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紙老虎本質

　　許多合理的事物，一旦出現缺口，那些浮於表面的破綻便會緩慢顯露出來，直到土崩瓦解的那一刻。

　　西林同往常一樣，話並不多，偶爾會有些親昵的小動作，比如走著走著悄悄用手指勾住了自己……以前塞因只以為是兩人婚後的習慣，現在仔細觀察，才發現Omega的耳尖一直紅撲撲的，他的脊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視，整個人高度緊繃——看起來非常緊張。

　　塞因眸中閃過暗光，用手指搔刮了一下Omega濕熱的掌心，果不其然收到了西林訝異的目光。

　　——反應真大。

　　他饒有興味地暗中觀察Omega，發現對方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緊接著，塞因感到Omega握住自己手掌的力道變重了些，身體也似乎挨得更近了。

　　塞因：“……”果然，像他這樣優秀的Alpha，還是很具吸引力的。

　　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但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尼爾森們的事解決了？”走到別墅還需要一段路程，塞因起了個話題。

　　西林道：“弗列得想要當場敲定手術時間，後來退步給出了時間範圍。但我沒有答應。”

　　RE並不需要過多的宣傳，所謂的人氣代言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弗列得似乎也在和泰格的交談中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又承諾了一筆可觀的酬金。他面上的態度十分誠懇，當西林到場的時候，泰格已經敲定了奧莉薇的免費宣傳和酬金數量。

　　泰格最後說道：“尼爾森先生的要求我們會考慮的，不過具體是否成行，還是得看當事人的意見。”

　　弗列得的表情當即變得很不好看，語氣也跟著強硬起來。

　　“所以我們談了這麼久，到頭來還是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

　　泰格微笑。

　　在娛樂圈裏無往不利的柏威掌權人，跨出圈外，才切身感受到了這群研究者們的執拗。

　　弗列得：“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重新考慮我的誠意了。”

　　泰格道：“RE沒有量產品。很多健全者們甚至無法理解我們存在的意義，宣傳活動也僅僅只是科普而已，需要的人自然會找上來，不需要的人，哪怕有群星代言，也不會有所行動。”

　　弗列得笑道：“可我的奧莉薇能將你們的存在傳達到星際的更深處。”

　　泰格道：“比如？”

　　弗列得：“加納星系，恒雲星系……所有通了星網的星球。”

　　泰格：“哦，都在卡爾維德家族的傳輸網內啊。”

　　弗列得：“……”

　　泰格微笑：“卡爾維德的礦星產業遍佈各地，比起明星效應，星球政府的號召力其實更值得民眾信任不是嗎？”

　　弗列得早就做過調查，直切關鍵點：“比起多年未有動作的卡爾維德，明顯奧莉薇能更快地起到作用。”

　　泰格笑容一僵，剛打算反唇相譏，站在門外的西林終於出聲。

　　“我們需要當事人的親自委託。”西林淡淡道，“否則在當事人清醒且不同意的情況下進行強制手術，是在明目張膽地違背星際法。”

　　弗列得神情變得複雜：“尤金存在心理疾病，而資訊素就是他的心病。他不願面對，只想消極逃避，我這麼做完全是出於一番好意。”

　　拜讀過數本情感心理類書籍的西林，聽了這番話後內心毫無波瀾。

　　這場談話並不越快，到了最後西林依舊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只是給出了前提條件：這場手術必須得到當事人的許可。

　　“弗列得明天會帶著尤金再來一趟。”這意味著他的陪護假又以一次名存實亡，“我又不能陪你了。”

　　塞因道：“連著兩次都跟娛樂圈名人掛鈎，寶貝兒，你說我要不要去砸些錢，也弄一個經紀公司出來玩玩？”

　　西林停下腳步：“你叫我什麼？”

　　“哦，寶貝兒。”塞因神情自然，“我之前難道沒有這麼叫過你？”

　　西林很快介面：“也不是沒有。”

　　“這樣啊，怪不得我也覺得很順口。”塞因笑了笑，“那你呢？我挺想聽你叫聲老攻、親愛的，都行啊。”

　　西林眯起眼，隱約覺得塞因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但這樣的變化沒有讓他感覺到不安，於是他調整好狀態，繼續製造美滿的婚後假像。

　　“這個倒是沒有。”

　　塞因：“……”

　　西林無情地否認道：“等你成熟些，就不會拘泥于稱呼這種小孩子的東西了。”

　　“年輕”了五歲的卡爾維德家主失望地歎了口氣。

　　“那我會儘量做些更成熟的舉動。”

　　成熟的Alpha在晚飯期間，一把將人撈住放在腿間。

　　“這種優良的用餐習慣，我認為有必要保持下去。”塞因認真道，“保持以往的生活習性，更有利於記憶的恢復。”

