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追你的機會

　　雖然西德尼說了「會好」，但蘇彬知道，那只是安慰的話，真實的情況並不樂觀。

　　在那之前，蘇彬已經向主治醫生了解了艾倫現在的傷痛狀態和恢復情況，比起旁觀的秦超和同樣只是「聽說」的楊誠哲，醫生的解答更加專業細緻——除了肺部，艾倫身上加起來還有四處輕微刀傷，雖然沒有傷及動脈，但因為身患血友病，艾倫的出血量比常人多了數倍，而那幾下普通的撞擊對他來說也等同於致命，事發後肺部出血大面積擴散，在送達醫院注射凝血因子後，血液轉化成淤血停留在身體各處，需要通過數次微創手術清楚內臟血腫，當時所有的醫生只有一個想法——這樣都還能活著，果然是蘭斯公爵啊！

　　就在手術這幾日，艾倫還曾一度出現左心衰竭徵兆，所以即使已經過去一周，他還是無法離開深切治療病房。

　　蘇彬趴在玻璃上，恨不得現在躺在裡面受苦受痛的人是自己，或者把自己一半的生命分給艾倫……怎麼樣都好，拜託你趕快好起來吧……

　　「你愛他嗎？」站在邊上的西德尼突然問。

　　「愛……」蘇彬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記得你以前怕艾倫，聽華凌說的，你覺得他是吸血鬼。」

　　「嗯。」蘇彬汗顏，自己的糗事果然已經在艾倫的朋友圈裡傳遍了。

　　吸血鬼啊，還真是形象呢……

　　西德尼勾起嘴角，望著病房裡的輸血袋——從小就看到艾倫因為各種傷痛輸血，這個人的身體像是對血液有著無盡的需求。

　　「那你現在看我，會不會也認為我是吸血鬼？」西德尼調侃了一句。

　　蘇彬囧道：「不會。」

　　西德尼：「為什麼？」

　　「你和艾倫的氣質不太一樣。」雖然他們出生背景相似，但艾倫給蘇彬的感覺除了高貴優雅，還有一絲讓人窒息的森冷，好像跟他面對面站著，就隨時可能被一口吞噬。「不過你們長得好像，第一次在醫學院外見到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你和艾倫是雙胞胎。」蘇彬道。

　　「呵呵，現在是像了，小時候可是完全不一樣，」原本冷漠的青年不知不覺話多了起來，「因為他生病，一直很瘦弱蒼白，而且每天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就像一個雕塑。知道嗎？哈爾小時候最怕的人就是艾倫，他還給艾倫取了個綽號，叫做'鬼娃娃'。」

　　蘇彬：「……」王子殿下也害怕艾倫？

　　西德尼莞爾：「但這種狀況在艾倫的病情好轉後就改變了——B國時尚最年輕的公爵，皇室貴族中最年輕的博士學位獲得者，俊美多金、聰明冷靜……從五年前開始，他每個月在羅蘭莊園收到的社交邀請信疊起來就有一掌高，圈子裡所有的名媛淑女們都爭著想當未來的公爵夫人。女士們每年會排一個最想嫁的男人榜單，自從哈爾的哥哥結婚後，艾倫就成了第一，一直蟬聯至今……以前，我們這些人私底下總會打賭猜給艾倫破處的人是誰，哈爾還設計讓自己的女伴去誘惑艾倫，但最後也以失敗告終。」

　　蘇彬知道艾倫很受歡迎，但此刻聽到西德尼這麼說，心裡還是湧起了一股酸意——他吃醋了！Q_Q

　　西德尼斜睨了蘇彬一眼：「所以，能引起艾倫注意，你也是挺有能耐的，嗯？」

　　蘇彬：「……」有、有嗎？Orz..

　　西德尼：「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是他先追你，還是你先追他？」

　　蘇彬：「……」他們好像都沒有追過彼此，也沒有親口對彼此說過喜歡和愛。從一開始，艾倫就只是給了自己一個提議，他提供給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作為交換，自己也要滿足艾倫的條件，彼此達成共識後便直接「在一起」了……( =_=)

　　西德尼也是隨口一問，見蘇彬茫然的樣子，便架起手臂轉移話題：「當初聽說艾倫要孤身一人來M市做研究，我們都很驚訝呢，雖然M大的醫學院很好，但也並非首屈一指，而且無論從哪方面看，D市的氛圍都不比M市差，而且他的親人朋友也都在D市。」

　　蘇彬：「你們沒有問他為什麼嗎？」

　　西德尼搖頭：「問了，他沒有回答，但我猜他是為了躲我們。」

　　以前在D市，大夥兒每次聚會還是喜歡叫上艾倫，因為他是除了大王子外唯一一個敢「管」哈爾的人。看似溫和，使壞的時候沒有人敢抗拒，即使是在那個圈子裡，艾倫從內裡散發出來的強大感也讓人心甘情願地想要臣服。

　　不管哪個階層，B國人的骨子裡都帶有一種強者崇拜的心理啊……

　　艾倫例行公事地與他們見面，維持關係，雖然沒顯得不合群，但他們感覺的出來，艾倫有點心不在焉，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也對自己的目標有極其強的行動力，從不願意被這個圈子的遊戲規則所束縛。

