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入住新居

　　廚房是半開敞式的，與客廳只隔了一道裝飾用的磨砂玻璃。

　　蘇彬看著一塵不染的茶几，扯開嗓門問楊誠哲：「誠哥，家裡的衛生是誰打掃的阿？」

　　「誰有空誰打掃！」楊誠哲的聲音繞過玻璃傳來。

　　蘇彬想起自己在國內住了兩年的大學宿舍，排了值日表都沒人幹活，舍友們都是懶漢，一個個推三阻四，每次都是蘇彬忍不住先動手收拾，不過他也沒啥怨言，誰讓俞敏洪是他的偶像呢……

　　偶像上大學時曾給舍友們打了四年的水，之後他建立「新東方」，曾經的舍友全部從美國回來幫他忙，就為報他當年的「打水之恩」，這件事給了蘇彬很大的觸動。

　　偶像說了，付出總是有回報的，雖然蘇彬還沒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回報，但他對此深信不疑。

　　不過現在看來，新室友們都是非常自覺又愛乾淨的人，這讓蘇彬相當滿意……也算是「回報」的一種？

　　「平時你們都自己做飯嗎？」隔著玻璃喊話太累，蘇彬起身走到廚房門口，問，「我聽說艾倫要求室友會做飯？」

　　「是嗎？」楊誠哲淡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卻有點僵硬，蘇彬察覺到對方的沮喪，沒明白過來為啥，直到楊誠哲把炒完的兩盆菜端上餐桌……

　　看著賣相不太好看的番茄炒蛋和土豆肉片，蘇彬實在說不出好聽的話來。

　　楊誠哲也挺有自知之明：「我做飯做得不太好，冰箱裡也沒啥菜了，先將就一下吧，等金飛回來，我們再抽個日子出去請你吃頓好的。」

　　蘇彬善解人意地擺手道，開玩笑道：「能吃到楊博士親手做的菜，我已經覺得很榮幸了！」就算賣相不好，這還能比他當年寄宿學校時頓頓不帶油水的食堂飯難吃嗎？蘇彬不是個挑食的人。

　　但他嘗了一口，就改變了自己想法……他覺得楊誠哲還真沒謙虛。

　　再吃幾口，蘇彬開始捨不得早上慷慨送給老外的那包速食麵了……

　　等全部吃完，蘇彬決定，以後還是不要讓楊誠哲下廚了，實在是……有點傷胃啊！

　　飯後蘇彬搶著洗了碗，楊誠哲順便告訴他廚房裡各類廚具的擺放位置，以及烤箱、麵包機、咖啡機等物的使用方法。

　　「附近有個便利店，每天都有新鮮的食物賣，但種類不多。我們偶爾也會開車去較遠一點的大超市統一採購，一般兩周去一次，」楊誠哲打開冰箱，道：「這裡頭大部分食物都是共享的，誰需要誰自己拿，覺得多拿了回頭購物時就多出點錢，不算明帳……」

　　蘇彬還在感慨室友之間的相互信任，就聽楊誠哲嚴肅道：「只有艾倫的東西，你最好不要動。」

　　蘇彬心裡驀地緊張了一下：「啊？那萬一拿錯了呢？」

　　楊誠哲指著冰箱最上頭那一格和門上的一排：「這是艾倫的位置，他買的東西都會放在屬於他自己的架子上。」

　　蘇彬見那上頭放著許多綠色的玻璃瓶，也不知道是酒還是飲料……

　　楊誠哲又打開下面的速凍格，道：「這裡也一樣，除了最下面那格是艾倫的，另外兩格你隨意使用……」

　　關上冰箱門，楊誠哲笑說：「其實我們都沒有做飯的習慣，平時買的也大多是速凍食品，像是披薩、帕斯塔之類，放烤箱裡一熱就能吃的，所以艾倫總說我們吃的東西沒營養、不健康。」

　　蘇彬問：「那艾倫會做飯嗎？」

　　楊誠哲：「他也只會一些西式的簡餐，還是搬進來才開始學的。」

　　蘇彬後來才知道，楊誠哲所謂的「會一些」到底是什麼意思——那不過是把片狀麵包烤一烤，塗點黃油再夾兩片超市買回來的培根罷了；或者是用開水煮軟義大利麵，拌點現成的麵醬……這算哪門子的「會一些」？簡直比煮速食麵還沒挑戰力！