　　Alpha的主動讓西林有些慌亂，他盯著眼前的銀質餐具，沉思了數秒，想到不能前功盡棄，還是盡可能自然地進行了配合。

　　“你不是覺得不方便嗎？”

　　塞因左手攬住西林的腰部，將其固定好，另一隻手則舀了一勺食物送到Omega的嘴邊，由衷道：“不，也許從前我用錯了方法。”他覺得幾天前抱著Omega，努力往嘴裏送食物的自己真是蠢透了。像這樣親昵的姿勢，明顯更方便於……餵食。

　　塞因：“張嘴。”

　　西林張開嘴，吞下食物後，想要開口說話。

　　塞因：“本來是覺得挺奇怪的，但好像真的有些熟悉。我隱約覺得快要想起我們共同進餐時的畫面了。”

　　西林目光複雜，配合而敷衍地“嗯”了一聲。

　　塞因笑了笑，一邊又遞了勺食物到西林的嘴邊。懷中Omega的身體已然緊繃，通紅的耳尖誠實地暴露了主人的情緒。Alpha微微側身，湊近後發現西林好像屏住了呼吸。

　　塞因低聲道：“希爾剛走那段時間，你好像經常會在遇到麻煩時跟他訴苦。”

　　西林：“……”淺綠色的眼中浮現出心虛。

　　“然後希爾就會使喚我，讓我找人替你解決問題。”塞因繼續道。

　　西林看向他，目光銳利：“你記起來了？”

　　“沒有，只有零星的畫面。”

　　西林鬆了口氣。

　　塞因彷彿沒發現般，用困惑而不解的語氣問：“可我為什麼要親自幫你？就算看在希爾的面子上，我也不該做到那種地步。還是說，我們的情誼遠在更久之前就萌芽了？”

　　西林張了張嘴，似乎是在斟酌問題的答案。

　　當塞因以為他可能不會回答的時候，西林開口了：“我也想知道。”

　　——希爾的面子。

　　Omega仰起頭直視身後的Alpha。

　　“可能你就是因為希爾的緣故才幫我的吧。”淺綠色的眼底浮現出一道冷光，“畢竟你對希爾•李維斯的深情傳遍首都大學，令人動容。你為他做出再離譜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兩人短暫地對視了幾秒。

　　塞因率先打破沉寂，說：“來，張嘴。”

　　西林：“……”

　　Omega眼底閃過掙扎之色，但還是乖乖張開了嘴，配合著塞因進行了又一輪投喂的過程。食物的芳香從舌尖蔓延，然而他卻品嘗不出太多美好的滋味。

　　“你的記憶停止在希爾出國的前夜，現在又被希爾出國後的幾次通訊所喚醒。卡爾維德，或許我該替你聯繫到他，說不定很快你就能記起全部了。”

　　有那麼一瞬間，塞因感覺到了詭異的熟悉感。那是伴隨他度過了整個大學生涯的凱爾薩式毒舌。當西林說出一連串的話語時，他感受到了對方的薄怒與不甘。

　　塞因又遞過去一勺食物，然而這次Omega卻不肯再張嘴了。

　　“凱爾薩同學，你是在吃醋嗎？”

　　西林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這個調侃。

　　塞因趁機又喂了一勺。

　　西林咀嚼時的腮幫子小幅度地鼓動著，目視前方餐具，面無表情地吞咽著食物。而就在此時，肩膀處忽然一重，Alpha的腦袋擱了上來。他停下了咀嚼，微微側過頭，感受到溫熱的呼吸拂過脖間肌膚，讓他完全不敢動彈。

　　西林：“起來。”

　　他聽到塞因輕笑了一聲，緊接著耳邊微微一熱，彷彿有什麼濕滑柔軟的東西滑過……

　　“鏘——”

　　餐具落了一地，西林站起身，避開塞因的視線，重新選了一個相隔較遠的座位坐下。

　　罪魁禍首塞因眨眨眼：“西林？”

　　西林：“看來你並不餓，鮮奶盒子我替你吃掉了。”

　　塞因：“……”

　　西林取出特地為塞因打包的甜食，當著Alpha的面，一點一點地將它消滅乾淨。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沉聲道：“如果你的記憶恢復了，務必讓我第一個知道，可以嗎？”

　　塞因點點頭：“當然。”

　　戳穿西林•凱爾薩紙老虎的本質後，卡爾維德家主終於不再像一個被戀愛衝昏頭腦的毛頭小子那樣犯蠢了，因為他發現緊張的不是自己一個人，相反，另一個人遠比自己更為緊張。而恢復記憶顯然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