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刷新三觀

　　兩人跟著服務員的帶領入座，與隔壁桌的程昂照了個正面。

　　對方看見孫昱傑和蘇彬，臉色瞬間就變了……直到兩人坐下，服務員遞了菜單，程昂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滿臉的烏雲密布。

　　蘇彬看了一眼同樣臉色不大好的孫昱傑，暗想，這到底什麼節奏？他倆真有矛盾嗎？可為什麼孫昱傑提起程昂神采飛揚，偏偏見了面恨不得隱身？還是說這兩人的矛盾是單方面的——程昂對孫昱傑有意見？

　　算了，不想了！蘇彬無視尷尬的氣氛，假裝鎮定道：「小傑，你要喝點什麼？」

　　他無意識地叫了孫昱傑的小名，是覺得這麼叫，似乎能安慰一下那個面色蒼白的傢伙……這稱呼也的確轉移了孫昱傑的注意力，對方很感動，但也有點不大自在。

　　「我喝什麼都行。」孫昱傑乾巴巴地說了一句。

　　蘇彬想起之前艾倫給自己點的玫瑰酒，靈光一現，也跟服務員要了一杯推薦給孫昱傑。

　　酒上來後，他真誠道：「嘗嘗，口感很不錯的。」

　　孫昱傑：「……」

　　隔壁那桌：「……」

　　孫昱傑有點尷尬地看著他，問道：「這種酒，是不是女生點的比較多？」

　　蘇彬想起艾倫的話，認真道：「那是偏見，我室友說了，男的也可以喝。」

　　孫昱傑：「……」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難道蘇彬沒發現周圍幾桌的女士都是人手一杯嗎？反觀男的，一個都沒有。

　　蘇彬還真沒發現，自顧自翻著菜單……因為對那日吃過的菲力念念不忘，他決定點一樣的，仍然要了七分熟的牛排。

　　剛下完單，身邊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緊接著，一隻戴著歐米茄銀色腕錶的手就扣了扣孫昱傑那邊的桌面：「跟我出來一下。」

　　蘇彬：「……」這傢伙真是，真是太沒禮貌了！也不跟自己打個招呼……

　　孫昱傑給了蘇彬一個歉意的眼神，就跟著腕錶的主人出去了，一直等到服務員上了牛排，他倆才一前一後地回來。

　　程昂面色發黑，抓起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彷彿一刻都不想多待，離開前，還陰測測地掃了蘇彬一眼……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蘇彬已經橫屍牛排店了！

　　「……」那傢伙有病吧，老子哪裡得罪他了嗎？蘇彬有點抓狂。

　　原本還和程昂一起吃飯的長髮妹子也很意外，喚著對方的英文名跟了出去……他們桌上還擱著兩盤沒有吃完的牛排。

　　孫昱傑面如土色地回到座位，蘇彬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才是最莫名其妙的一個人好嗎，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蘇彬想等孫昱傑先開口，可對方就那麼傻坐著，手握緊又鬆開，硬是沒說一句話。

　　「我先吃了啊……」蘇彬等不了了，他已經快餓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氣氛不對，蘇彬覺得今天的牛排沒有上一次味道好，明明上一回吃起來很鮮很嫩的肉，這一次入口卻很硬……

　　又吃了幾口，蘇彬終於放下刀叉，嘆了口氣：「說說吧，你跟程昂到底咋回事。」

　　孫昱傑動了動唇，還是沒出聲。

　　蘇彬忍不住有點火大：「你把不把我當朋友！」雖然他不是愛八卦的人，但這樣身處局外的感覺讓人很不好受！

　　孫昱傑眼眶都憋紅了，最終顫著嘴唇道：「麥克爾，對不起……」緊接著，他眼中迅速蓄起了淚水，然後「嘩」的流了下來！

　　「……」蘇彬簡直驚呆了，孫昱傑這是哭了？沒、沒搞錯吧！

　　「你怎麼啦？」是自己剛才說話大聲了點嗎？可他又沒發飆！

　　孫昱傑一邊故作堅強地撐大眼睛，一邊還兇猛地掉著眼淚，哽咽著：「對不起……」

　　「你幹嗎跟我道歉啊……」蘇彬努力壓低聲音道，「別人都看我們啦，你別這樣……」

　　蘇彬手足無措，他覺得他也要哭了。。。

　　一個小時後，兩人肩並肩坐在公園的排椅上。

　　蘇彬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百感交集……剛剛孫昱傑已經斷斷續續地跟他坦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年前，孫昱傑在M大中國學生交流派對上第一次見到程昂，就對他一見鍾情。

