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公主的一生［四］

　　小公主成親那天， 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在她眼中，她的夫君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

　　她穿著母后為她親手縫製的嫁衣， 鳳冠霞帔， 臉上塗著豔麗的妝容， 笑容明豔， 眸光燦爛。

　　皇后娘娘雙眸含淚的看著女兒，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而後說：「母后的心肝，若是你丈夫但凡有一點做的不好，你就回宮裡同母后一起住，不要他了。」

　　小公主看見母后哭了自己也想哭，「不會的， 他人很好， 不會欺負我。」

　　雖然話少了點，待她倒是很體貼。

　　這樁婚事， 本就是政治聯姻。最開始皇后還因為這事同皇上吵過架。

　　她的女兒，是這世上被珍貴的明珠，憑什麼要被一個西南蠻人的兒子給娶了？！

　　皇上見寶貝女兒出嫁，心裡也不好受，慈愛的目光緊緊跟隨在女兒身上， 緩緩的說：「乖寶不怕， 他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 你嫁給他也是享福的， 若是不喜歡他， 也可以在外邊養個你喜歡的。」

　　小公主才不會做這種事，她從小就知道若是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對他專一，不可以朝秦暮楚三心二意，那樣會傷了他的心。

　　墨蹟良久，小公主總算是被送進了紅轎裡。

　　她眼前的視線被紅蓋頭給遮擋住了，小公主忍了一路都沒有用手揭開，等轎子抬到了公主府門前，她才忍不住掀開透過窗縫，往外偷偷看了兩眼。

　　她的駙馬騎著高頭大馬，身姿挺拔，容顏俊秀，這還是小公主第一次看見這個冷冷淡淡的男人穿紅色衣裳，系著雲紋花卷的腰帶，整個人看起來亮麗不上。

　　冷硬的下顎，微微往上翹的唇角，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眸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

　　小公主覺得他心裡大概也是很高興的，畢竟在還沒有認出她身份的時候，他就親口說過要娶的。

　　她默默的想，他一定也很喜歡她。

　　真好，他們是兩情相悅。

　　男人下了馬，小公主趕緊將蓋頭放了下來，繼續端莊的坐在轎子裡。

　　過了一會兒，男人靠近花轎，抬手掀開簾子，將她從轎子裡抱了出來。

　　小公主看不見他的臉，但是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清清的淡淡的，聞起來很舒服。

　　藏在蓋頭之下的臉紅了又紅，不過她還是主動用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還將小腦袋貼在他的胸口裡。

　　拜堂行禮，喝酒敬茶。

　　之後便沒了她的什麼事，小公主被一大幫人送進了新房裡。

　　她忐忑的坐在床上，屁股有些咯，想了想，小公主覺得駙馬一時半會也回不來，她便又將蓋頭給掀開，低頭一看，被子裡鋪滿了花生桂圓。

　　難怪咯屁股。

　　小公主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這會兒也餓了，肚子空空，她摸了兩顆桂圓將就的墊墊肚子。

　　吃了兩顆就停不下來，又伸手摸了幾顆紅棗。

　　她吃的正歡，新房房門此時被人打開，臉色微紅，身上帶這些淡淡酒氣的男人，腳步沉穩的走了進來，眸光灼灼的看著她。

　　小公主手裡還捏著一顆紅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好，她將棗子塞回被子裡，佯裝無事發生，她問：「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太子哥哥成親的時候，一眾表兄弟都灌了他很久才肯當他回新房的。

　　怎麼輪到阿鈺就不一樣呢？

　　世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喝下，緩解口乾舌燥，他回道：「客人們都回去了。」

　　今日那些賓客應該是提前就得了話，皇上皇后不讓他們灌酒，自然也就沒有敢做這種事。

　　世子嘲諷的笑笑，進京之前，他也曾聽說過當今聖上和皇后娘娘是如何寵愛女兒的，當時他並未全都當真，只覺得是傳話的人誇大其詞。

　　這幾個月下來，他也是見識到了，這對夫妻是真心寵愛極了這位金貴的明珠。

　　不讓灌酒自然不可能是心疼他，而是怕自己的女兒在新房裡等急了。

　　今晚他喝下的唯一一杯酒是太子殿下敬的，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看起來的確很穩妥，可惜他的性格太柔了，不適合當帝王。

　　他不夠絕情不夠狠毒，許多事情他都做不出，也就注定了即便是他坐上王位，也救不了這日漸式微的江山。

　　小公主鞋子襪子都脫下了，光著腳盤腿坐在床上，床頭點了紅蠟燭，燭光忽明忽暗。

　　太子眉梢眼角藏著幾分淺笑，說：「原來京城的姑娘都是自己掀蓋頭的。」

　　小公主被他打趣的臉紅透，撿起腿邊的紅蓋頭，自己給自己蓋上，「這樣就好了！」

　　「小公主好聰明啊。」他邊笑邊拍手，似乎是很捧場。

　　她氣不過，氣呼呼的把臉露出來，「我可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你若是繼續這般欺負我，我便讓太子哥哥收拾你。」

