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院，紅血顯得很沉默，她默默的把張易楓送到張氏飯店，拒絕了張易楓的邀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就在她離開的時候，她開口說了從大院到這裡的第一句話。

「其實你是個好人！」

張易楓摸了摸鼻尖，有些哭笑不得，紅血的評價，對張易楓來說是一種諷刺，因為他從頭到尾，只想做壞人。

可是，總有人說他是好人。

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對己身而言，好人在做事後問心無悔，事出有因，壞人就是肆意妄為，無惡不作。對大眾而言，好人能堅守底線，秉持原則，壞人就是沒有底線。

望著消失在眼前的車影，張易楓甩了甩腦袋，轉身走進張氏飯店。

十多天沒來，張氏飯店的生意越發紅火，每天忙到天黑，晚上數錢的時候，大哥大嫂笑的嘴都合不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易楓發現母親蘭香玲，看到自己賺的錢並沒有那麼開心，反而有種強顏歡笑的感覺。

她有心事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母親端著飯碗，經常發獃，越發肯定了張易楓的猜測。

「易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大嫂董玉華突然說道。

「大嫂，你說。」

「咱們的張氏飯店生意這麼好，我覺得可以擴大規模了，你不是在春湖市有關係嗎，我看要不在春湖市也開家分店吧？」

「開分店？」張易楓一愣，頓時就笑了，「我沒意見，其實按我的意思，在春湖市開總店都行。」

見張易楓沒反對，董玉華臉上的笑容更濃郁了，「吃完飯咱們就合計合計，這是大事，正好易楓也在，你說是吧，媽。」

董玉華聲音落下，發現母親蘭香玲沒有搭話，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由疑惑的看了過去。

「媽，你沒事吧？」張易楓看到母親還在發獃，輕輕推了推她，母親如夢初醒，慈祥的笑了笑，目光逐一掃過張易楓，張易春，董玉華，欣慰的說道：「看到你們兄弟兩這麼爭氣，易春也成家立業了，媽這輩子就知足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不僅做了，還做的很好，媽沒有遺憾了，你們要開分店的事情，媽不反對，媽支持你們。」

「謝謝媽，到時候咱們一起到春湖市去，把爸也接過來。」董玉華笑著提議道。

然而，母親蘭香玲卻是微微搖頭，「春湖市，我就不去了，你爸也不會去，我們在鎖龍村生活了一輩子，那裡就是我們的根，媽算是看開了，這輩子跟著你爸，雖然苦，雖然累，但是媽樂意，老了還能當老闆娘，親自開飯店，在張友全面前爭了口氣，我真的知足了。以後飯店的事情，媽不管了，明天我就回鎖龍村。」

「媽，你……」董玉華非常吃驚母親的決定，「你走了，飯店怎麼辦？」

「易楓找來的廚師，雖然跟個悶葫蘆似的，不喜歡說話，但是踏實，腦子也靈光，我已經把我做魚的經驗告訴他了，今晚我們吃的就是他做的，媽不在這，也不會影響飯店。」母親蘭香玲說道。

聞言，張易楓，張易春沉默了，倒是董玉華焦急的勸道：「媽。這麼大的事情，你應該提前跟我們商量一下啊，客人吃慣了你做的魚，突然換個人，肯定會影響生意的，易春，易楓，你們勸勸媽啊。」

「好啦，什麼都不要說了。」張易楓開口，用筷子夾了一塊魚放在母親蘭香玲碗里，笑著說道：「媽，咱們先吃飯，明天我送你回鎖龍村，正好我也好幾天沒見爸了，挺想他的。」

「我也是，玉華，要不明天就把飯店關一天吧，我們一起回去。」張易春說道。

「哼，要回去你們回去，我哪也不去。」

董玉華見張易楓和張易春沒聽她的話，臉上有些不高興，啪的一聲把筷子砸在桌上，氣鼓鼓的離開。

「媽，你別說，今晚這魚做的味道跟你做的差不多啊。」張易楓臉上笑容依舊，似乎完全沒有受董玉華的影響，不過知子莫若母，母親伸手拍了拍張易楓，然後對臉色陰沉的張易春說道：「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跟過去看看啊。」

「管她做什麼，咱們吃飯。」張易春瓮聲瓮氣的說道。

「你們兄弟倆啊，都是牛脾氣。」

母親蘭香玲笑罵一聲，起身向著董玉華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隨著母親離開，屋裡只剩下張易楓和張易春哥倆，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易楓，今天是玉華不懂事……」

「哥，你不用解釋，我明白大嫂的意思，她只是不想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飯店生意受到影響，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媽不是咱們賺錢的工具，她想做的，我都會支持她。哥，我希望你不要忘記，她是生我們養我們的母親。」

張易春身體一震，低著頭，輕輕點了點。

一頓飯，不歡而散。

母親蘭香玲回家的決心，出乎董玉華的預料，她以為她生氣，母親就會妥協，但是她錯了，即便母親妥協，張易楓也不會妥協，母親想做的事情，他會毫無保留，並且無條件的支持。

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張易楓也會想方設法摘下來給她。

晚上的時候，母親很晚才睡，她在收拾東西，第二天一大早，董玉華看到母親身邊，早已收拾妥當的行禮，臉色不太好看。

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張易春陰著臉，根本沒搭理董玉華，默默幫母親把行禮塞進車廂，等母親坐進車裡，駕駛座上的張易楓，淡淡說道：「哥，問問嫂子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問過她啦，她不去，我們走吧。」

張易楓無所謂的點點頭，開車離開陽林縣，等車快要消失的時候，董玉華跑了出來，可惜，她來晚了一步。

車沿著進村的路，開進了鎖龍村，隔了老遠，張易楓他們就看見，蹲在家門口，獃獃看著遠方的父親。

他也在等待。

等待誰？

等待回家的親人。

「爸，我們回來了。」

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父親張友全一輩子沒掉過眼淚，在這一刻，落淚了，他笑著，也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