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沉默的黃正洺

　　那三人好像也才摸到這兒，正湊在一起商量著什麼，陳小恬穿著一身米黃色的羽絨服，半張臉縮在兔毛圍巾裡，看上去依舊是那麼柔弱，惹人想去呵護，還有大黃、郭栗，這兩個曾被自己當成摯友的好哥們……機場告別的場景彷彿還在昨天，自己傻兮兮地抱著陳小恬哭得肝腸寸斷，只是進安檢前的一回眸，看見黃正洺皺著眉頭欲言又止，蘇彬直到現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蘇彬等人下車的那一瞬，也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實在沒地方躲，這地方太空曠了，何況他們本來就是來找人的，心細留意著每一個到往的住客，也沒想到會那麼順利，這麼快就遇上了蘇彬。

　　「蘇彬……」陳小恬叫出了第一聲。

　　蘇彬僵在原地，陳小恬的一條短信都能讓他焦躁難安，更別說正主直接照面了。

　　他以為他可以輕鬆地放下，他以為只要不再看到他們，一切都會順其自然地過去，就當誰都沒認識過誰，就當誰都沒跟誰在一起過……

　　可調皮的老天爺總喜歡跟人惡劣的開玩笑，在他決定放下卻又還未徹底放下的時刻，再次揭起他的傷疤。

　　這一刻，蘇彬可謂是百感交集……

　　艾倫順著蘇彬的視線看過去，瞇起眼睛，全身上下很快散發出那種懾人的陰狠之氣，生生把那三個人看得頓在原地。

　　郭栗看著艾倫，略顯緊張地開口：「蘇彬，他、他是誰……」

　　陳小恬卻已經猜到這人可能是蘇彬在B國的那個混血室友，以前只聽蘇彬口頭描述對方的長相和氣場，她以為那種人只會在小說中才會出現，直到今天才知道蘇彬所言非虛。

　　今天頭一遭感受到，他們也和蘇彬一樣，被嚇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是，蘇彬之前不是說這個混血兒很討厭中國嗎？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不怪陳小恬知道太多，蘇彬之前和她的通話中，除了打工買戒指，其它事無鉅細地全部彙報了。

　　艾倫攬住蘇彬的肩膀，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你若不想見他們，我直接叫保安。」

　　「別介！」後一步下車的金飛立即湊了上來，吹了聲口哨道：「難得遇上場好戲，走掉了多可惜？」

　　陳小恬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強忍著壓力上前一步：「蘇彬，這是你在B國的室友嗎？」

　　金飛：「美女，別急著攀交情，先說明來意。」

　　陳小恬愕然，從小到大，還沒有男生帶著這種煞氣跟她說話，心裡不免有些落差，但她還是平靜道：「我們就想來見見蘇彬，跟他聊聊……他沒有回覆我們的短信，也沒接我們的電話，我們挺擔心的。」

　　郭栗也怨念道：「是啊是啊，蘇彬，回杭州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你是不是不把我們當朋友啦！」

　　金飛正想替蘇彬說話，蘇彬突然攔住了他：「哥，我自己說。 」

　　金飛訝異地看了他兩秒，突然笑了起來，拍拍 的肩，鼓勵道：「想說什麼就說，想罵什麼也行，要打架咱們人手也夠，不用怕他們。」

　　蘇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你們在我身後，我不怕。

　　「是張齊和余雯告訴你們我住這兒？」蘇彬問陳小恬。

　　陳小恬點了點頭：「對不起，我們也沒有其他的方法，打你電話也不接……」

　　——是的，蘇彬怕他們騷擾，屏蔽了一切陌生來電。

　　蘇彬：「既然這樣，那他們應該也給你們解釋了我為什麼退學的原因吧？真不是逼你啥的。」

　　陳小恬皺眉，微微頷首：「我沒覺得你逼我，我只是怕你一時想不開……我們是為你的前途擔心。」

　　「別！」蘇彬張開手掌做出一副不想聽的樣子，「如果你們是擔心我，我現在不缺胳膊也不缺腿，更沒去跳湖自殺，現在你們看見了，可以放心走了吧？如果不是，就別打著'擔心'的名義來噁心我了。」

　　蘇彬看著陳小恬面無表情地說完，又轉向郭栗，「瞞著我四年，讓我沉浸在虛假的謊言裡，等你們玩夠了玩累了再把我一下子推下萬丈深淵——這是朋友會做的事？我沒有你們這種朋友。」

　　郭栗狡辯道：「我們這不是怕直接說出來傷害到你嘛！」

　　蘇彬一口氣又提了上憋在心口——靠，他怎麼就有種一激動就說不出話的bug！救救救命！

　　金飛適時插嘴幫腔：「照你這麼說，現在這樣做就不會傷害了？斬首和凌遲不都是置人於死地？後者還更叫人痛不欲生呢～」

　　蘇彬一握拳，Yes！就是這個道理！

　　陳小恬怔了怔，看向蘇彬，放軟語氣道：「蘇彬……那我們現在向你道歉，你接不接受？」

　　蘇彬：「……」

　　你道歉……你能代表我被日了的整個青春跟我道歉嗎？當你狠心拋棄我的時候，我一次次發你短信，打你電話，你但凡心軟一點點，但凡有點歉疚心，就可以在我最容易原諒你的時候告訴我！你可以用一如既往的溫柔態度一次次拒絕我，讓我明白你的堅定，陪我度過那段難熬的歲月，而不是把我丟在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個人痛苦煎熬！當我得知你和黃正洺暗通曲款的時候，你們也有無數次的道歉機會化解我的怒氣，可是你們選擇及時行樂，背著我甜蜜恩愛！