　　張牙舞爪，看著卻還有點軟趴趴。

　　和他之前養過的小貓兒一樣。

　　輕輕用手指一戳，人就倒了。

　　他裝模作樣，「小公主好凶啊。」

　　「我都害怕了呢。」

　　她完全沒聽出來，他語氣裡有害怕。

　　世子逗夠了他才開始沐浴更衣，洗完澡後出來，連上衣都沒穿，烏黑的長髮隨意散在後背，烏眸微濕，笑意散漫。

　　小公主這會兒又不害臊了，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他赤著的上半身子看，看夠之後，她屁股挪了地方，給他騰出半邊床，還很大方的拍拍她身側的位置，「上來吧。」

　　「……」

　　世子心情複雜，她到底是太天真什麼不懂，還是什麼都懂但卻覺得這沒什麼？

　　男歡女愛的事，小公主自己沒經歷過，但是她曾經聽別人說過。

　　若是和喜歡的人歡愛，那一定是一件能讓人極為歡喜的事情。

　　她都有點迫不及待了呢！

　　世子上了床，一抬手，燭光滅了。

　　小公主屏息躺在她他身側，心跳砰砰砰，緊張的等了好半天，男人似乎沒什麼動作。

　　哦，對，他應該是害羞了。

　　她的小手螞蟻爬一樣的爬到他身上，一模就摸到了他的褲腰。

　　「嘶」的一聲，他深吸了口氣，微涼的手掌覆著她的手背，嗓音嘶啞，「你要做什麼？」

　　小公主看著他說：「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了？」

　　世子沒忘，而是難得發善心，憐惜她今日勞累了。

　　可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在說，她不需要憐惜！

　　小公主對他眨眨眼，而後哭訴道：「你難道不喜歡我了嘛嗚嗚嗚。」

　　「……」

　　他不答話。

　　小公主繼續說：「沒關係，阿鸞還可以受這種委屈，你不用管我。」

　　「……」

　　「阿鸞不用抱不用親，阿鸞可以自己一個人。」

　　男人低啞的笑聲自沉靜的空氣中蔓延，他笑了。

　　小公主傻傻看著他笑起來好看的樣子，回過神後，完全拋下羞恥之心，「阿鸞心裡難受還有一點點冷，你可以抱抱阿鸞嗎？」

　　世子歎氣，如她所願將人攬入懷中。

　　小公主得寸進尺，「阿鸞還想要一個親親。」

　　靜默良久，她以為自己都等不到他的吻，男人耐心的拍了拍她的背，隨後大力扣住她的手腕，將人壓在身下，眸中劃過暗光，低聲道：「是你自個兒作的。」

　　他本想憐香惜玉，被她這樣撩撥，若是還能忍下去也就不是個男人了。

　　小公主笑嘻嘻的說：「我不怕。」

　　然而，還沒到第二天，小公主就後悔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

　　疼、酸、累。

　　還很不舒服。

　　*

　　一轉眼，他們兩個成親三月有餘。

　　兩個人蜜裡調油，感情看著十分的好。

　　世子太朝堂中有個閒職，沒有實權亦沒什麼事可做，得了空閒就帶著小公主天南地北的到處玩。

　　這年冬天，京城裡早早就下了雪。

　　小公主特別喜歡雪天，喜歡穿著亮麗的衣裳在雪地裡胡亂的跑，朗聲大笑。

　　小公主看見了他，很大聲的喊了他，「阿鈺！你快過來，我剛剛堆了一個很大的雪人，我的手都快要凍掉啦。」

　　世子替她拿著斗篷，聽了這話後忍俊不禁，眼睛笑的都眯了起來。

　　身後的隨從，擔憂的看著他。

　　似乎只要是小公主對世子說了話，他都很開心……

　　他上前了兩步，溫聲提醒，「世子爺……王爺那邊的信昨兒已經寄到。」

　　那一瞬間，他望見世子臉上的笑僵了僵，「我知道了。」

　　他仰著臉，望著漫天飛雪。

　　內心劃過幾分惆悵，他知道，也許他對小公主已有了幾分喜愛。

　　可是在江山大計面前，著實是微不足道。

　　他閉上眼，冷聲說：「叫父親放心，我不會讓他失望。」

　　世子旋即睜開眼睛，望著雪地裡笑容燦爛的女人，他想，江山易主之時，他也許會親手殺了她吧。

　　小公主天真浪漫。

　　到那時，乾乾淨淨的死去，是她最好的結局。

　　可是，世子也不知自己內心隱隱作痛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