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出走
“吼——！”擁有強壯身軀的巨大野獸，在衆人的注視下，直立變回人形。他臉上的猙獰怒容尚未褪去、兇狠的異色雙目狠狠瞪向亞瑟和安迪奧，不斷從喉嚨裏頭發出警告的低咆聲。
私鬥的兩人相互乾瞪眼，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雖然這場意氣之爭還沒分出勝負，亞瑟和安迪奧也沒傻到會去平白無故多樹立個對手。洛克繼承了穆法沙的血統，無論在體魄還是力量之上，他都當之無愧是部落裏最強悍威猛的勇士。
“該怎麽處置他們？”洛克小心翼翼扶起安。他儘量隱忍著克制住自己的怒氣，然而就在看到安嘴角的一抹殷紅時，瞬間便沈下了臉。
安任由洛克抱住自己，並沒有向往常一樣立刻就推開他。這讓洛克稍稍有些感動，他幾乎是全神貫注在看著安，很想立刻上前用自己的雙手抹去他的傷痛。然而理智告訴卻洛克，他不可以這麽做。
“關一天禁閉，兩人都是。”安抹去嘴邊的血迹，冷冷地開口。
此話一出，別說是亞瑟，就連安迪奧的臉色都變了。
“我不屬於獸人部族。”年輕的狼人皺眉。他的目光越過安，萬分焦急探向石室之中。經過剛才那幾拳，安迪奧發脹發熱的頭腦總算冷靜了下來。雖說獸人部落裏住著一位無所不能的‘創世神’大人，但他仍不免替小人魚感到擔憂。
“既然你是在部落裏犯的事，我就有權利管。”
安挺起腰杆，聲音不徐不緩，清清楚楚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族長臨走前交代我管理部落，給予我懲處所有人的權利。亞瑟和安迪奧私自鬥毆，關禁閉一天是對他們做出的懲罰。誰有不服的，儘管可以站出來。”
青金色的眼睛一一掃過在場每一位族人。安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和平時無異，但他的心底，卻因爲緊張和害怕而在隱隱發顫。
寬厚溫暖的大掌握住了他的手。安的身體微微僵硬了幾秒，然後逐漸放鬆。他並沒有回頭看，也不需要回頭。身旁散發的熱力告訴他——洛克正亦步亦趨守護在他的身邊。用那雙銳利的眼睛，將所有不滿與反對的聲音，統統逼了回去。
“好吧，我接受處罰。”亞瑟看了安，以及他身後的獸人一眼，聳聳肩，率先跨步走向另一間石室。他倒是駕輕就熟，看來平時沒少被關禁閉。
狼人還在負隅頑抗，安緊接著又說了一句。“你不願意也可以，但別想再見到柯瑞爾。”這話對付安迪奧有效極了。心高氣傲的白狼不得不低下頭，乖乖跟隨獸人腳步，回石室接受對他任性的懲處。
聖地之外，嘩啦啦的暴雨依舊下個沒停。收拾完逞兇鬥狠的兩個傢夥，石洞內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
族人全都默默站到了安的身邊。剛才的那一幕讓他們清楚認識到——安是獸人部落的族長，是獸人部落裏，說一不二的領導！即使有人對於安雌性的身份頗有微詞，卻也不敢直接去挑戰洛克的權威。這便等於間接承認了安在部族中的地位。
一時間，石洞內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奇特，似乎某種無形的東西，正隨著時間悄然改變。就在這個時候，7號挺著圓滾滾的身體走出了石室。它倒是沒覺察出四周凝滯的氣氛有何不妥，樂呵呵向衆人宣佈了小人魚脫險的好消息。
“柯瑞爾已經渡過了危險期，他很快就能醒來。”
安吐了口氣，緊繃的心弦終於鬆懈了下來。他這一放鬆，同時也緩解了聖地裏僵持的緊張感。族人相互道賀，發出了興奮的歡呼聲。誰也沒有注意，洞外一抹黑白相間的身影，悄悄然退了出去……
雨還在繼續下著，勢頭卻不及剛才那麽狂猛。大地仍是一片蒼茫的景象，到處都是迷蒙而陰暗的雨幕。四周墨黑墨黑的，伸手看不見五指。一頭黑白相間的小熊，默默行走在茫茫原野之上……
潘達低垂著腦袋，身上的毛髮早已濕透。它漫無目的地在草原上轉悠，反雙眼正什麽也看不見，它打算就依靠直覺這麽一直走下去。
只要能離開獸人部落，去哪裡都無所謂……小熊這樣想著，邁動黑色的四肢，一步步遠離聖地。
濕漉的草地坑坑窪窪，十分不好走。一個不小心，前掌又陷進了軟爛的泥地。潘達打了個噴嚏，甩甩身上的水珠，繼續一深一淺向前進。
以前怕族人恥笑，潘達很少變化獸形，久而久之，他習慣了以‘人’的姿態出現，幾乎快忘了身爲野獸的本能。
潘達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變身，他循著氣味一路找到了聖地，小心翼翼守在門口卻不敢進去。寬敞的石洞溫暖而明亮，與陰冷潮濕的曠野截然不同。小熊趴在洞口，一動也不動，靜靜感受著從裏面傳出的光亮……
當聽到柯瑞爾平安的消息之後，潘達心中的愧疚總算稍稍小了一些。說他膽小也好，懦弱也好，潘達就是不想再留在部落裏。那種心痛和無助的感覺，令他萬分無措……
只要一想起亞瑟，他的心就會感覺很痛很痛，仿佛胸口壓著一塊巨大的岩石，令人喘不過氣來，幾乎就快要窒息。
熊族是回不去了，踏出部落的那一刻，他便不再屬於熊族。潘達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能去哪裡……小熊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悲，渾渾噩噩活了十八年，到頭來，卻連一塊棲身之所都沒有……
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的家，就連最卑微的螻蟻，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巢穴。可是他的家在哪？不管是森林也好、草原也好……在這個世界的一角，真的有能容納自己的地方嗎？他真的真的不奢求什麽。沒有可愛的小熊無所謂，沒有可口的竹林也沒關係，只需要一塊小小的、在他受傷的時候能獨自安靜舔舐傷口的地方……
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將他拒之門外……只屬於他的、只爲他而存在的，溫暖的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