　　「他和你們一起住時是什麼樣的？」西德尼問蘇彬。

　　蘇彬回想了一下他剛入住那會兒，道：「艾倫有潔癖，他自己的東西自己買，在冰箱裡有自己的空間，吃飯也是一個人，我們那兒只有另一個學物理的博士跟他走的近一點……」

　　西德尼：「哦……」看起來很平常麼。

　　「不過，後來就不一樣了，」蘇彬扯開嘴角笑了笑，「因為我經常做飯請大家一起吃，慢慢的，大家聚在一起的時間就多了，可惜艾倫身體不太好，有些東西不能吃……後來，他開始主動找我聊天，讓我他講故事，還會坐在客廳裡陪我看晚霞，也會擔心我晚歸，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還會開導我……唔，雖然那時候我還是有點怕他，不太能感受到那些貼心的細節，但現在想起來，覺得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西德尼：「……」這傢伙口中的人真的是艾倫嗎？(=_=)

　　蘇彬：「我剛來這裡去租房的時候，仲介的人轉述艾倫的要求，需要我會做飯，之後我問他為什麼，艾倫說，他想知道家裡有人做飯是什麼樣的感覺，所以我猜，艾倫說不定是想要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後來得知艾倫的身世，覺得這種可能性更大，他特地找中國人租房子，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母親，因為他不想回中國，所以想通過和中國人生活來懷念那個在遠方國度病逝的親人吧。」

　　蘇彬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說著說著又難過起來，他望著病房裡的人，摸了摸口袋裡沒有送出手的戒指，心酸道——艾倫，快醒來吧，給我一次追你的機會。

　　西德尼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彬一眼，雖然時間不長，但這個人對艾倫的理解，已經比他們都深了。

　　看了看腕錶，西德尼對蘇彬道：「我今晚就要回D市去了。」

　　蘇彬急道：「那明天我還能過來嗎？」

　　西德尼：「一會兒我會跟這裡的醫生打招呼，讓他們為你開一張特殊探視證。」

　　蘇彬感激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西德尼笑道，「你替我們多來看看他，他說不定會醒得早一點。」

　　次日，蘇彬一睜開眼睛就來醫院，隔離病房本就不允許探視，所以病房外也沒有設椅子，蘇彬一站就是一天，累了就靠在走廊的牆上休息一會兒，急救組的醫生已經全部都認識他了。

　　第二天去的時候，一個好心的醫生給他拿了一把椅子，蘇彬感動不已，接連數日，他除了偶爾去餐館參與一下警方的案件調查，其餘時間幾乎都待在病房外觀望艾倫。

　　度日如年地過了一周，案件調查也有了初步結果，警方已經拘捕到其中一位行凶者，那人竟然是個剛成年的華裔少年，一拷問才得知，這人是「蘇老闆」前主廚的大兒子！蘇彬大震——這不是歹徒臨時起興的尋釁滋事案，而是經過精心謀劃的報復案！

　　不過，讓蘇彬悲憤的心情得以緩解的是，艾倫也終於脫離了危險期，可以開放探視了！

　　轉移到專業監護病房後，探訪依舊只能隔著玻璃進行。時隔數日，蘇彬頭一次見到羅伯特，內疚得不敢看對方，只低頭懇切地道歉，羅伯特黑著臉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跟他保持著距離。

　　蘇彬怕錯過艾倫醒來的時間，乾脆全天蹲守醫院。

　　醫生們都已知道蘇彬的身份，見這人幾日來都寸步不離，也動了惻隱之心。

　　這日傍晚，在其他探視者裡開後，主治醫生問蘇彬想不想進去看艾倫。

　　蘇彬喜道：「可以嗎？」

　　主治醫生讓他洗了手消完毒，然後帶他進去。

　　蘇彬小心翼翼地挪到病床邊，大半個月沒這麼近距離地看到艾倫，一見到對方形銷骨立的模樣，瞬間眼角泛淚，他抖著嗓子問：「我可以摸摸他嗎？」

　　醫生猶豫了一瞬，點了點頭，蘇彬伸手輕碰艾倫的臉，就在這時，艾倫眼瞼一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蘇彬嚇得石化，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激動得渾身顫抖，顫聲喃喃：「他醒了、他醒了……」但沒過兩秒，艾倫的眼睛又合上了。

　　蘇彬驚慌失措地看向醫生：「他怎麼了？是不是我把他弄疼了？」

　　醫生嘆了口氣，對蘇彬道出實情：「其實公爵殿下幾天前就'醒'了，之前在隔離病房時，他也睜開過眼睛，但他虛弱得沒辦法挪動脖子，所以根本看不到在病房外的你……」

　　蘇彬：「什麼意思，那他現在是什麼狀態？」

　　醫生：「簡單來說，他知道你在這裡，但意識很淡，身體無法做出合適的回應。現在對他來說，還是昏迷狀態比較好過一點，因為淤血對神經和血管的壓迫會讓他的身體非常疼痛，但我們不能多次使用麻醉和止痛劑，那是在很早之前就簽過的手術協議。」說話的醫生是為艾倫治療血友病的專家之一。

　　蘇彬聽了，好像能感受到艾倫的疼痛一般，也跟著渾身微微痙攣起來……

　　「那我是不是不要讓他看見，不要刺激他？」蘇彬說著往後退了一步，只見艾倫的眼皮又跳了一下，連帶著眉頭都微微皺了粥。

　　醫生苦笑：「看來他是希望你留下。」

　　蘇彬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酸酸漲漲地充盈全身，他再次向前，輕輕攏上艾倫的手，帶著哭腔道：「我在這裡，艾倫，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