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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閃雷鳴，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空中傾瀉下來，咆哮奔騰……狂風捲著驟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地面、往山壁上抽打……

　　諾亞安靜地抱膝坐在山洞一角，他將身上的獸皮裹緊了一些，仍覺得冷。

　　梵在數小時前就動身前去尋找薩克一行人，臨走前他熄滅了篝火，再三警告洛依德不要點火、不要輕舉妄動，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山洞，直到他回來。

　　諾亞忘不了梵臨走時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幽深的碧綠眼眸裡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他知道梵是個沈默的人，更擅長用行動來表達意願。

　　但那一刻諾亞是知道的，知道梵有很多話想對自己說，可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等我回來──梵最後的眼神這樣告訴自己。

　　「呼~~~好冷啊。」特林搓著手臂，走到諾亞身邊挨著他坐下。

　　想了想，特林還是有些擔心地開口詢問：「那個叫梵的家夥真的行嗎？這座森林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啊。」

　　「嗯，沒問題的。梵從小在死亡森林長大，他對這裡的環境很熟悉。」

　　「哇，沒想到他這麼厲害！」單純的特林總是很快就能消除對別人的敵意。獸人雖然以部族群落為重，但也會崇拜力量強大的個體。尤其是能力特別強大的獸人，是一種令人又敬又畏的存在。

　　「我也聽說過有些獸人會獨自一人生活，不過在死亡森林裡可真不敢想像。」特林誇張地嚷嚷，「換成我的話，估計連三天都撐不下去吧。」

　　「洛依德呢，你能撐上幾天？」

　　被點名的獸人正在巡視山洞，聽到這個突如其來問想了好一會，才緩緩回答道。「不超過一個星期吧。」

　　「不是吧，我還以為你能撐上一個月呢！

　　洛依德走回特林身邊，盤腿坐下，像個長者一樣慈愛地摸了摸獸族少年的腦袋。

　　「就算再厲害的獸人也不可能待長久的。」

　　「為什麼啊？」

　　「因為寂寞……吧。」洛依德扯開嘴角，笑的卻有些苦澀，「人是不能離開同伴獨自生活的。」

　　「這有什麼，我們以前還不是經常被單獨丟進森林進行『歷練』嗎？」邱恩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插了一句。

　　「你們還太年輕，不明白。」洛依德嘆了口氣頭，眼睛卻直直看向諾亞。

　　「這和歷練不同。有些獸人生來就非常強大，強大到不需要同伴，強大到能夠獨自面對各種危險，但即使擁有最健壯體魄的獸人，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強者！強者必須要有一顆堅韌的心。」

　　「他們也會感到孤獨，也會害怕……」所以獸人可以不需要同伴，不需要部族，卻惟獨不能缺少能夠溫他們內心的伴侶。

　　『伴侶』對獸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必不可少的存在。沒有伴侶的獸人則是不完整的。

　　在看到梵第一眼的時候，洛依德就明白了，明白這個周身散發出強大氣勢的獸人為什麼沒有攻擊他們，為什麼願意冒著危險去營救素不想幹的人！

　　他是認定了諾亞啊！

　　「哈~我知道。洛依德你說的『心』是指勇氣吧。」特林壓根聽不出來洛依德這番話是故意說給諾亞聽的。

　　嘆了口氣，洛依德揉了揉額角：「勇氣只是一個方面。」這孩子，把他要說的話都打亂了。

　　特林有些不以為然，得意地揚揚眉毛。「再過幾年我也會成為厲害的獸人勇士！」

　　邱恩不甘示弱，回了他一個白眼：「就你小子，起碼還要十年吧。」

　　「你說什麼！不要小看人！」

　　「等你打贏我再說大話。」

　　「你──」

　　這兩個小子！

　　「真是夠了！」洛依德瞪起眼睛怒叱一聲，長久建立起來的威嚴這時候表露無疑。

　　「你們兩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想把猛獸引來嗎！都去面壁反省，不許再說話！」

　　「……」

　　「哼──」

　　臉紅脖子粗的兩人互相拿鼻子哼了對方一聲，一邊一個面對著山壁站好，倒也不敢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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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了會，沈默無語的諾亞終於抬起一直低垂的腦袋。「洛依德……」他看著像父親一樣可靠的長者，好半晌才輕聲問了句。

　　「獸人也會害怕寂寞嗎……」

　　「那當然，是人都會寂寞的。」洛依德放緩了口氣，慈愛地看著諾亞。

　　「梵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一個人居住在死亡森林裡的吧。」

　　「嗯……其實我剛見到他的時候心裡很害怕。他……我一點也沒感覺出他是獸人，他當時的模樣完全就像個野獸……」

　　只見眼前漂亮的小家夥瞬間紅了眼眶，洛依德瞭然地點點頭，伸出大手揉了揉諾亞的頭髮。

　　「獸人雖然強大，卻很難獨自存，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諾亞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對方。

