他自嘲一笑，應該習慣了不是嘛？

　　穆暖蘇長時間得不到回應，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霍之洲的下頷線崩得很緊，臉色也不太好看。

　　不會是後悔了吧？

　　穆暖蘇的心裡打起了鼓，想提醒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剛張開嘴，就聽到霍之洲低聲“嗯”了一聲。

　　隨後，自己的手就被輕捏了一下，“週五早點回來。”

　　*

　　拍攝的最後一天任務是幾個在布莊發生的場景。

　　季堯之前來隋鎮考察的時候，一眼就看中鎮裡最大的染布坊，染布坊兼做布莊，前廳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綢緞布料，染布晾布的工序則在寬敞的後院進行。

　　近年來，染布坊也早已變成了隋鎮的景點之一。季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這裡的管理者同意在早晨人不多的時候將場地借給他們拍2小時。

　　劇組先是趁著遊客還沒來，在前廳拍了幾場女主角和父親以及顧客的片段，接著就移步到後院，拍攝男女主的戲份。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光線正好。

　　季堯讓穆暖蘇站在隨風飄揚的布匹之間，面帶笑容地做出晾曬的動作，以表達女主角對布料的喜愛。在給女主角特寫的同時，男主角就站在一旁脈脈含情地看著她。

　　季堯找好角度，宣佈拍攝開始。

　　穆暖蘇一身藍布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的圍裙，頭上帶著藏青底白花帽，活脫脫一個小鎮姑娘。

　　她像一隻精靈，行走在漫天飛揚的帷幕之中，紅的綠的紫的灰的藍的，五顏六色的布料組成了少女的小小世界。她笑意盈盈地把布料抻平，迎著光亮仔細撫摸它們，像是對待自己的珍寶一般。

　　大片大片的陽光從天空傾灑下來，照在女生充滿笑容的臉上。她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黑色的眉眼彎彎，將對布莊的喜愛表達得淋漓盡致。

　　在院子的花圃旁，一個相貌英俊的少年看著女主角出了神，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著。

　　這個場景拍了兩次，第二次著重在女主角的面部特寫上。

　　兩遍過後，季堯表示很滿意。

　　接著拍了兩場男女主角在後院對話的場景，拍攝就徹底結束了。

　　季堯將今天拍好的片段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可以了，不禁開心道：“OK！辛苦大家了！中午我請大家吃飯！”

　　大家紛紛叫好，提出去隋鎮的美食街宰季堯一頓。

　　穆暖蘇早就和季堯打過招呼不和他們一起了，此刻檢查了下包裡的東西就要回客棧。

　　突然，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中年男人拎著兩大袋子東西進來了，一眼鎖定住在拍攝器材後的季堯。

　　“哎，你們就是來拍東西的大學生劇組吧？”他大聲問道。

　　“對！您有什麼事嗎？”季堯連忙迎上去。

　　“有人在我這買了東西讓我給你們送過來。”他本不想跑這一趟，但來人一出手就給了他200塊跑腿費，哪還有不應的道理。

　　季堯眉頭一皺，轉身問劇組的其他人：“你們誰買的嗎？”

　　眾人紛紛搖頭，也好奇不已。

　　“不是你們！”中年男人擺了擺黝黑的手，仔細回想，“他比你們大！30歲左右吧，是不是你們老師？穿著白襯衫，長得還挺好。”

　　“他人呢？”穆暖蘇突然出聲。

　　其餘人愣住，看向朝著中年男人走過來的女生，隱隱都有些明白了。

　　“唉，我哪知道啊？我騎車過來的，他好像在我後面走著呢。”中年男人將袋子放下，“我先走了，大學生們！”

　　穆暖蘇低頭，在敞開的袋子裡隨意翻了翻。

　　除了礦泉水，還有一些她平時愛吃的小零食和糕點。

　　“穆暖蘇，這是你男朋友買的啊？”季堯問。

　　他是豆窈的粉絲，對於上學期她微博發生的那些事自然也記得。

　　穆暖蘇點點頭，笑了笑承認了：“是啊，大家別客氣！我先拿一個走啦！”

　　她伸手拿了瓶礦泉水，和劇組的人打了招呼，又翻出個棒棒糖塞進嘴裡先行離開了。

　　剛走出染布坊的大門，穆暖蘇就看到前方路口處那熟悉的身影。

　　霍之洲也一眼就看到了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訝異。

　　“今天這麼早就拍完了？”霍之洲彎唇走過來，“那我好像送晚了。”

　　穆暖蘇含著棒棒糖，含糊地應了一聲，“沒事，反正我也吃到了。”

　　“想什麼時候走？現在還是吃過午飯？”

　　穆暖蘇想了想，將棒棒糖拿出來，“現在走吧。我還要去學校收拾，怕來不及。”

　　霍之洲的呼吸一頓，幾不可聞地歎口氣，“好。”

　　*

　　隋鎮離南城不算遠，兩人到南城後，恰好是午飯時間。

　　保姆聽說兩人回來，早早做好豐盛的午餐在家裡等著兩人。

　　吃過午飯，穆暖蘇就匆匆回房收拾起了行李。

　　正收拾一半的時候，霍之洲再次進來了。

　　穆暖蘇看著步步逼近的霍之洲，一愣。

　　上次的不愉快回憶再次浮現出來，他不會又後悔了吧？

　　沒料到，霍之洲卻是彎腰，將她隨意扔在一旁的衣物一一折好幫她放進行李箱。

　　“還有嗎？”他折完最後一件體恤，站直身子問穆暖蘇。

　　她搖搖頭，“沒有了。”

　　霍之洲點頭，將行李箱合上。

　　在穆暖蘇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深棕色的眸子對上她的，語氣誠懇。

　　“蘇蘇，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對，你不要直接就判我死刑，至少給我一個學習怎麼正確愛你的機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