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顛覆崩塌,可是卻有什麽新的東西在虛弱地、一寸一寸地被建築起。
她望著逐漸亮起的天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心裡想:原來笨笨的弟弟真的能得到愛啊,是她錯了,大錯特錯。她以為他們這些人是不會被真正善待的,可她親眼看見了傅風寧對那個笨笨的弟弟有多麽愛護。
而她曾經也和世人一樣、和父母一樣、和金佐恩這樣的懦夫一樣,不斷向弟弟灌輸卑微的理論,差點毀了她的弟弟啊……
可是她的弟弟卻救了她。笨笨的人也總有一個人來愛,她一定不是真的垃圾,她一定也值得被人愛的對吧?
她一定也值得的……
傅風寧接完沈安的電話,出門找到沈悅時,就看見沈悅在樹下又哭又笑。
他沒有上前打擾。
只是閉了閉眼睛,對著小心翼翼追出來,躍躍欲試想要去安慰沈悅的金佐恩說了句「滾」。
把金佐恩嚇得差一點跌在地上。
金佐恩大氣都不敢喘,傅風寧難得出聲,又和他說了一句:“離她遠點。”
字句淡漠,也沒任何解釋。
卻叫金佐恩一瞬間心虛地紅了臉。
直到沈悅平複下來,傅風寧才像是剛剛才出來一般,語氣平和地叮囑沈悅今天務必看好蘇嬌嬌,下午大使館就會聯合當地,來引渡蘇嬌嬌回國。即便她把名單給了傅風寧,傅風寧也親手清刪了她手機裡和雲端上的資料。但她對沈安的惡毒居心,傅風寧仍是不能饒過。
傅風寧沒有久留,處理完畢,當即派遣那輛哈弗SUV送他回了酒店。
酒店裡,沈安正抱著枕頭看電視。
他一邊看電視,一邊看手機上的時間,看了將近五十分鍾,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他手裡還抓著傅風寧給他留的字條,偶爾還會看幾眼字條上筆鋒凌厲的字句。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傅風寧的字,可每一次看他的字,他心裡都會有些小小的震顫,他覺得傅風寧的字像極了飛舞的利劍,十分具有攻擊力。
可是這種氣質和傅風寧又很像,是以這會兒看不見傅風寧,他就抓著人家的字條不放。沈安自己根本沒發現,他對於傅風寧的依賴竟然達到了讓人發指的地步。
直到門外響起了不疾不徐的叩門聲,聽起來彬彬有禮。
沈安耳朵支棱起來,正要下床,忽然想起來傅風寧說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他覺得這個叩門的聲音應該是傅風寧,但是他不確定,小聲問:“誰?”
傅風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是傅叔叔,安安不用下來開門,傅叔叔有房卡。”
他敲門只是防止忽然開門把沈安給嚇到。
可他還沒從外邊把門打開,這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從裡邊把門開了。
傅風寧低下頭,看著光著腳、抱著枕頭的傻孩子,皺了皺眉:“又忘了走路要穿鞋子了?想被傅叔叔罰了?”
話剛落音,這個穿著寬松睡袍的瘦削少年,就丟了手裡的枕頭,緩緩張開手,撲到他的身上,兩支纖細的胳膊從他的腰側穿過,在後邊揪著他後背的衣襟。
沈安把腦袋埋進傅風寧的胸口,聲音悶悶地,還帶著鼻音:“傅叔叔……”
傅風寧心軟成一片,反手把他打橫抱起,垂眸看他,輕聲問:“怎麽了?跟傅叔叔說說?”
沈安抽了抽鼻子:“我……”
傅風寧把沈安放在沙發上,他在沈安身邊坐下,雙手撐在沈安身體兩側,把他困在沙發靠背和他的懷裡,傅風寧端詳著沈安的神情,心尖泛過鈍痛。
這孩子認生,剛才醒來見不到他一定是慌了。
而他帶這孩子來度假,原本是為他治療心理疾病的,可他卻不得不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丟了這麽久。他現在正是分外需要他陪伴的時候,這漫長的五十分鍾,一定讓他很難熬吧?
傅風寧伸手輕輕捧住沈安的臉,溫聲說:“傅叔叔進門時有些著急了,語氣重了,沒有要責怪安安的意思,嗯?”
沈安揉了揉眼睛,沒有就此發表意見,只是揚起臉,張開了手,微微發紅的眼睛看著傅風寧,小心翼翼地說:“傅叔叔……抱……”
傅風寧有些詫異。
伯恩說過,在進入第二療程,沈安遭受了心裡重創後,可能出現急性應激和隱性應激,急性應激是當場崩潰,需要他的信息素他的陪伴以及藥物治療,因此他來旅行還帶了許多藥物。
但當時沈安沒有進入急性應激,這幾天也沒有明顯的應激反應。看來,是引起了隱性應激——
即心理較平時更為脆弱,且可能出現偏激、易怒、急性重度焦慮和抑鬱,甚至可能引起自毀自棄的傾向。如果較輕一點,則反應為急性依賴,即片刻都離不開alpha的安撫,一旦離開則無法理性思考,會失去對外界的防禦力,十分易碎。
沈安主動求抱,傅風寧本該是暗自開心才對,可他現在心裡只有苦澀和憐惜。
他把沈安緊緊抱住,在他瘦削的背上輕拍,輕聲哄:“抱了,傅叔叔抱著了。”
可就在抱住的一瞬,又聽見沈安委屈地小聲問道:“傅叔叔……您身上……怎麽還有其他omega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