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他真的逃了

　　蘇彬：「我最近經常會想起我們在一起時許下的那個誓言，我發現，我總是做不好。」

　　與其說做不好，不如說是蘇彬當初根本沒意識到，艾倫真的會讓他們的關變得如誓言般嚴苛——交出所有的思想和自由，毫無保留地信任、絕對服從對方的命令、滿足一切需求……

　　每一次為了討好艾倫而做出一點改變，每一次為了更好的關係而委屈求全，一步一步走到現在，蘇彬突然後知後覺地開始恐慌了。

　　他發現自己好像稀裡糊塗地踩進了一個甜蜜又危險的陷阱，逐漸習慣了艾倫的管束和教導，習慣了艾倫的陪伴和照顧，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從一個原本獨立的人變成了一個沒有艾倫就不完整的人。

　　當他開始反思誓言的內容時，才是他從真正意義上開始正視這段關係的時候。

　　蘇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艾倫的引導下漸漸達成了艾倫曾經說過的「一體」，艾倫是主體，他是主體的部分。而作為非主導的部分體，在失去自我的過程中，他的恐慌又顯得那麼合情理。

　　看著蘇彬茫然無措的表情，艾倫選擇收斂自己的戾氣，反而安慰道：「到現在為止，你都做得很好。」

　　——只差一步，只要最後一步，就可以了。

　　蘇彬：「……是嗎？」

　　「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麼？」艾倫的語調低柔而充滿蠱惑， 「因為我沒告訴你你父親的事，並限制你與他們的聯繫，所以你在怨恨我嗎？」

　　蘇彬搖頭，他怎麼會怨恨艾倫呢？說實話，儘管他父親對他有養育之恩，但他們的感情實在太淡了，就算現在讓蘇彬比較，他也覺得艾倫更加重要；可是，那畢竟是他的爸爸，蘇彬再怎麼想忘記過去，也斬不斷血脈的羈絆，得知那種事，也會心驚肉跳，擔心不已；還有對黃正洺的感情，就像艾倫對他的貓，Mua在艾倫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了他，黃正洺對自己也是如此，雖然他傷害過自己，但蘇彬忘不掉這個人曾經待自己的好……

　　他不怨艾倫，他只是有點害怕艾倫的手段——那麼決絕地替自己斬斷一切，讓自己除了艾倫，再沒有其它精神寄託！

　　艾倫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神情變化，許久，又低低地問了一句：「你有我，還不夠嗎？」

　　——我的傻瓜，割捨掉那些無用的感情吧，承認你愛上我，離不開我，只能有我。

　　蘇彬呆呆地望著艾倫，這個人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拯救了自己，時至今日，艾倫都遵守著當初許下的諾言，如天神般屹立在自己身後，讓自己安心依靠，免驚免擾……可是，這樣是不夠的……

　　艾倫的健康永遠是一顆定時炸彈，埋在蘇彬的心底。

　　比起拋棄和背叛，蘇彬更不能接受死亡的分離……　　

　　雖然艾倫現在看起來很健康，蘇彬也經常勸誡自己不要杞人憂天，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未來總是充滿希望的……可是，隨著他對艾倫的感情日漸加深，蘇彬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樂觀。

　　也許正是應了那句話——越是在乎，越容易患得患失。

　　「對不起，艾倫，我害怕……」蘇彬微微搖了搖頭。

　　「害怕失去我？」艾倫雙手輕叩住蘇彬的兩隻手腕，皺眉道，「你要我重複多少次，我永遠不會拋棄你，也不會離開你。」

　　……又是這樣，說這種誓言，有什麼意義？

　　「可是你還是會離開啊！」蘇彬一急，吐出了心中的恐懼，「你忘了你的身體狀況了嗎？萬一你走了，那剩下的幾十年，我一個人怎麼辦？我知道說這個你又要不高興了，可是蘭斯，現實不是烏托邦，雖然我願意相信你，願意對未來抱有美好的期待，但我不能只靠著'希望'自欺欺人……以前我覺得沒了愛情，至少還有友情，沒有友情，我還有親情，沒有親情，那還有學業、事業，這些都能支撐我再站起來，繼續走下去……可是現在不行了，我反覆想我們的那個誓言，我發現，如果真的完全做到，那麼你對我來說就等同於一切！倘若你不存在，我活著也就沒有意義了！」

　　「……」艾倫的嘴唇一顫，眼眸亮了亮，啊，這個笨蛋終於想對了方向。

　　蘇彬喃喃道：「我只是想，如果除了你，這個世界上能多一些讓我留戀的事情，那麼，等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可能會少一點絕望和痛苦……」

　　「蘇彬，」艾倫抓著蘇彬的手腕拉近他，低聲道，「你不會有痛苦的。」

　　「怎麼會沒有？除非我是死人！」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蘇彬心裡一驚咯噔了一下，陡然升起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他看見艾倫暗綠色的眼眸在燈光的折射下發出盈盈的光，然後，眼睛的主人雙唇開合，一字一句道：「你不會有痛苦，因為，我會帶你一起走。 」