　　不過現在的蘇彬還是很天真的，一聽「西式簡餐」，就覺得各種高大上……

　　介紹完一切，楊誠哲也不急著回房間。他給蘇彬泡了杯袋裝紅茶，陪他坐在沙發上聊天，順便等艾倫回來再正式讓他倆認識認識。

　　蘇彬聊起自己的事，最能說的還是他的女朋友，陳小恬。

　　陳小恬是蘇彬的高中同學，亦是省大外語系的系花，但他們會在一起卻出於朋友的一場惡作劇。

　　高二那年，蘇彬與同學玩遊戲打賭，賭約是向全校公認最漂亮的女生求愛。蘇彬玩輸了，他扛不住同學們的鼓動起鬨，硬著頭皮衝進了廣播室，在廣播社成員目瞪口呆下朝著話筒大喊了一句：「陳小恬我喜歡你！我是高二三班的蘇彬！」

　　這一吼，便轟動了全校。

　　原本追陳小恬的人就很多，但在禁止早戀的重點高中，追求者們向心上人訴衷腸都只能暗著來，能把事情鬧這麼大的，蘇彬是第一個。

　　看著蘇彬滿臉通紅地被人從廣播室趕出來，兄弟們一通大笑。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放學後，陳小恬出現在了他們班門口……

　　蘇彬和陳小恬交往了。學校裡的老師因為他倆都是尖子生，對他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一年半後的高考，兩人也不負眾望地雙雙考上省裡最好的大學，這件事一時之間還傳為他們高中的一段佳話。

　　然而，他們的感情卻沒有發展得那麼順利。

　　在高中畢業後的一次同學會上，陳小恬得知蘇彬當年追求她是出於同學間的「玩笑」，驚異之下提出了分手。蘇彬那會兒卻已從心底裡喜歡上了這個姑娘，於是極力挽留，再次展開追求。

　　這一追，就追了三個月。

　　蘇彬每天替她打水、買早飯；上課送人，下課接人；得知她晨跑遲到，想盡辦法買通紀檢部的學長免掉她的扣分記錄；聽說她最喜歡的明星來市裡開演唱會，排隊數個通宵為她買票……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貼心事兒，都不提了，總之只要陳小恬出現的地方，都能看到蘇彬鞍前馬後的影子。

　　在陳小恬十八周歲生日前夕，蘇彬召集了當時一起玩打賭的幾個高中同學，買了一堆蠟燭放在陳小恬宿舍樓下，擺了個巨大的愛心。

　　那天晚上，外語學院的女生宿舍窗外懸滿了好奇的腦袋，她們望著一群熱血少年在樓下大唱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蘇彬站在愛心的正中間，抱著一束顯眼的玫瑰花，浪漫得整個夜空似乎都被染成了粉紅色……

　　唱完後，蘇彬朝著宿舍樓大喊：「陳小恬，我喜歡你！我是金融系一班的蘇彬！」

　　樓裡樓外全是尖叫聲，所有人都大吼著讓他們「在一起」……終於，陳小恬從宿舍樓裡走了出來，那天她穿了一身白裙子，裊裊婷婷地來到蘇彬面前，接下了他遞過去的玫瑰花，羞澀道：「全都唱跑調了……」

　　他們的事轟動一時，還被省大的校報報道了。自那以後，蘇彬也成了學校裡的名人，之後還聽說，擺蠟燭求愛的方法被網友傳到網上，為無數男生傳播了福音……

　　蘇彬說得眉飛色舞，楊誠哲也聽得津津有味。

　　「真是浪漫啊……」楊誠哲感慨了一句，又問，「不過只聽你說你怎麼追她了，那她對你好嗎？」

　　「好啊！」陳小恬的好，蘇彬能細數一大堆，「她不僅長得漂亮，心地善良，學習成績也很好，特別是英語……」包括蘇彬的偶像也是在他跟陳小恬去聽了演講後才確定的，「我難過的時候她安慰我，失落的時候她鼓勵我，她很有想法，很獨立也很懂事，從來不纏著我給她買東西，」蘇彬知道有些女孩子比較在乎這些，「總之，她很特別。」

　　楊誠哲點點頭：「那你們現在異地戀，還隔著八個小時的時差，不難受嗎？」

　　「難受啊，每一刻都抓心撓肺地想！」蘇彬皺著臉說。

　　楊誠哲安慰他：「不過有時候距離才能考驗一段感情是否堅定……如果能度過這一關，等你回去就可以考慮跟她求婚了。」

　　「啊哈哈，那也太早了吧……」蘇彬知道楊誠哲在跟自己開玩笑，可他嘴上打著哈哈，心跳卻著實快了一拍，「誠哥你呢，你有沒有女朋友啊？」蘇彬立即轉移話題。

　　楊誠哲有些靦腆：「說出來怕你笑話，我還從來沒談過戀愛。」

　　蘇彬驚訝地張大了嘴：「不會吧，你人這麼好，長得不賴，還是個博士……你要沒談過女朋友，我真不相信！」誠哥這種超級大暖男怎麼可能沒人追呢？……當然，忽略他做飯做得不好吃這一點。