　　男人對男人都能一見鍾情……蘇彬感覺自己的三觀被刷新了。

　　「但我只是暗戀他，程昂是直男，我不會讓他難做。」孫昱傑道。

　　程昂高孫昱傑一屆，他不知道孫昱傑的性向，對待他就像對自己弟弟一樣，非常照顧……蘇彬明白，程昂做的，也是他下意識在做的，孫昱傑性格軟懦，看起來就很能讓人產生保護欲。

　　但悲劇的是，半年前，孫昱傑在上網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個B國的同性戀社交網站，然後很蠢地跑去註冊了一下，還在上面發佈了一些個人信息。

　　M市的中國人就這麼多，華人中的同性戀更是稀缺，他這邊上網一公布，那邊就有人把他的性向曝光了。

　　「就因為這個，他們歧視你？」蘇彬想起他跟孫昱傑在蒂芙尼看戒指時遇到的那幾個「殺馬特」和「鉚釘鞋妹子」。

　　孫昱傑搖頭苦笑：「他們針對我的主要原因，是我跟程昂走的近，我要是個路人甲，他們根本不屑理我……」程昂得知孫昱傑的性向後，非但沒有疏遠他，還經常跑去開導他，希望他能改過來。

　　蘇彬聽到這裡，也急著問道：「能改嗎？」

　　孫昱傑瞥了蘇彬一眼，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最終卻只能道：「你和他一樣，都不明白，天生的同性戀是改不了的。」

　　「……」蘇彬的三觀又被刷新了！

　　孫昱傑：「我在程昂身邊，就有人看不慣我，覺得我玷污了他的形象，因為很多人不理解我們，覺得我們就是天生的變態。」

　　這個想法就有點過了，其實孫昱傑要是不說，蘇彬真沒覺得他有多不一樣……除了他的思維方式。

　　譬如孫昱傑和那些女生一樣在乎蘇彬有沒有女朋友（咦？他難道對我也有意思？-_-#），譬如他羨慕蘇彬給陳小恬買戒指，以及他在蒂芙尼充滿希冀地說，想要收到戒指當禮物……得知真相後的蘇彬很快就想通了這些他之前胡亂腦補的點。

　　孫昱傑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天空憂傷道：「很多時候我都想，為什麼我媽沒把我生成女的，那樣我就能正大光明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了……可我也只能想想了，現實就是現實，我跟程昂是不同道上的人，註定沒有結果。我距離他越近，反而越痛苦，不管是求而不得的愛情，還是別人的眼光……所以，我就盡量跟他劃清界限、保持距離。」

　　孫昱傑的語氣很絕望，蘇彬不知不覺被他感染到了，覺得有點心疼。他現在也理解了孫昱傑既欽慕程昂、又躲著對方的怪異行為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可憐的人存在啊……

　　可蘇彬不懂，為什麼程昂看見自己總是沒好臉色？難道因為自己和孫昱傑走得近，所以程昂以為他也是Gay？(-_-#)

　　「他剛把你叫出去說了些什麼？怎麼後來直接走掉了？」蘇彬問。

　　孫昱傑想起剛才的事，臉色又白了：「……你聽了別生氣。」

　　蘇彬：「不生氣，你說吧。」不太好的預感又來了……

　　「他說我不好好改，還到處勾搭人，他問我，是不是見一個喜歡一個……」孫昱傑說不下去了，一臉泫然欲泣。

　　「……」媽蛋，程昂果然誤會了！不過那傢伙說話也太特麼難聽了吧？什麼叫「到處勾搭人」？他哪隻眼睛看見孫昱傑勾搭自己（真、真的有被勾搭嗎-_-#）！？蘇彬都忍不住想爆粗了！

