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程崢也已經面色慘白。

「你這個瘋子……」趙楚寧連聲帶都在發抖。她好不容易找回魂來，扭過臉去，就看到程崢的車也已經停下，他已經無力支撐，正趴在方向盤上。趙楚寧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且，燈光昏暗，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哆嗦著手打開安全帶，推著門，要下車。可是，還沒來得及把車門推開，車子又發動了，逆行重新衝進車流中。

「唐壹！你停車！」趙楚寧情緒已經完全失控。她扭過身去，奮力拽他的手，妄圖讓他把車停下。

唐壹將她的手一把反扣住，稍微用力一拽，便將她直接拉了過來。她掙扎的手，被他單手扣在身後，她整個身子被強迫成了弓字型，胸脯密密實實貼著他的胸。

「你就那麼擔心他？」他啞聲質問。顯然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平靜，胸口熊熊燃燒的烈火，讓他胸膛起伏得劇烈。

趙楚寧的呼吸也跟著粗重起來，「我沒你這麼冷血！唐壹，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的話才說完，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她疼得『呲——』一聲，骨頭差點碎在他手上。

像是不甘心，他咬著牙繼續問：「和他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因為他，所以才拒絕我的求婚？」

她諷刺的笑，「你的求婚又算什麼？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嫁給你這種粗暴野蠻的瘋子！」

以為他一定會盛怒，可是，沒想到，他怒極反笑。這樣的唐壹，是更叫人害怕的。趙楚寧打了個寒噤，只聽到他開口：「敢為了他跳車嗎？」

「……什麼意思？」

他一把鬆開她，摁了個摁扭。副駕駛的車門，猛地彈開來。兇猛的冷風灌進來，趙楚寧被吹得臉都木了。

「唐壹，你幹什麼！」她抓著安全帶，想要扣上——要知道，只要他隨便甩一下方向盤，她都可能會被甩出去。可是，風太大，這樣的情況也太危險，她哆嗦著好幾下，也沒能將安全帶扣上。

唐壹諷刺的看著她這樣的舉動，笑得恣意邪氣，「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趙楚寧，只要你敢為了他從這裡跳下去，別說你送他去醫院我不管你，以後就算你要和他上床，也和我無關！」

唐壹的話，在風中吹散，飄入她耳朵里，像一把把刀一樣。

她緩緩的，緩緩的坐直了身板，纖瘦的背緊緊貼著椅子，手用力抓著皮椅兩邊，指甲都快掐斷了。

臉色蒼白得比鬼還可怕。

可是，即便如此，她臉上的恐懼漸漸的被倔強所代替。

「唐壹……」她喚他一聲，這兩個字，帶著一抹悲愴和蒼涼，彷彿是永別那般。

唐壹心裡被擰著疼了一下，面上卻還是張揚不屑的樣子，「不敢了？不想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在乎他嗎？」

「如果我跳下去……」她的聲音，被風吹得破碎不堪。像一縷沒有生命的輕煙，彷彿分分鐘就會消失一樣，「你能保證，從今晚起，此刻起，再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里對我糾纏不休嗎？」

唐壹握著方向盤的手繃緊。

莫名的，他竟然不敢去看一眼此刻身邊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他將臉別到另一邊的窗外去，又猛地提速。

像是只要再開快一點，這個女人就不敢冒這樣的險。

可是，她卻不依不饒的繼續道：「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糾纏我，不要用任何理由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以他的脾性，一個『好』字沒那麼難。何況，他什麼時候對一個女人糾纏不休過？可是，薄唇幾番掀動，喉嚨口竟像是被棉花堵得死死的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有無盡的苦澀和落寞源源不斷的湧上來，撕扯著他的心臟和神經。

趙楚寧蒼涼一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她說完，手一把從椅子上鬆開。

唐壹眉心一跳，一抹巨大的驚恐直襲心頭。他第一次如此的害怕。就算剛剛是他自己被撞死，他都沒有恐懼感。

「趙楚寧，你敢！」他驚恐的咆哮出聲。

來不及等他踩下剎車，那纖瘦的身子猛地朝外躍去。

他的聲音，在風中被吹得七零八落。

她決絕的，縱身躍進風中。

那一剎那，畫面好像被定格了一樣。

他一直一直都記著那讓他窒息的畫面。

她柔順的長發，迎著風起舞。米色的圍巾，散開來。黑暗裡，她豁出去的神情，倔強得讓人生恨，又讓人心憐。

他心臟的位置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難以忍受的劇痛襲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拽她。可是，只拽到衣服一角。她像個陀螺一樣，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滿臉是血的昏死過去。

「趙楚寧！」他低吼，聲音沙啞，慘痛。

車，猛地停下。

唐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被強大的推力拋出去，腦袋狠狠砸在了前面的車窗上。又被狠狠彈了回來，攤坐在駕駛座上。

額頭上，被砸出傷口來，血流了滿臉。他卻像是渾然沒有察覺，只怔忡的、麻木的看著前方，眼眶一點一點泛出紅來。

心痛得快無法呼吸，原來……就是這樣的滋味……

就是這樣的滋味……

這一刻，他的世界里，什麼都消失了，只有灰濛濛的一片。

還有……

漫天的血。

她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緩緩回過神來，手抖著推開車門。從車裡走出來，身形搖晃，眼眶裡泛著一層薄霧。

若非親眼所見，誰都不敢想象，這樣狼狽的、大受打擊的模樣，竟然是唐家五爺——那位脾氣最暴戾、最古怪，性子最猖狂、最邪氣，感情最冷漠的男人。

——————

街道上一團亂。

急速的剎車聲，讓昏昏沉沉的程崢漸漸回過神來。

出事了？！

這個念頭從腦海里冒過，他撐著身體，一把推開車門，往喧鬧中心走去。

看到那躺在血泊中的趙楚寧，他瞠目。再看到失魂落魄的唐壹，他怒極的衝上去，狠狠揮出兩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