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黑色硬皮書

　　上了一周的課，蘇彬有點找到了節奏，他不是學霸，卻是個在學習上還算自覺的人。

　　幾門課基本都沒有什麼固定的教材書，因為教授們說，出版社出的課本跟不上這個時代的變化，除了一些經典理論，所有金融案例都是教授們根據當下局勢而收集準備的，這一節課說的東西，到了下一節課就可能被完全推翻……就是這麼酸爽刺激。

　　除了新鮮出爐的課件和資料，教授們也會在每節課後為學生們推薦一些閱讀書單，還壞心眼地說：「考試有可能會涉獵喔~！」

　　蘇彬忍不住哀嚎一聲：「啊~我都擔心我要掛科了！」掛科這個詞，可是頭一次出現在蘇彬的人生詞典中呢……

　　孫昱傑在邊上安慰他：「你不會掛的。」

　　蘇彬不明白孫昱傑為什麼這麼肯定。

　　孫昱傑道：「只要教授說的你能聽懂一半，然後考試前再好好複習一下，就肯定能過，因為考卷上有一些保證最低分數的題目，白痴都能做得出來的。」

　　蘇彬想像了一下孫昱傑所謂「白痴都能做出來」的題，問道：「是類似『寫出金融學四大研究成果』這樣的嗎？」

　　「不是……」孫昱傑輕咳了一聲，道，「是讓你選任課老師照片的題。」

　　蘇彬：「……」

　　孫昱傑看了一眼無語的蘇彬，道：「你別看這題目出得很沒腦，我上回給你說的那個留級的同學，他就沒回答出來，考完後那天還打電話問我，上基礎金融學的老頭是不是禿頂的那個……其實上課的是個女老師。」

　　蘇彬：「呵呵。」

　　好吧……是哪個謠傳國外大學「寬進嚴出」的？這麼弱智的題怎麼能難得倒久經考場的蘇彬！

　　孫昱傑似乎猜到了蘇彬在想什麼，解釋道：「其實你在這裡上大學，讀個本科學位還是很容易的，難的是拿高績點。」

　　蘇彬：「什麼意思？你給我具體說說！」

　　孫昱傑道：「B國的大學一般根據學生的考試成績發不同等級的學位證書，拿我們專業來說，百分制中過40分就算及格，過60分是二等，70分以上就是一等了。只有拿到二等以上的學位證，才能繼續申請好一點的學校接受更好的教育，而三等畢業證幾乎形同虛設，B國有些公司看到三等學位證，基本直接pass，默認你沒學啥。」

　　「這樣啊……」蘇彬疑惑道，「那三等畢業證有什麼用啊？」

　　孫昱傑：「裝逼。」

　　「……」孫昱傑如此犀利，蘇彬竟無言以對。

　　孫昱傑道：「這畢業證拿回國就有用啦，因為大部分中國人只看畢業學校，不看學位等級，你把英文證書拿回去中文認證一下，『M大畢業生』聽起來也是很炫酷的一件事……所以說，國內很多人出來『鍍金』，就是這個道理。」

　　蘇彬默默地想，我也是來鍍金的……不過，為什麼現在覺得有點恥辱呢……QAQ？

　　孫昱傑繼續道：「而且，這裡的學生每年都要給老師評分，有些惡劣一點的可能會因為自己沒好好學習，而給任課老師打差評，甚至告訴委員會說題目超綱，這對老師非常不利……所以，聰明的教授都會為了討好學生而出一些比較簡單的題目，保證學生的最低通過率。」

　　怎麼感覺像是買家打差評刁難淘寶店主一樣？

　　其實想想也對，學費這麼貴……學生也是消費者。

　　……但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給老師打差評啊？蘇彬抹了把汗。

　　在國內可恰恰相反，雖然蘇彬所在的省大也有給老師評分的體系，但中國人講究尊師重道，只要這個老師不是太過分，學生們都會尊重，盡量給老師打高分。當然，也不能忽視學生覺得給老師打低分後會受刁難的心理，所以，如果別人都好評，你也不敢差評……而且，跟老師打好交道也是利大於弊的，所以在國內，學生和學生家長拍老師馬屁現象也比較常見。