　　孫昱傑緩了緩情緒，道：「我當時很生氣，就衝動跟他說了些氣話……我說，我喜歡誰不關他的事，以後也不用他管我。」

　　「……」蘇彬很鬱悶，大哥，你是想害死我啊！你這麼說豈不是把我一起拖下水了？讓程昂誤以為我也是Gay？

　　「所以我跟你道歉，」孫昱傑看向蘇彬，內疚道，「對不起。」

　　蘇彬無奈了，他也沒法去責備孫昱傑，畢竟那是孫昱傑的氣話，任何人被那麼說都會發飆的。

　　孫昱傑見蘇彬沒發聲，以為他生氣了，立刻道：「麥克爾，如果你無法接受我的性向，可以直接告訴我，沒有關係的……我知道你和程昂一樣，是純直男，但我發誓，我對你真的沒有那種想法……」

　　蘇彬：「……」沒、沒有就好！

　　蘇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蘇彬聽過同性戀，但他以前覺得那一類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碰上一個、一個……活的Gay！！

　　「我知道，可一般人都消化不了的，」孫昱傑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所以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包袱，你要覺得跟我呆一塊兒不自在，我也會自動跟你保持距離的。」

　　「……」怎麼越來越覺得孫昱傑可憐了呢？

　　「我看著像是那麼狹隘的人嗎？」蘇彬深吸了一口氣，道，「只不過，我之前一直把你當純爺們兒，現在你跟我說你是Gay，而且你還……額，你說你希望自己是女的？我在想，我是不是得換個角度看你比較好？譬如把你當成女生？你別誤會，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蘇彬有點語無倫次了，他理解裡，把自己當成女人的Gay大多是那種很娘娘腔的男人，沒想到孫昱傑這樣的也是……

　　孫昱傑笑了笑，給蘇彬科普道：「在同志圈裡，我這種叫『零號』。」

　　蘇彬：「000？零號？什麼意思？」

　　「同志中扮演男性角色的，叫一號，」孫昱傑比了個圈圈叉叉的手勢，羞澀道，「相反，扮演女性角色的就是零號，但圈子裡純一號比較少，大多數是零，或者零點五。」

　　「……」兩個男的圈圈叉叉，入口在哪裡啊？難道是……菊花QAQ？

　　零點五又是什麼意思？被捅半朵菊花？(⊙a⊙)…

　　蘇彬覺得自己的三觀都不夠刷了ORZ...！

　　孫昱傑看著蘇彬無比糾結的表情，也有點尷尬，一般直男聽這種東西都會被噁心到，他趕緊轉移話題：「除了愛情方面，其實我們跟普通男生無異……所以，請你不要把我當女生。」

　　蘇彬輕輕點了點頭，無語問蒼天……

　　和孫昱傑分別後，蘇彬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怎麼了？」擅長察言觀色的楊誠哲一看見蘇彬就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

　　「誠哥……」蘇彬癱坐在沙發上，眼神獃獃的，他想到剛剛分別時，孫昱傑一個人站在馬路對面，無比寂寞的樣子，忍不住又是一陣同情。

　　蘇彬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一旦把別人當朋友，就見不得那人過得不好。

　　「你怎麼看待同性戀？」蘇彬看向楊誠哲，茫然道，「我今天跟一個認識不久的同學出去吃飯，得知他是同性戀。」

　　楊誠哲愣了愣，笑道：「同性戀不是很正常嘛，我身邊就有不少同志朋友。」

　　蘇彬坐直了身子：「他們什麼樣的啊？」

　　「就喜歡上跟自己性別一樣的人，還能怎麼樣？」楊誠哲說得輕描淡寫。

　　蘇彬嘴角抽搐，不安道：「他們……很容易喜歡上同性？」

　　楊誠哲無語：「你很容易喜歡上異性？」

　　蘇彬連連搖頭：「也要看人啊。」

　　楊誠哲：「所以他們也是要看人的啊。」

　　「哦……」蘇彬長舒了一口氣……

　　一會兒，他又問：「同性戀會不會很痛苦？」

　　「也是看人，或看人的心態，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愛人，當然不會覺得痛苦咯……」楊誠哲摸摸下巴，「說起來，因為我自己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所以還有一段時間懷疑過自己有沒有同性戀傾向呢……」

　　蘇彬：「……」

　　楊誠哲笑了笑，對蘇彬道：「不過，你可別在艾倫面前提起同性戀。」

　　蘇彬：「為什麼？他歧同？」

　　楊誠哲搖頭：「我聽說他被很多同性戀騷擾過，所以多少有點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