　　「一個人單獨生活的太久，容易迷失自我。」

　　「迷失……自我？」

　　「是的，諾亞。本來你不需要知道這些。」雌性就應該被好好保護起來，不過為了梵，洛依德認為有必要告訴諾亞一些事情。

　　「我們生活在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想要不被野獸吃掉；就必須比野獸變得更兇猛、更殘忍。同樣的道理，想要在危險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就要強迫自己成為那個環境中最強大、最恐怖的存在。」

　　「為了變強大；為了使自己不被淘汰，必須習慣用野獸的方式去思考、去生存；久而久之，就會忘了怎麼樣去做一個『人』。其實每個獸人身體裡都蟄伏著一頭野獸，越是強大的獸人，身體裡那頭野獸就越難駕馭，這就是獸性。」

　　「一旦無法控制身體裡的獸性，獸人就會喪失理智，完全變成真正的野獸！」

　　諾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想起梵失控的模樣心口一陣顫抖；然而更多的，卻是回憶起梵清醒後那種痛苦和壓抑的眼神……梵一定也不想這樣的！他見過梵悄悄回去埋葬了似鱷龍母子的屍體。梵明明是那麼喜歡小獸，他不會去傷害任何一個弱小的生物；他總是用溫柔的目光注視動物之間那些親暱的親子互動，就那麼靜靜的坐著，看上一整天……

　　諾亞有時甚至會想像，如果梵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面──一定非常溫馨吧！

　　「那樣太可憐了……」諾亞現在終於瞭解了，為什麼部落裡的老人提起那些強大的獸人總是一臉可惜又遺憾的表情。

　　擁有力量的同時，他們也失去了很多東西。只有一個人，太孤獨了，太痛苦……如果掙扎到最後只能淪為嗜血的野獸，那麼拚命生存下去又有什麼意義？！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這也只是流傳，至少沒有人見過真正變成野獸的獸人。」

　　洛依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說過吧，強者都有一顆堅韌的心，他們不會被輕易打敗。」人是由感情的牽絆聯繫在一起的，體會過溫暖之後，誰還會願意再回去那種冷冰冰、孤寂的生活？所以伴侶對某些獸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那、那可以不要獨自一個人啊──既然是強者，那麼應該更容易找個部落、找一些同伴一起生活啊！明明一個人是那麼孤獨那麼危險……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諾亞想起梵寂寞的背影，鼻子一酸，忍不住哭喊出來。

　　「傻孩子，你不會瞭解的。」洛依德嘆了口氣，「獸人體內帶有野獸的天性，不會輕而易舉接受外族。特別是能力強大的獸人，個體十分稀少，這也是為了維持自然界力量的平衡。

　　這一類的獸人個個都是王者，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們被束縛在小小的部落裡──廣袤的森林、無際的草原、綿延的群山才是真正屬於他們的地方！」

　　「獸人不會甘於屈居別人之下，尤其是像梵這樣的，想讓他服從薩克、和其他獸人和睦相處，過著一層不變的安逸生活是不可能的。」

　　「可是梵說過，他會和我一起去部落生活……」

　　「雄鷹會暫時收起翅膀站在枝頭瞭望；可一旦雄起，整個天空都是它的。」洛依德直視諾亞那雙略帶不安的眼睛，沈穩有力的聲音一字一頓敲進對方心中。

　　「被困在一片小小的天空裡，雄鷹就不再是雄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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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亞愣住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腦子一時間還有些空白。原來梵簡單的那一句話，背後有著這麼多深意……梵為了他，究竟犧牲了什麼，又捨棄了什麼？

　　「別太擔心，獸人都是說一不二的。他既然都答應你留在部落了，你也別想太多。」

　　「看的出來梵是個沈穩的人，他會是一個好伴侶。」

　　伴侶！

　　「你……你都知道了？」諾亞尷尬又有些不安的看向洛依德。對方卻哈哈大笑起來。「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難道連這點都覺察不出來？」

　　「那，薩克他……」

　　洛依德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你是薩克最疼愛的弟弟，他怎麼會不接受梵？更何況，我們現在真的需要新鮮強大血液的注入……蟲族、蟲族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了。」

　　「蟲族！」諾亞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這不是你要擔心的，好好睡一覺吧。」洛依德放柔了聲音。諾亞這個孩子從梵離開後就沒有放鬆過，看來他在這座森林裡也吃了不少苦頭，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不過真希望一切都能雨過天晴。

　　只是……洛依德皺眉看著洞外絲毫沒有減弱的雨勢……

　　今年的雨季是不是來的太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