　　楊誠哲道：「我從小到大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讀書，兩次跳級，後來身邊的女生都比我大，碩士出國後壓力很大，也沒處對象，到現在念第二個博士學位，在國外將近八年，一個人也習慣了。」

　　「第、第二個博士？」蘇彬震驚了，楊誠哲才比他大五歲，就已經念第二個博士了，那這人該有多學霸啊……看來他不會做飯是情有可原的。

　　楊誠哲看著蘇彬笑：「等我反應過來，身邊都是你們這種比我年輕很多的小傢伙了，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蘇彬抓狂道：「什麼叫『年輕很多』，不過才差五歲，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老嘛！」如果他是女生，肯定會挑楊誠哲這種既溫柔又成熟的人當男朋友……不會做飯沒關係，他可以做嘛！

　　正聊著，門口突然出現了一些聲響，兩人同時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生靜靜地站在玄關處，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一伸手，按下了牆壁上的開關，吸頂燈射下一束白光，照亮了那人深邃的五官和高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散下兩片扇影，卻遮不住他那雙灰綠色的眼眸……

　　那一瞬間，蘇彬覺得自己的心臟停跳了。

　　這是一張讓人第一眼見到就驚豔的俊美面孔，此刻蘇彬腦海裡出現了很多詞，什麼混血兒、明星、模特、童話裡的王子等等，他甚至還聯想到了吸血鬼……可除了那頭烏黑色的頭髮，這人就是沒有一點能讓蘇彬聯想到，中國人。

　　他朝他們一步步走了過來，姿態有種說不出的優雅，走路也沒有很大的聲音，只是距離越近，越讓人產生一種壓迫感……蘇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艾倫，這就是麥克爾。」楊誠哲也站起來，微笑地介紹。

　　「Hello.」他淡淡地問候，伸出一手與蘇彬相握，手指修長，膚白如玉，像是中世紀油畫裡走出來的貴族，「很高興見到你。」

　　說著這樣的話，他的語氣卻毫無起伏，表情更是波瀾不驚。要不是蘇彬已經在電話裡聽過他的聲音，還真不願意承認這個人就是艾倫。

　　但除了這個樣子，蘇彬也想像不出艾倫可能有的其他形象，只是，他本以為艾倫應該更像「真人」一點……可這個人外表完美得像是一尊雕塑。

　　見蘇彬被震傻的模樣，楊誠哲笑出聲來。

　　「麥克爾，你不用緊張，很多人第一次看見艾倫都會被他的外表所驚到，但相處久了你就習慣了。」楊誠哲開始說英文，流利而自然，蘇彬都聽得懂。

　　蘇彬紅著臉訕訕地收回手，不敢再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

　　楊誠哲問艾倫要不要來杯紅茶，艾倫應了一聲，在蘇彬身邊坐下，蘇彬瞬間又緊張了。

　　艾倫問了他幾句話，都是些很隨意的問題，類似「你是來M大留學的嗎」，「讀什麼專業的」，「打算在這裡住下來了嗎」，「要住多久」這種。

　　蘇彬也像是小學生回答老師提問一樣，一板一眼道，「是的」，「讀金融的」，「已經把行李搬到樓上的空房間裡了」，「準備住一年」……

　　可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問題，艾倫一本正經地指出了他好幾個用詞和語法錯誤……蘇彬的臉都要紅透了！

　　直到楊誠哲端著茶杯回來，他才鬆了口氣，楊誠哲卻笑著說：「你聽艾倫的沒錯，他學的是非常嚴謹優美的貴族英語，平時你多跟他交流交流，能學到不少東西。」

　　蘇彬內心咆哮著：交流毛線啊，我是來租房生活的，不是來學英語的，這樣相處壓力真的好大啊……

　　沒理會蘇彬的心理活動，楊誠哲直接跟艾倫提起了換房間的事，艾倫皺了一下眉頭，說：「這兩周我有點忙，也不知道周末有沒有空，我們再看看吧，也可以考慮找個晚上的時間搬……」

　　楊誠哲：「行，你覺得什麼時候方便了，提前說一聲。」

　　蘇彬默默祈禱艾倫能早日和楊誠哲換好房間，他總覺得如果要跟這傢伙抬頭不見低頭見，自己肯定會束手束腳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