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記憶畫面

　　蘇彬對艾倫要帶自己去哪裡毫無頭緒，他幾次三方想開口問，看著艾倫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都生生憋了回去。

　　車開了半個小時，蘇彬眼看著都要出M市了，才忍不住想問艾倫，可他還未出口，艾倫就先來了一句：「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不安嗎？」

　　蘇彬：「啊，額，還好……」多少會比和別人在一起時要緊張點吧，畢竟他們之間有些不太一樣……譬如有過嘴對嘴的親密接觸，這在蘇彬的理解裡，可不是隨便那個同性會有的經歷——雖然這對艾倫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麼。

　　艾倫：「我感覺你不太信任我。」

　　蘇彬一怔，「不太信任」從何說起？

　　艾倫：「你剛才看起來坐立難安。」

　　蘇彬撓了撓頭：「因為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啊……」

　　艾倫：「這很重要嗎？」

　　蘇彬被艾倫問住了，其實也不算重要，但是艾倫帶自己出去吃飯，不是應該告訴他去哪裡才比較正常嗎？

　　艾倫解釋：「如果剛剛回家時沒有看到你，我不會邀請Fly一起去吃飯。」

　　這句話有點難懂，蘇彬反覆想了好幾遍才想明白……艾倫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說，他只是特地請自己吃？(⊙_⊙)

　　艾倫的下一句話驗證了蘇彬的猜想：「我以為，比起去哪裡吃什麼，和誰一起去更重要……你說呢？」

　　「嗯，你說得對… …」蘇彬不想承認，他又被感動到了，自己對艾倫來說果然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的吧？可他害艾倫受了傷，都還沒有做讓對方高興的事，艾倫卻還這樣，這樣會讓自己覺得虧欠對方更多的……

　　艾倫笑了：「既然如此，就不要糾結'去哪裡'這個問題了，你應該信任我。」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希望你只想著我就好。

　　艾倫說了那麼多，擺明了就是不會告訴蘇彬他們要去哪裡，而且以後如果有類似的情況，艾倫也不會說，他會替蘇彬做決定……蘇彬沒有質疑的權利，他要做的，只是「接受」。

　　突然間被剝奪了「知情權」，或者說，要讓蘇彬這個從小學習自立的人去改掉某種思考習慣，一時半會兒還真有點不適應！

　　可是艾倫那句「跟誰在一起更重要」給了蘇彬一點提示，讓他把注意力從「關心未來即將發生的事」轉移到了「現在正在進行的事」上……

　　現在，他和艾倫坐在車上，是不是該聊聊自己或者艾倫的話題？

　　蘇彬：「艾倫，能不能問你一些私人問題？」

　　艾倫頷首——對了，就是這樣，傻瓜，你應該多想一想我。

　　蘇彬：「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患血友病，對你的生活影響大嗎？」

　　艾倫：「十二歲以前都坐在輪椅上，要靠人推著做事，因為體質差，稍微有點行動就會出血，最害怕內出血，會覺得很疼。不過，因為這樣好多年，所以習慣了，覺得也還好……這些，算不算是對生活的影響？」

　　蘇彬：「算… …」

　　天啊，蘇彬簡直無法想像，他都不知道艾倫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肯定很痛苦吧……

　　不過一想到「坐在輪椅上的小艾倫」，蘇彬腦海裡就閃過另一個熟悉的片段——那也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孩，不過是個女孩子。

　　蘇彬是在很小的時候看到的，那會兒他還被寄養在爺爺家，成天跟汪仔滿山瘋跑。

　　在一次亂晃的過程中，他經過了一棟隱秘的別墅，別墅外有個很漂亮的私家花園，花園沒有圍牆，站在外頭一覽無餘。

　　當時，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在花園裡乘涼，她的頭頂上，垂滿了紫藤花，那場景很美，女孩精緻得就像一個洋娃娃，蘇彬都看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花園外移不開腳步，反覆猜想這個小女孩是真人還是假人，直到汪仔不耐煩地刨土，驚動了花園裡的那個女孩子，蘇彬才回過神來。

　　女孩動了動睫毛，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眸竟然是綠色的！

　　蘇彬長到那麼大，還從沒見過綠眼睛的人，驚叫了一聲「妖怪啊~」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事後回想起來，蘇彬總以為自己是遇到了一種「妖精」，因為那會兒蘇彬的爺爺還會經常給他講講聊齋故事，蘇彬知道有些動物啊、花啊是有可能幻化成妖精的。

　　直到上了小學，接受了教育，蘇彬才知道，世界上還有藍眼睛、綠眼睛、灰眼睛的人，他們統稱——外國人。

　　再後來，蘇彬也接觸了一些童話故事，每次聽到「白雪公主」「白天鵝」之類的女主人公，蘇彬都會自動代入那個輪椅上的綠眼睛小女孩……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蘇彬都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去形容那種美。久而久之，連蘇彬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見過那個女孩子，還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了。

