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經過昨晚的事寧謐看見他再也叫不出來叔叔。守著他開始喊“你”或者喊“哎”。
早晨吃飯時李玥不禁皺起眉頭:“怎麼跟你叔叔說話都是你你的, 不聽你叫叔叔?”
李東放從臥室出來, “我不讓她叫的。”
李玥回過頭:“為什麼?”
“顯老。”
李玥:“……”什麼時候這麼沒自信了?
寧謐抬眼悄悄看,他直接走到身邊坐下, 表情沒有任何不妥。
老爺子近幾天有些咳喘,醫生叮囑不能吹冷風,晚上公司年慶的酒會也只露了露面。寧謐看著他這副難受的樣子有些心疼, 畢竟朝夕相處這麼久, 他待自己又不錯,老爺子身體只要硬朗一天,李家就能風平浪靜一天。
寧謐身穿紅色短禮服出場, 張明昆帶她圍著會場轉了一圈,試圖把她引薦出去。寧謐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感覺自己臉上的笑都僵硬了。她依舊不擅長應酬,話不多, 人家說就只能笑。
李東放遲遲沒有現身,似乎對待李家的產業有幾分佛系。
張明昆代表李老爺子上臺致辭的時候,寧謐才看見他姍姍來遲, 穿一身略微休閒的西裝,整個人顯得放蕩不羈。
從她身邊擦肩過來, 漫不經心問:“喝酒了?”
“剛才跟著姑父敬了幾杯酒。”
李東放沒說話,視線緊緊盯著舞臺中央, 張明昆站在鎂光燈下脫稿發言,接受記者拍照提問。原本那個位置站著的應該是他,現在李代桃僵。李東放本來不稀罕, 但他可能有些矯情,李家的一切只能是給張明昆的,而不能是張明昆謀劃來的。
林佑不知何時也來了,看了眼李東放說:“瞧瞧他,做事越來越順手了。”
李東放守著寧謐毫不避諱說:“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甯謐作為夾縫中求存的人,這個時候就顯得無聊透頂,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一臉的昏昏欲睡。
李東放背著手靠近她:“出去溜達溜達?”
寧謐遲疑了一下,剛揉了一下眼睛忽然想起今天化著妝,這一揉捏毛都黏在一起,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忙低頭撥弄睫毛。
他看著她:“怎麼了?”
寧謐使勁眨了眨眼,顧不上說話。
李東放撥開她的手:“迷眼了?”
“你看我的妝花了嗎?”
“……沒有。”
“是嗎?”她半信半疑說,“暈開了吧。”
李東放這個時候才看清她今天的妝容,化了妝人很精神,起色也特別好,拎起她的雙手打量,勾嘴笑:“沒有。”
“今天很漂亮。”他毫不吝嗇的誇獎。
甯謐面皮慢慢泛紅,垂下頭笑。
“……”林佑張了張嘴,表情有些僵硬。
側頭看了眼寧謐,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問題,在他不知情的時候,肯定發生了什麼。
李東放能糊塗,他可不能。當下拉住李東放:“去哪溜達?我也去,夏天要到了吧,我有點悶得慌。”
寧謐不解,低頭喝一口水,蹙起眉。
李東放說:“外面新換的路燈,本來就夠亮了你還出去做什麼,用不著你增加亮度。”
林佑:“……”
寧謐還沒想明白就被李東放拉住手,牽著女兒一樣牽了出去。
她比較謹慎,左右看看沒人主意才沒甩開他。
忍不住問:“你今天似乎很忙?”
李東放說:“沒有。”
說著推開門,寧謐出去。
她說出不理解的地方:“你是唯一的兒子,怎麼每次公司有什麼活動安排都是張明昆做?每次帶我認識公司的合作夥伴,也都是他帶著。”
李東放看她一眼,指了指天上的月色:“帶你出來看這麼好的風景咱們就談這個嗎?”
“風景好嗎?”寧謐仰著頭,“都看不見星星……天氣預報還說今天還有雨。”
他看她修長的脖子,紅色衣服下的身段,眼神越來越暗,染上欲、望。
寧謐渾然不覺,聲音軟軟的:“東台市的氣象臺就像男人一樣靠不住。”
李東放喉結動了下,掐滅煙走過去,下一秒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人就到了懷裡。
寧謐被嚇裡一跳,模樣有些滑稽狼狽,他垂著眼眸正看自己:“誰給你選的衣服?”