　　蘇彬曾經期待過、妄想過他們的道歉，但現在，有效期已經過了。

　　蘇彬學著艾倫的腔調冷冷地說：「我不接受，如果你來這裡的目的是想讓我原諒你們，我也明白點說吧，不可能的。」

　　金飛看了陳小恬一眼，冷笑一聲：「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心理醫生幹嘛？」

　　陳小恬皺眉道：「可是我們也有苦衷……」她沒想到蘇彬現在能用這種表情跟自己說話，那麼理智，那麼決絕。

　　「你們他媽的給我機會了解你們所謂的苦衷了嗎？」蘇彬突然提高聲音打斷對方，再說下去，他怕自己就要崩了、要火了。

　　金飛又來了一句：「美女，別自我感動了，欺騙就是欺騙，背叛就是背叛，虛情假意就是虛情假意，找再多開脫的藉口也不過是想給自己的良心尋求一份安寧，說白了就是自私。」

　　陳小恬噎住了，她顫聲問蘇彬：「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

　　蘇彬看向陳小恬，沒有說話。

　　——如果沒有之後的背叛事件，如果陳小恬只是覺得他不合適而跟他分手，蘇彬不會反感她，畢竟和陳小恬在一起那麼多年，蘇彬也曾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他是個懂得感恩的人，雖然陳小恬甩了他，但不得不說，陳小恬給過他很多溫柔和教導，等他平靜下來，說不定還會感謝陳小恬讓他成長成熟。

　　一直以為陳小恬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這也是很吸引他的一點，但現在他知道了並不是如此，陳小恬的柔軟屬於別人，而她的堅硬只針對自己。當得知這是一場騙局，憤怒蓋過了一切的感恩。他不是聖人，也許以後隨著年月會逐漸釋懷，但至少此刻不會，他承受的痛苦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清楚，他不可能那麼快忘得了。

　　蘇彬的沉默已經給了陳小恬答案，這畢竟是自己喜歡過的女孩，他不想讓局面太難堪。

　　「那你要我們怎麼做，才能原諒我們？」陳小恬卻急了，因為事情的發展脫離了她的想像。

　　蘇彬：「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我不會……」

　　「我和陳小恬分手，可以嗎？」一直沉默的黃正洺突然打斷了蘇彬，說了這麼一句話——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驚雷，直接在這場原本還壓抑的前戰中炸響了。

　　陳小恬激動地叫出聲：「黃正洺！你在說什麼！」

　　郭栗也看著黃正洺罵道：「你他媽開什麼玩笑！」

　　黃正洺卻沒有理會他們，他兩眼通紅地看著蘇彬，問：「是不是我跟她分手，你就會原諒我？」——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蘇彬被震住了，其實在這一整場亂線般的感情裡，他已經不知道黃正洺到底在想什麼了，從故事的後半段起，黃正洺就一直在沉默，如同一個影子……

　　初中一年級認識，至今八年半，雖然沉默寡言，但黃正洺對蘇彬來說，卻是比陳小恬更難以割捨的一段情義，他們不是兄弟，卻更勝兄弟。

　　正因為此，蘇彬也無比介懷，他可以忘記陳小恬的好與壞，但沒辦法原諒黃正洺自以為是的謙讓和突如其來的背叛——他把自己當什麼？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一切？

　　從剛剛他們出現，蘇彬和陳小恬說話的同時，也在留意黃正洺，他多麼希望黃正洺能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為他們三個人這段錯誤的感情做個直白的解釋，無論是道歉還是不道歉，這都能讓蘇彬好受點，讓他對他的恨少一點，但黃正洺沒有，他微蹙著眉頭，垂著頭，仍然像個影子，彷彿事不關己……

　　直到現在，他說話了，但說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

　　「我把她還給你……」黃正洺說著，一步步走到蘇彬面前，「你能不能原諒我？」

　　蘇彬望著他，心底翻湧著一股巨大的怒火……他很想忍耐，可是他看著黃正洺這副苦情的模樣，實在忍不了，怒火瞬間迸發，下一秒，蘇彬做了衝動買機票回國後最想做的一件事——揮出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黃正洺的臉上！

　　「啊……！」陳小恬摀嘴尖叫了一聲。

　　黃正洺踉蹌了一步，又看向蘇彬，眼裡透著一股複雜的情緒。

　　蘇彬看著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又揮出一拳，粗聲問：「你他媽——是不是男人？」問出這一句後，蘇彬的拳頭就沒有停下，一拳接著一拳，直往黃正洺身上招呼……

　　金飛側身一閃擋住郭栗想上前的身影：「人家三個人的事，你插什麼手啊？」

　　郭栗：「……」

　　陳小恬一邊喊著「你們不要打架」一邊想衝上去，卻被琳娜拽住了：「姐姐，男人之間的事，女人最好不要插手喔～」

　　陳小恬：「……」

　　艾倫就站在邊上，抱著手臂冷眼看蘇彬打黃正洺，如果黃正洺敢回手，他就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