　　現在，艾倫說到他小時候坐輪椅，蘇彬又回想起來了……但那個畫面只是一閃而過，一來，記憶太過久遠，蘇彬已經快忘了；二來，艾倫是男的，他也不可能會去中國，因此，他們除了都是「坐在輪椅上的小孩」，沒有一點關聯。

　　……

　　「當初，有一個和我患有同樣病症的一個十八歲男孩，因為忍受不了痛苦自殺了。」艾倫的話拉回了蘇彬的思緒。

　　蘇彬震驚道：「那你呢？」

　　艾倫笑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也自殺，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蘇彬急道：「……那你、你是怎麼好起來的呢？」

　　「我從一開始就被告知，自己可能活不過十五歲，因為我們這樣的體制太脆弱、太危險了，就像一個置於空中的玻璃瓶，而支撐瓶子的卻只有一根鉛筆……所以，小時候的每一天，好像都在面臨死亡的威脅，也許睡著後，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艾倫的語氣很平靜，他把外人眼裡的「生死」描述的像是兒時的一段「感冒經歷」，「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

　　他說，我沒想過放棄自己，好像再說，我的感冒會好的。

　　這樣的艾倫，在蘇彬眼中無疑是強大的……他不知道該接什麼話，這一刻，蘇彬覺得為了失戀這種小事而痛不欲生的自己簡直弱爆了！

　　艾倫接著道：「十二歲那年，我接受了基因治療。」

　　蘇彬：「基因治療？」

　　艾倫：「嗯，基因治療並不是常見的治療方式，只是皇家醫院血液病團隊針對我個案的一次嘗試。」

　　蘇彬懂了，這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啊……好可憐！

　　艾倫：「雖然未能完全治愈，但那次治療以後，我的身體有了很大的好轉。」

　　蘇彬：「可你昨天還是血流不止啊……」

　　艾倫看向蘇彬：「至少不用坐在輪椅上，倒杯水倒要依靠別人，只要定期注射體內凝血劑，隨身配備外傷凝血藥水和抗敏藥抗感染藥，就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這還不夠嗎？」

　　蘇彬看著他，默默無語，但是眼中的憂傷顯而易見。

　　艾倫笑道：「我每個月都會去皇家醫院做一次全身檢查，B國每一個城市的大型醫院都有為我個人配備的血液倉，如果我遇到危險，只要一個電話，就有專門的醫療隊來拯救我……所以，別為我擔心，好嗎？」

　　「……」這話狂拽酷霸吊的都讓蘇彬不忍直視了，搞得他的擔心很是自作多情……

　　蘇彬有點尷尬地看向窗外，試圖轉移話題：「什、什麼時候能到餐館？」

　　艾倫眼神一凜，突然伸出手……

　　手掌被人抓住的時候，蘇彬差點跳了起來：「幹什麼……？」

　　艾倫看著他，笑問：「是不是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去想亂七八糟的問題？」

　　兩人並排坐著，此刻，蘇彬的右手正被艾倫的左手牢牢地握在手中，他掙了一下，非但沒有掙開，還被一股反作用力拉得更過去……

　　「還是想讓我抱著你才行？」艾倫勾著嘴角，笑得很邪惡。

　　蘇彬：「……」O////O怎、怎麼這樣……

　　……艾倫的惡劣性格又發作了！

　　接下來不用艾倫多說，蘇彬也不敢動了。

　　而且，他壓根沒什麼心思想其它的，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上……

　　艾倫還不只是老實地握著，他一會兒用食指輕輕搔蘇彬的掌心，一會兒又用拇指摩挲他的虎口，還用中指指腹一點點撫過蘇彬的每一片指甲，最後，分開他的五指，與他十指相扣……

　　就這個玩弄手掌的動作，艾倫做了很久，蘇彬到後來都感覺那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艾倫的一個玩具……

　　嗚~~~好曖昧怎麼破，好詭異怎麼破，不敢掙脫怎麼破！Q////Q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彬只覺得被艾倫握住手之後，時間就過得特別漫長，特別難捱；但等車子停下後，他又覺得這段時間很短，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本以為緊繃的神經總算可以鬆懈下來了，但艾倫竟沒有放開，直接把他牽下了車！

　　蘇彬沒法留意他們到了哪裡，他一直在擔心，有沒有人看見他們……

　　在B國，兩個男的這樣牽著手會被誤會的吧？臥槽~別說是在B國了，在國內也會被誤會的好麼！

　　蘇彬就在這種滿腦子「怎麼破」的想法中，被艾倫稀裡糊塗地帶進了一家高檔餐廳，直到入座時，才得到解脫。

　　望著已經滿臉通紅的蘇彬，艾倫滿心愉悅地笑了起來。

【備註】

1、 本章節中的血友病患者自殺例子是來自讀者「ist-菜」的一個遠房親戚的實例，謝謝提供資料=3=

2、看到很多讀者關心小攻不能「劇烈運動」這個問題……大吼一句：別擔心啊~這是小說！別忘了有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