　　「你不是來交換的嗎？」孫昱傑道，「那考40分和70分的意義是一樣的啊！」

　　孫昱傑說的沒錯，只要蘇彬不掛科，就能順利把學分轉回國內，而且蘇彬也沒有繼續讀碩士的打算，所以績點高低無所謂，這麼說來，他豈不是……很輕鬆？

　　……額，還是好好學學吧，畢竟學費老貴的呢！-_-#

　　下午沒課，蘇彬去中國城補乾貨，孫昱傑也跟著一起去，兩人順便在附近的中餐館吃了頓飯。

　　看著來來往往的中國人，蘇彬都有種恍惚感，好像並不在國外，而是在國內。

　　於是又跟孫昱傑聊起食堂的話題，越想越覺得，如果在M大附近有個中國食堂，生意肯定火爆！

　　「哎，我以前覺得學金融就能賺錢，但真學了才知道，咱們上課學的那些高大上的理論，我等屁民估計一輩子都用不到……」孫昱傑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又露出了那種一半明媚一半花痴表情，「感覺像程昂那樣的人，學這種專業才有意義。」

　　蘇彬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家是幹嘛的啊？」

　　孫昱傑：「開集團公司的，好像是做外貿……」

　　蘇彬：「厲害！」

　　孫昱傑嘆了口氣，沮喪道：「哎，我爸媽在國內就普通個體專業戶，雖然家裡有點小錢，但說白了，都是土包子。」

　　「哈哈哈哈，我跟你一樣……」蘇彬不由就想到了他爸，神經質地笑了一通。

　　孫昱傑疑惑道：「那你說，咱們學金融，以後是為了做啥呢？難道自己創業開公司嗎？」

　　「創業哪有那麼簡單！」蘇彬想起去年在省大，有一個創業成功的校友回來做演講，說過這麼一句話——作為一個創業者，既要有豐富的學識與經驗，又要有高瞻遠矚的視野，除此之外，還得有搬運工的體格，清潔工的耐力，農民工的心態……創業的艱辛，只有創業者自己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成了老闆，就讓你輕鬆一點。

　　蘇彬覺得那個校友說得很對，他嘆了口氣，道：「我學這個也沒別的理由，就覺得這個專業在國內還蠻火的，畢業了找工作應該比較方便吧。」

　　他對事業沒有什麼雄心壯志，目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跟陳小恬求婚，然後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溫馨甜蜜、其樂融融。

　　蘇彬知道這種想法很「小男人」，可能為大多數人所不屑，但這就是他最真實的願望，「哎，其實活著就是一件想不明白的事，考慮那麼多幹嘛，開心就行！」

　　蘇彬自我安慰地同時也安慰了孫昱傑。

　　這次沒去上回的那家中國超市，蘇彬換了另一家亞太超市，發現有很多從日本進口的一些食物，像是海苔、壽司米、芥末之類。

　　蘇彬各挑了一些，孫昱傑見了問：「你買這個是要做什麼？」

　　「做壽司和飯糰啊，」蘇彬又拿了一瓶壽司醋，道，「以前沒做過，回去試試看。」他也是臨時想到的。

　　孫昱傑兩眼發光：「你會做壽司？這麼厲害？」

　　蘇彬心道，做壽司有什麼厲害的，不就是煮點米飯用紫菜卷一卷、切一切嗎……

　　「做點兒先試吃看看，好吃的話明天帶給你嘗嘗！」蘇彬大方道。

　　孫昱傑已經一臉希冀地望著蘇彬了，讓蘇彬感覺自己晚上不卷幾團飯都對不起他的期待。

　　這回有孫昱傑一起的緣故，蘇彬再沒有傻逼兮兮地迷路了，回家後，蘇彬放好東西，煮上壽司米，累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哎喲！」尾椎部分突然被一個硬物抵住，蘇彬咬著牙伸手一摸，摸到一本厚厚舊舊的黑色硬皮書，蘇彬還以為什麼牛津大辭典呢，翻過來看到封面，差點手抖把書丟了出去……只見書殼上凹印著一個白色的骷髏頭！