她咽了口唾沫,自然是周俊。
還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她眨了眨眼,只是問:“怎麼了?”
“漂亮,”他又補了句,“性感。”
寧謐:“……”
“挑衣服的人很有品味。”
她聽得心驚肉跳,不知道要不要向他坦白。估計等他知道自己誇了半天的人是周俊的時候,要不要嘔一大口血。
她仰了半天脖子有些酸,推推他:“我們這樣不合適吧,到處都是可能認識的人……”
李東放說:“帶你去個別得地方。”
她不由得提高警惕,眨巴著眼看他:“什麼地方?不、不去了吧……”
腰上的手緊了緊,看不透他臉上的喜怒,她踮起腳試圖脫身。
男人的大掌反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按。
“痛、痛……”
寧謐吸了口氣,往後退一步,委屈的看著他質問:“你懂不懂憐香惜玉!”
李東放嘴角往上揚,順勢鬆手。
寧謐紅著臉說:“我還是趕緊回去吧,張明昆待會兒怕是要找我。”
正要走有被李東放拉住,他收了收神色,正經許多:“不困了?”
“不困了。”
她揉了揉胳膊。
李東放忽而道歉:“剛才是我手下沒分寸,忘了你是女孩子。”
寧謐看他一眼,嘟噥:“難道你一直把我當男人看的嗎?”
他聞言神色變得古怪,皺了半天眉梢,解釋說:“我很直。”
她瞬間笑場,細眉跟著揚上去,輕聲說:“叔叔懂得真多。”
李東放立即糾正:“我不是你叔叔。”語氣似乎有些不悅,恨不得跟她趕緊摘乾淨,一點血緣關係沒有最好。
此時已經很晚了,裡面已經開宴,他回頭掃了一眼裡頭,淡淡的說:“跟我走,或者進去繼續跟張明昆還有陌生人周旋。”
甯謐自然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他從門口的服務生那拿回鑰匙,寧謐站在馬路牙子上等,剛上了車,想起什麼一愣:“……包。”
“在哪?”
“休息室。”
“我讓林佑走的時候幫你拿上。”
寧謐點頭。
他已經開始打電話,“走的時候去休息室拿一下甯謐的包……黑色那個。”
她點點頭。
林佑問:“你們在哪?”
“車上,馬上走了。”
林佑歎了口氣,“哥,別衝動。”
李東放皺眉:“什麼?”
林佑知道在電話裡說再多也沒用,好在李東放是個爺們,不會太吃虧,轉口說:“你走了我跟於倩怎麼辦?我倆都沒開車。”
李東放一本正經說:“報警,讓警車來接。”
林佑直接扣了電話,嘴裡道:“李東放你大爺的。”罵完想了想,他大爺跟自己沒什麼血緣關係,沒罵錯。
於倩很少見他這麼生氣,抬起頭問:“怎麼了?”
林佑說:“我總覺得李東放最近不正常。”
於倩眼睛一亮,李東放早就不正常了好嗎?現在回想起來那天都覺得是她自己吃錯藥了。
林佑狐疑的看看她,“你怎麼了?”
於倩空口無憑說了也是白搭,他們情誼深著呢,自己現在還撼不動,垂著頭沒事人一樣說:“沒事啊,他又不是未成年,你管他正常不正常幹嘛。你叫他哥又不是他叫你哥。”
林佑恨得牙癢癢,拍手說:“也是,就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隱隱擔憂,幸好在李東放手機上按了定位,只要手機在身上隨時都能找到他。
寧謐以為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好地方,沒想到越走越靠近鬧市,最後在蘭會所停下。
她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猶豫著不敢下車。
李東放問:“怎麼了?”
寧謐說:“我不喜歡這。”
他說:“待會兒有熱鬧看。”
什麼熱鬧?寧謐想不明白。這地方表面是周俊的,其實一直是田軍在打理,雖然是顧客消費的地方,但寧謐也知道有多麼的魚龍混雜。田軍十有八九在後臺,她跟著李東放進去不是等於上門送人頭挨削嗎?
田軍如果看見她跟李東放大晚上混跡夜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李東放捏了捏她的手指尖,“這麼涼?”