　　聽到這句話，蘇彬的心臟停跳了……

　　什、什麼意思！？什麼叫一起走！？

　　艾倫重複道：「一起走，就不會有痛苦了。」

　　蘇彬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想讓我陪、陪你一起死？」

　　「你不願意？」艾倫收緊手掌，那力道大得幾乎讓蘇彬叫疼。

　　蘇彬：「……」一起死，要怎麼做？艾倫要殺了他嗎？QAQ

　　「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我不會留下你的，我已經做了藥劑的配方，」感受到懷裡的人不自主的顫抖，艾倫鬆開他的手腕，改摟住對方，撫摸他的脊背，安慰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蘇彬：「……」是、是毒藥！艾倫精通這些！

　　艾倫溫柔地問：「你在猶豫嗎？」

　　「我、我……讓我想想……」蘇彬的三觀已經徹底崩塌了，何止猶豫啊，他完全無法接受！

　　「相信我，不會有痛苦的，」艾倫親吻著蘇彬的額頭，嘴裡卻吐露著惡魔的死亡咒語，「到時候我們躺在一起，我會抱著你，就像睡覺一樣，等你閉上眼睛，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不要說了，」蘇彬嚇得反摟住對方，驚慌道，「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呵呵… …」艾倫輕笑著，胸腔因為低沉的笑聲而微微震動，把他的執念傳遞給懷裡的人——傻瓜，我們不會分開的，自私如我，怎麼捨得留下你一個人在這世界上獨活呢？

　　……

　　晚上，蘇彬渾渾噩噩地睡了，艾倫的那些話卻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腦海裡迴響，他一夜夢魘，夢見艾倫快掛了，要餵他喝毒藥，要帶他一起走——他才二十三歲，他真的不想死(兀-兀)……

　　次日一早，蘇彬就被嚇得發了燒，一睜開眼睛，又看見艾倫帶著口罩給他打針，本能地往被窩裡縮，被艾倫抓著手臂狠狠地紮了一針，又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是不做了，但蘇彬卻是半清醒狀態的，腦海中的兩個小人在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候總是難得的一致，此刻，他們正一同搖旗哭喊，催蘇彬快逃。

　　蘇彬的脈搏凸凸地跳著，想著策略……

　　艾倫的想法是瘋狂的，蘇彬顯然還沒有能夠為愛情赴死的思想境界。

　　所以，他真的逃了。

　　倉促的、衝動的、沒有任何計劃的。

　　因為發燒，艾倫放他一個人在家裡休息。

　　蘇彬爬出被窩，直接套了一件外套就出門了，給家裡人營造了一個只是去附近遛個彎的完美假象。

　　手機有定位系統，帶著手機等同於告訴艾倫自己在哪兒，蘇彬只猶豫了一瞬就把那玩意兒留在了床頭櫃上。

　　銀行卡亦然，使用艾倫的卡會暴露自己的行踪，更別說他的護照、身份證等一應私人物品，也不知道被艾倫藏在哪裡，蘇彬壓根沒興起找那些東西的念頭。

　　蘇彬走出老遠，才被冷風吹得清醒了點兒。

　　——我要去哪兒？他問自己。

　　「艾倫竟然想帶著我一起死！」大腦這樣回答他。

　　……

　　蘇彬渾身一抖，甩了甩腦袋，他只是想找個艾倫找不到他的地方躲起來，先讓自己燒糊的腦子冷卻一下，才能正常思考。

　　所有他在M市和艾倫共通的朋友，包括金飛、誠哥、齊新……都不能找，這些人會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給艾倫，所以，他決定去一個別的城市。

　　可是，去別的地方必須要有錢，蘇彬一摸褲兜，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和幾個鋼鏰，只夠買得起一張火車票！

　　蘇彬想了想，買了張去L市的火車票，之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L市的蘇老闆外賣店，問到了李美菡的住址，雖然艾倫沒允許蘇彬繼續跟李美菡聯繫，但蘇彬還是在偶然間聽說這姑娘和孫昱傑一樣留校繼續讀碩士了。

　　李美菡看到蘇彬找上門來，直接呆了：「蘇彬！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打個電話給我？」

　　蘇彬臉燒得通紅，虛弱道：「李美菡，能不能幫我個忙？」

　　李美菡：「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

　　蘇彬：「我想在這裡找個不需要身份登記的住處，然後……我想跟你借一筆錢。」

　　「啊？」李美菡一頭霧水，但還是盡快幫蘇彬聯繫了，也是巧，她的一位朋友短期交換去美國，宿舍空著沒人住，留了鑰匙給她保管，李美菡發消息徵求了對方的意見後，就安排蘇彬住了進去，之後，蘇彬又問李美菡借了兩百塊錢現金。

　　李美菡猶豫著想八卦蘇彬出了什麼事，蘇彬搖頭道：「不要問了，這件事拜託你幫我保密，誰問你都不要說，否則我就完了！」

　　就算在這裡，蘇彬也很不安，憑著艾倫的手段，如果他想找自己，那不是分分鐘的事？

　　沒有身份證明，沒有錢，蘇彬在這裡寸步難行。

　　李美菡無語了片刻，問：「那你總要告訴我你打算在這裡幹嘛，不會做什麼壞事吧？」

　　蘇彬嘆了口氣說：「沒啥，我就是想靜靜。」

　　李美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