　　……靠！這什麼書啊！

　　蘇彬仔細看了一眼骷顱頭下方的字，「TOXICANT」？

　　單詞看著有點眼熟，蘇彬翻了翻書，發現這本書是以詞條形式編寫的，但不知道跟骷顱頭有啥關係。

　　蘇彬不記得封面上這個單詞的意思了，他趕緊查了一下手機裡的電子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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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XICANT，[名詞]有毒物，毒藥；毒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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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彬：「……」

　　所以，這是一本「毒藥大全」？這、這是特麼的誰的書QAQ？

　　正覺脊背發涼，眼角餘光突然瞄見樓梯的方向下來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不是艾倫又是誰！

　　「原來落在這裡了啊……」艾倫看見被蘇彬放在茶几上的書，伸手取了回去。

　　蘇彬：「……是你的？」

　　「嗯。」艾倫不予否認，直接抱著那本厚厚的書在蘇彬身邊坐了下來，道，「陪你聊會兒。」

　　蘇彬：「……」（兀a兀）聊你妹啊！

　　艾倫想了想，說：「我記得上一次你說到『西湖』和一個『塔』，還提到了一些傳說故事，然後呢？」

　　蘇彬無語問蒼天，上一回他正想給艾倫講一講白娘子的故事，楊誠哲他們就回來了……但他現在根本不想講什麼勞什子的故事，他想知道艾倫到底是幹嘛的，學什麼的，為什麼會看這種，這種和毒藥有關的書！

　　可是艾倫起了別的頭，蘇彬根本不知道怎麼轉移，只能一邊在那裡戰戰兢兢地腦補那本「毒藥大全」，一邊回憶自己以前看過的《白蛇傳》。

　　他從白素貞和小青修鍊成人形說起，因為名字不好翻譯，他就直接說是一條白蛇和一條綠蛇，兩條蛇在山上活了一千年，都成精了。

　　艾倫似乎對這個故事特別感興趣，比上一次跟蘇彬聊天時精神多了，可惜他對中國文化了解太少了，時不時問一些讓蘇彬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

　　譬如當蘇彬說到千年白蛇的時候，艾倫就很好奇：「什麼蛇種可以活這麼久？」

　　蘇彬無語道：「我也不知道什麼蛇種，反正是一條白色的蛇……」

　　艾倫勉強接受了這個設定，又問：「什麼叫『成精』？是一種魔法嗎？」

　　蘇彬：「可、可以這麼理解吧……」

　　只是一個傳說故事，重要的是劇情，不要在意那麼多細節好嗎TAT？

　　「總之那條蛇就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然後在一個下雨天，她在西湖的一座橋上，邂逅了一個賣藥的小夥子……」蘇彬說到這裡，又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艾倫手上的《TOXICANT》，發現那本合起來的硬皮書書頁上好像有黑紅色類似血液氧化後的污漬……蘇彬渾身一抖，不好的聯想又湧了上來，他努力搜腸刮肚講故事，不去胡思亂想！

　　……磕磕絆絆總算把這個故事講完了，蘇彬的腦細胞也死光了。

　　艾倫聽得津津有味，沉浸在故事的餘韻裡思考良久，突然幽幽地發表起感想來：「那條白蛇真是可憐，她活了一千年，卻載在一個人類的手裡，那人類背叛她，騙她喝酒，讓她現出原形，之後還要拋棄她，去出家……雖然故事的結局是好的，但我卻覺得，那些『好』都是假的，」艾倫的眼中難得露出一縷悲傷，嘆息道，「妖魔愛上人類，總沒一個是有好下場的。」

　　蘇彬有點驚訝，他以為艾倫是那種不太會吧自己情緒表露在臉上的人，沒想到他還有這麼感性的一面啊……

　　這麼想著，卻見艾倫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冷冷道：「如果我是那個故事裡的蛇妖，我絕不會像她這麼善良，」他的眼神又轉變為溫柔，「我若有愛人，肯定要牢牢地綁住他，束縛住他，不容他試探我，更不會讓他離開我……他若背叛我，我就將他一口一口吃掉……」

　　艾倫看向蘇彬，露出一絲笑容，「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蘇彬：「……」

　　他、他說的「吃掉」是把人當、當「食物」吃掉嗎QAQ？

　　和三觀暗黑的人完全沒辦法溝通怎麼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