寧謐低下頭說:“我不想進去。”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進去。”
李東放抿嘴笑,抬手牽著她往裡帶。
甯謐臉色漸漸發白,腳上深一腳淺一腳,他的手力道很大,掙不開。
剛走了兩步,距離門口還有幾米,忽然從馬路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三輛警車閃著燈提示行人避讓,一路疾馳而來,穩穩的停到會所門口。
瞬間下來十幾個穿制服的員警,直接推門而入,裡面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個個呆若木雞。
員警控制住出口,拉了警戒線,說是要掃、黃,任何人不得進出。
動作迅速,來得又那麼突然,一猜就是謀劃好的。蘭會所裡養了不少姑娘,這個甯謐知道,當初如果不是長得像張明昆的侄女,沾了幾分光,她跟妹妹無外乎都是這個下場。
田軍當時什麼都打算好了,把她們這對姐妹花好好教一教,招待貴賓。雖然她當時不明白什麼意思,但隱約覺得不是好事。
妹妹如今的富貴是她險中求來的,其實想一想還是很划算的。
李東放捏了捏她得指骨,低聲問:“想什麼呢?”
寧謐沒有回頭,直勾勾的盯著門口,心裡有幾分快意:“田軍要是被抓了,能夠判幾年?”
“那要看周俊使多大的力氣。”
她有些失望,抬頭看他:“這麼黑的嗎?”
衣服上什麼也沒有,李東放卻作勢拍了拍塵土,似是而非說:“在東台市呆的時間久了,誰還沒有一兩個黑白、道的朋友。”
寧謐楞了一下,他說話的語氣平淡不驚,但是表達的東西不少,她一時不敢胡亂猜測。
沒多久就見員警拉著幾個人出來,衣衫不整手上戴著鐐銬。這次警局的行動驚動不小,記者也聞訊趕來。看樣是要見報,往大了鬧騰。
寧謐別得不懂,輿論的壓力還是見識過幾分的,只要鬧到媒體那,田軍就難有出頭之日了。
媒體不管不顧一陣亂拍,寧謐忽然想起來自己跟周俊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趕緊捂住臉躲到李東放身後,他脫下西裝外套兜住她,抬手摟進懷裡。
甯謐情緒非常平靜,臉貼著他的胸膛聽到心臟有力的跳動,他的衣服有淡淡的香皂味,已經不算陌生,若有似無聞見男士香水味,很淡,可能是他平常抽煙,為了禮貌性的掩蓋煙草味故意噴灑的。
最後,她透過縫隙看見田軍被兩個員警帶出,後面緊跟著三個小弟,他一臉的蠻橫不服氣,一直嚷嚷著要打電話通知自己的律師。
員警才不跟他客氣,大聲斥責他上警車。
他回過頭,忽然往寧謐這邊掃視,寧謐瞬間心虛,拉緊衣服往李東放懷裡埋得更深,生怕被看見臉。
李東放發覺她的不安,摟著人往車裡帶。
寧謐只能看見腳下的地面,乖乖的跟著他的步子。
李東放拉開車門,她低頭上車。
透過車窗玻璃往外看。
林佑那邊很快得了消息,打電話給李東放:“你怎麼也過去湊熱鬧了。”
“你知道了?”他臉上不見驚訝。
“你忘了,”林佑說,“為了你的安全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
李東放“嗯”了聲,“我在這呢。”
林佑想了想:“媒體是你叫的?”
“是。”李東放看了寧謐一眼,“添把火才燒得旺。”
林佑歎了口氣,“怕打草驚蛇。”
李東放說:“不驚蛇怎麼知道蛇在哪?”
寧謐聽出來是在暗示周俊,心裡忍不住想,這是要幹起來了嗎?李東放的敵人好像是張明昆才是。
周俊以前就說過,李家的事是張明昆跟李東放的恩冤,他只負責培養她,還了張明昆當年的救命之恩。
李東放扣了電話,看著她。
寧謐低下頭瞧了瞧外面,又下雨了。今年的雨真多,天上就那麼多水嗎?
他默不作聲的看她幾秒,清了清嗓子,“這下周俊有得忙了,你不表示一下感謝?”
她抬起眼,驚訝的看他:“啊?這是你做的局嗎?”
“順水推舟而已,他們本來就不白,想收拾他們簡單的很。”
寧謐也沒別得意思,只是提醒他:“周俊厲害的很。”
李東放聞言挑了挑眉,“嗯,就周俊厲害?”
甯謐立馬會意,舔舔嘴唇:“……你、你也很厲害。”
他滿意的點點頭。
這段對話真尷尬,她覺得自己就像個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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