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容忙著跟秦璽拍完剩下的戲份。
寧黎的病越來越重,已經起不來床,甚至吃飯吞咽都很費勁,他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窩都深陷了許多,襯得眸底特別亮。
陸懷洲坐在病床旁邊喂他吃飯,輕聲哄道:“再吃一點,就一口,最後一口。”
人病了或許脾氣也會跟著倔,尤其寧黎胃裡難受,就更不願意吃東西,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掀起被角遮住了臉。
陸懷洲沒有一點不耐煩,隔著被子揉了下他的頭,低聲哄他,直到寧黎憋不住笑了,他才連哄帶抱地將人拉起來,再喂幾口飯。
寧黎生命最後的一個月,陸懷洲又瞞著他借了一筆錢,然後沒有再出去打工,就一直守在醫院陪著他。
直到寧黎連呼吸都開始困難,整個人意識昏沉,一天能醒兩三個小時就算不錯。
他手都是冰涼的,陸懷洲拿了熱水袋捂著他的手,還是暖不過來。
他晚上仍然不怎麽睡,睡著也時不時就會驚醒,試探地摩挲一下寧黎的呼吸,偏過頭聽到他微弱卻執拗的心跳聲。
“小黎,”陸懷洲一點點捋平他蜷起的指.尖,低笑了一聲,啞著嗓子說,“要是非得生病的話,下輩子能不能換成我啊。”
寧黎還在昏睡,但他其實沒有完全睡過去,只是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
陸懷洲專心欺負他的手指,沒發現,寧黎的眼角滾落下了一行淚。
其實寧黎完全可以把遊戲設定成陸懷洲知曉一切,讓這個“陸懷洲”知道他等了他很多年,然後從這個遊戲中得到安慰。
但他還是沒有。
他知道這種等待的痛苦,他告訴陸懷洲,就等於陸懷洲也承受了一遍。
他舍不得。
“卡!”場記打板。
劇組拍了幾天,終於拍到寧黎之死。
寧黎去世的這場戲其實拍得很簡單,他已經完全陷入昏迷,陸懷洲握著他的手守在他身旁,聽到寧黎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指.尖似乎都越來越冰涼,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了整晚,寧黎的心跳終於徹底消失。
陸懷洲臉色蒼白,他沒有失聲痛哭,只是在低下頭時眼淚瞬間掉了下去。
同樣,這部分的戲份還得拍另一個版本。
就是陸懷洲病重,寧黎給他陪床。
寧黎很膽小,他一個人待在醫院其實很害怕,畢竟這層樓的病房不多,而且晚上總有病人疼到睡不著,發出一些響動。
陸懷洲昏迷了,他牢牢地攥著陸懷洲的手指,趴在病床旁邊。
等陸懷洲好不容易醒一會兒,他就托著陸懷洲的頭,給他喂一點飯,正常的食物已經喂不下去,只能把飯菜都弄成糊,才勉強能吃。
“小黎。”陸懷洲眼神溫柔,輕聲地叫他。
寧黎就紅著眼睛湊過去問:“你不再吃一點麽?”
陸懷洲搖了搖頭。
拍陸懷洲之死的那幾天,整個劇組的氣氛都陷入了沉悶,秦璽是真的很入戲,他甚至不拍戲的時候都不怎麽見池容,躲得他很遠。
“不然我真的一看到你就想哭。”秦璽吃飯時跟池容說,還沒吃幾口,就低頭擦了把眼淚。
也就戚陸霄晚上來接池容的時候,他終於短暫地想起池容還有個男朋友,才能從戲裡稍微抽出來一點,不然真不知道怎麽拍下去。
他戲份比池容少,殺青也會比池容早幾天,但他肯定是要留下來看池容拍完最後一場戲的,否則太遺憾。
現在還沒拍,他都已經想到自己會哭成什麽樣了,其實陸懷洲這個人不應該掉這麽多眼淚,他這樣有點崩人設。
池容其實也差不多。
但他這個月一直在減重,到了這幾天才終於結束,人太瘦了,沒有精力,反而心裡好過一點,何況戚陸霄幾乎每天都過來陪他。
晚上下了戲,池容轉過頭,就瞥到戚陸霄在片場角落等他。
戚陸霄手上還拿著他的羽絨服,他們晚上這場戲穿得比較薄,他現在渾身還是冷的,朝戚陸霄跑過去。
戚陸霄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眼眸格外深邃沉靜,彎了彎望向他,溫柔到讓人想不顧一切地撲入他懷中。
池容幾乎是撞過去的,手臂立刻摟住了戚陸霄的腰。
“怎麽了,寶寶。”戚陸霄將他抱緊,在他額頭上親了下。
池容臉頰上的肉幾乎都沒有了,雖然沒瘦到脫相,但也已經瘦到了極點,毛衣又很寬松,鎖骨冷白晃眼,戚陸霄掌心貼上去,隔著薄薄的衣料,幾乎能撫摸到他分明的肋骨。
池容在戚陸霄頸窩裡蹭了蹭,整個人才像是活了過來,戚陸霄身上的氣息包裹著他,像溫暖到密不透風的巢。
池容垂下睫毛,突然掉了幾滴眼淚,又難為情地偷偷在戚陸霄胸口蹭掉。
他其實很懂寧黎的那種感覺,所以就很難受,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但是只有一個陸懷洲,陸懷洲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是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孤單和害怕的,直到陸懷洲死後。
他仍然在好好當他的律師,沒有因為陸懷洲死了,他就過得渾渾噩噩,但這輩子心卻永遠敞開了一個無法彌補的缺口。
誰都不行。
只有陸懷洲。
…
等到離除夕還有三天的時候。
電影即將殺青。
戚陸霄待在劇組陪他拍完了最後幾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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