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出生

　　輕柔的海浪拍在崖壁上，敲打出朵朵白色的浪花。

　　銀髮少年盤腿坐在岸邊，遠遠望去，只見他背繃得挺直，紋絲不動。

　　“動了、動了！上鈎了！”身旁悠哉遊哉晃著兩腿腿的少年，忽然跳了起來，指著海面的某一點大叫。

　　潘達連忙起身，手臂拉鈎，一股強大的拽力從指尖傳來，咬住魚竿一點一點往深海裏拽。“加油啊，潘！”少年在一旁不斷替他打氣。小熊點點頭，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身體幾乎呈150度向後仰。

　　“力量好強，是條大魚。”少年探出腦袋張望了一會，卷起身上的白色長袍迅速脫了下來。“我下去看看，應該是金虹鱒魚吧。”

　　陽光下，少年的肌膚白膩如雪，一頭耀目的銀色長髮更顯得格外搶眼。他縱身跳下了數米高的懸崖，纖細的身體在空中劃過美妙的弧線，‘噗通’一聲紮進了海裏。

　　當少年再度浮出水面的時候，竹制的釣魚竿毫無預警發出一聲脆響，從中裂成了兩截。眼看著就要到手的大魚便這麽溜走了，潘達和少年同時發出懊惱的呼聲。

　　小熊沮喪地扔掉了手中的半截魚竿，不停地搖頭歎氣——算了，下次再讓亞瑟多做幾根魚竿吧。就在此時，一條身披斑點條紋的海豚迅速遊了過來。它豎起身體不斷拍打著魚鰭，從口中發出悅耳的鳴叫。

　　少年拍了拍海豚的腦袋，揮手朝著崖壁上的潘達高呼——

　　“潘，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

　　小熊‘哦’了一聲，看上去有些意猶未盡。他慢騰騰收拾好東西，然後捏住鼻子一口氣跳下了海。

　　“咕嚕嚕~~”

　　眨眼間，一頭黑白相間的熊貓出現在了海中。它奮力劃動四肢，動作顯得十分笨拙。一抹銀白的身影快速遊了過來，托起不斷往下沈的小熊很快浮上水面。調皮地海豚遊到少年身邊，它用腦袋頂住潘達，配合小熊劃水的速度慢慢前進。

　　有人忙幫，小熊總算鬆了口氣。它白乎乎圓滾滾的身體抵在海豚背上，黑色的四肢舒展，爪子有一下沒一下撩撥著翻騰的水浪。

　　尾巴突然一陣刺痛，小熊身體一僵，然後慢吞吞轉過頭……果不其然，它身後不知何時圍上了一大群人魚，有幾個甚至大膽地伸出手拉扯它的尾巴。

　　潘達哀嗚一聲，抱住腦袋呻吟。這個動作顯然刺激了其他人魚，他們更加放心大膽地湊上來戲弄潘達，捏捏它的耳朵、或者扯扯後腿之類的。也只有在亞瑟離開的這段時候，人魚才有機會接近小熊。島上的居民早就對這頭黑白小熊好奇不已，只可惜沒有辦法靠近他身邊。

　　潘達自己也很懊惱，釣魚的最佳地點是人魚主島邊緣的一個小島，所以每次釣魚必須遊過長長的海峽。可不知道爲什麽，一下海他就會不由自主的變身，大概是浮在水中那種軟綿綿沒有著落感的感覺，令他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吧。

　　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小熊一溜煙跑進了樹叢裏。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慢騰騰走出樹林……跑的太急忘了拿替換的衣物，潘達只能紅著臉，遮住身體一步一步往岸邊的小木屋挪。在沙灘上、水裏的嬉戲的人魚個個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小熊。偌大的海岸一瞬間鴉雀無聲，靜謐的氣氛更加令小熊覺得羞愧無比——

　　嗚嗚嗚，好丟臉……亞瑟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啊！

　　遠在獸人部落的亞瑟，此時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他無辜地揉揉鼻子，琢磨著該不會是小笨熊在想念自己了吧。

　　事情辦完之後就立刻回去！思起快要出世的小小熊，獸人臉上更是露出了傻傻的笑，開始了每天的例行發呆……

　　……

　　半夜，潘達被一陣莫名其妙的悸動驚醒。

　　他迷迷糊糊爬下床，推開門，夾雜著海腥味的冷風頓時刮了進來，刺激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夜，太靜了，月光清清冷冷灑落在海面之上。海似乎也睡著了，波光粼粼，閃現出一種莊嚴而聖潔的光。

　　潘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驅使他自動走向連通著石室的山洞。幽暗的山壁裏鑲嵌了大大小小的水晶石，它們一眨一眨閃耀著光芒，似乎在催促潘達快一點、再快一點……幾乎是用跑的，小熊一口氣沖進了石室。他气喘吁吁扶住牆壁，發現整個石室亮的出奇，五根水晶柱散發出比平時更加耀目的光芒。

　　石室中央的容器中，原本一丁點大的小圓球如今已經長成了亞瑟的拳頭般大小。他此刻正不安地四處亂撞，似乎想要衝破阻礙在四周的重重隔膜。

　　“啊——”潘達不由發出一聲驚呼。他急忙走上前，伸出手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小傢夥要出來了嗎？可是菲利斯說還要十天左右呢，所以亞瑟才會放心回部落處理一些棘手的事務。難道……菲利斯是故意的？

　　不待潘達多想，小傢夥又狠狠撞了一下容器。他的動作十分急躁，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眼這個世界。

　　潘達立刻慌了神，他想也不想連忙將雙手伸進水幕之中，抱住小圓球輕輕撫摸著。說也奇怪，剛才還十分調皮的小傢夥立刻安靜了下來。半透明的銀膜一拱一拱，小傢夥正努力想要出來。潘達屏息等待，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寶寶出世的那一瞬間。短短的幾分鐘，卻如同幾個世紀一樣難熬……

　　隨著掙扎的幅度變大，銀膜越來越薄，變得近乎完全透明。潘達的心‘突突’跳了幾下，他能感覺到手中滑膩的膜逐漸被水流沖淡……暖乎乎、柔軟的觸覺，那就是孩子的小手臂吧。粉嫩的小臉逐漸清晰了起來……潘達的身體劇烈顫抖，激動的說不出話——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粉嫩的臉頰，柔軟的銀髮……看著這一切，潘達感覺心底的某一處化開了，盈滿了感動與欣喜……

　　他小心翼翼將孩子抱了出來。

　　毛絨絨的白色小尾巴輕輕甩動著，緩緩摩擦潘達的手掌心。小傢夥愜意地彎起小嘴，淡褐色的半圓小耳朵打著卷，還沒有完全舒展開。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毫無聲息走了進來，菲利斯的聲音依舊平板，卻不難聽出其中多了幾分暖意。“謝謝你……謝謝……”潘達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睛一秒鐘也捨不得離開手中的孩子。“你不用謝我。”優美的唇微微向上勾起，菲利斯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見亞瑟追悔莫及的模樣，我會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