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凌子言番外(五)
天邊泛起魚肚白,身下的人已經昏厥了過去,藥效已經過了,身體的熱氣也一併散去。
那份愉悅似乎在他清醒的一刻開始,便戛然而止停了,熟悉的是讓他由心而起,深深地厭惡。
他討厭被人算計,但是這個女人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他。
居然在他每天都要喝的茶水裡下了藥。
疲憊的軀殼,空蕩蕩的靈魂,穿戴整齊後,他頭也沒回。
「這是最後一次,望公主謹記,否則……」
否則什麼,不必說出來,凌子言知道慧嫻公主已經醒來了,也聽見了自己說的話,抬腳冷漠的離開。
這回他沒有再住靖國公府,搬到了外面的小院住,臨街的院落,和當年在柳鎮的那個院子有點相似。
凌子言盡量不去想那些事,每天看書,作畫,如今那受傷的手,已經不笨拙了,畫出來的畫糙了一些,但別有一番韻味。
平靜還是被打破了,侍從急急忙忙的進來,讓他回靖國公府一趟。
時隔一月半,再次踏進家門,凌子言只覺得異常的生疏,沒有了家的親切。
「恭喜二弟,公主有喜了。」凌子傑眉開眼笑,彷彿懷孕的是他妻子一樣。
凌子言風中凌亂,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天夜裡的事情過後,還會留下孩子。
失心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心亂如麻,思索怎麼應對這個突發事件。
即便他不喜慧嫻公主,但孩子是無辜的,自己怎麼都要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接下來他再沒有出門,也沒有去慧嫻公主的院落,兩個人一人一個院子,關係確是世上最該親密的人。
每天慧嫻公主都會讓人送府醫的脈案,無非就是母子平安的話,看完後,凌子言就讓顧笙送回去。
一切似乎就這樣了,互不干涉,又有了扯不斷的聯繫。
直到季紅玉過來。
當年俊俏佳人,現在已經被後宅磨成了狠角色。
凌子言一眼就看出她不幸福,。
千方百計謀劃去的婚事,靖國公府的世子妃,何等榮耀,不值得同情。
「顧笙送客。」連院門凌子言都沒有讓她進來,便站起來打算回屋。
「凌子言!我有話要說,和你這幾年遭遇有關,你不想聽聽嗎?」
「不必說了。你回去吧!免得一會兒又傳出不好的話來。」
凌子言的話,讓季紅玉紅了眼睛,那件事在所有人心上,都是一個不可泯滅的痕跡。
可她也不想那樣,但是有選擇嗎?
道貌岸然的靖國公,笑面虎的公公,滿口仁義道德的丈夫,在讓她做那件事的時候,沒有半點的貴族禮儀可講。
被祖父,公公,乃至丈夫逼著誣陷和小叔偷人,古今中外,大概也就此一件了吧。
季紅玉的眼淚說來就來,丈夫的嫌棄,色未老意先衰,小妾一個接著一個往家裡抬反而苦痛,讓她心裡釀足了苦楚。
所有的一切,一觸即發。
「你以為這件事是我做的嗎?」季紅玉淚流滿面,但口齒清楚,「你尊敬的祖父,和煦的父親,端方的大哥,逼著我誣陷你……」
「夠了!你走吧!」凌子言不想聽這些。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想再聽到這件事的解釋。
因為沒有必要了。
「你事不敢知道真相嗎?」季紅玉走進了院子,「你怕揭開那層錦帛,發現底下是臭氣熏天的爛坑,而你才剛剛爬出來,對這件事避諱不談,就是心裡放不下。」
「你不僅僅放不下,你怕知道結局,幻想破滅,就沒有了存下來的意義了。」
「我不想再聽。顧笙,請世子妃離開。」
「是。」
凌子言確實害怕,怕那個真相擊垮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念。
「你怕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賢惠高貴的妻子做的,接受不了對吧?」
「為了可以下嫁與你,她處心積慮的拆散我們,和凌子傑那個卑鄙小人策劃了一場你撞破姦情的戲。」
「隨之又讓人設計……你玷污我……讓祖父把你驅逐去柳鎮,就等你受夠了苦,再回頭求她。讓你心甘情願的娶她!」
「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她是主導,這府裡的每個人,都是她手裡的提線木偶。只因為這樣一來,可以保住爵位,不讓皇帝削了等級,一直是靖國公想要做的事。犧牲一個你,能換來滿門榮華,又有什麼關係……」
季紅玉歇斯底里的喊著,被匆匆忙忙趕來的凌子傑一巴掌打暈了過去。
凌子傑陪著笑,小心翼翼的說季紅玉得了癔症,那些話都不能聽,都是假的。
就因為這樣反常的舉動,更加肯定了季紅玉的話。
原來所有的不幸,不是自己運氣差,而是有人故意為之,還都是至親。
這個結果 讓凌子言沒法接受,聽不見聲音,只看見凌子傑的嘴邊一張一合。
一口腥甜噴出來,日月無光,整個世界都沒有光亮,只有胸口撕扯的撕心裂肺。
有人接住自己,往嘴裡塞了一顆藥,他沒有死成,活過來了。
離開靖國公府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生無可戀的跪在佛祖面前,凌子言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有問題要問大師,為何人生短短幾十年,要過得如此艱難,如此的沉重。」
「世間百態,人活一世,就是為了破解各個難關,解他上輩子做的孽。」
「原來我上輩子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今生我要修得來世福。」
這是當年凌子言出家皈依佛門問的話,經年過後,他從西域雲遊回來,已經做了方丈,在某日晨起去化緣,在寺門口撿了一個孩子。 瘦巴巴的模樣,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一問之下,有名叫念言,原來已經七歲了,那模樣和四五歲沒有差別。
和凌子言一樣,也有心疾。
「師父,徒兒幾時可以學畫?」小和尚懵懂的問。
「不急。等你手腕有力氣了,再和為師學。」
「師父!為何你要叫了緣,我要叫念言啊?為什麼不叫許願,前緣。」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就像你叫念言一樣,只不過是讓人知道怎麼喊我們。不必計較這些。阿彌陀佛!」雙手合十,了緣轉著佛珠道。
了緣,了卻一切前緣,從此再不問方外之事。
撩眼看了一下依在腿邊昏昏欲睡,嘴角淌著口水的小和尚,了緣再次閉上眼睛念起了清心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