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瑟賴爾，住的還習慣嗎？”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阿賽爾特大步跨進了簡單精緻的小木屋，肩上還站著一隻搖搖晃晃的長嘴稚鳥。
瑟賴爾撐著身體，從床上爬起的時候略微顯出有些吃力。他的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輕咳了幾聲，嗓子微微有些嘶啞。
“你不舒服？”阿賽大步奔到他身邊，肩上的鳥兒一個沒站穩，一頭栽到了瑟賴爾懷中，發出‘啾啾’的抗議聲。
“這是？”瑟賴爾捧起懷中的小傢伙，對方竟也不怕生，親昵地啄著他的指尖。
“這是出生沒多久的小鳥龍。”阿賽一邊逗弄小鳥，一邊說道，“我怕你一個人太寂寞，特意找了這個小傢伙來陪你。”
“怎麼樣，喜歡嗎？”
“嗯。”
瑟賴爾笑著點點頭，將毛絨絨的小傢伙湊到臉頰邊蹭啊蹭。不一會，就見他輕呼擰眉，一臉無奈的將發絲從調皮的小鳥龍口中搶救回來。
“我都聽說了……那個，”阿賽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觀察著對方的臉色開口。
“你真的，決定了？”
“是的，我不想再拖了。”瑟賴爾低下頭沈吟。他和蓮華約好了在今天拿掉這個孩子，然後他就可以回到部落，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你的身體……”
“我沒事，大概是前幾天沒睡好的緣故。”瑟賴爾淡淡的說，眼裏顯露出的堅決任誰也無法撼動。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阿賽歎了口氣，留下小鳥龍之後便離開了木屋。
清晨的陽光和煦照耀在樹海之上，部落如同往日一樣安寧而祥和。
阿賽愣愣看著被風湧卷起的陣陣碧波，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獅鷲獸徜徉在天空時，那威風凜凜的身姿。
他連忙甩頭，輕聲自嘲。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還會老想著昂……忘了吧，別再去想他了。
對了，自己失蹤了這麼久，還沒有去看過小魚呢。阿賽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頑皮的笑，很久沒有看到珂瑞爾了，去找他吧。
……
氤氳的泉水邊，鷹人輕巧地沿著光滑的樹幹順勢滑下，穩穩落在了厚實的土地上，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小人魚背對著他，低垂著小腦袋，長長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拍打著水面。
“阿賽你這個壞蛋……”幽幽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滿，回蕩在叮咚作響的泉邊。
“阿賽？他怎麼了。”鷹人故意壓低了聲音，不懷好意的靠近小人魚。
“他、他居然一個人跑去和獅鷲鬥！”
珂瑞爾狠狠揮舞著拳頭，將心中的不滿一股腦發洩了出來。
“他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呆在臭狼那裏不肯回部落！”
“哼！他要是再不回來，我一定給他好看！”
天，還要給我顏色看！阿賽苦笑著搖搖頭。
“看樣子，就算他肯回來也給你嚇跑了。”
“什麼啊！才不是，我──阿、阿賽！”
小人魚驚喜地看著眼前一臉笑意的熟悉俊顏，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接著歡呼一聲跳進了鷹人的懷抱。他一邊憤憤不平數落阿賽，一邊笑嘻嘻的在對方胸前使勁磨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哼！”小人魚氣呼呼的鼓起雙頰，故作大方的說：“這次就饒了你，下次一定給你好看！”
“是~”阿賽努力了半天沒忍住，忍俊不禁笑了出來，立刻又招來珂瑞爾佯怒的討伐聲。
兩人在岸邊嬉鬧了會，接著阿賽腳下一滑，就著抱住小人魚的姿勢，‘噗通’摔進泉中。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剛想站起身，腰部卻被一雙纖細的胳膊死死抱住。
“阿賽……”小人魚柔聲低喃，盈盈的大眼中浮出一絲水汽，白皙的臉龐在泉水的蒸騰下，很快泛起了誘人的紅暈。他整個人趴在阿賽身上，微涼的皮膚緊緊貼住對方，不留一絲空隙。
“好了，珂瑞爾，快讓我起來。”
“我不要！”小人魚倔強的瞪著他，水靈靈的眸子像是會說話。“一鬆手，阿賽你又會跑的不見人影……我不要、不要總是一個人，我不要總是等你！”
“我不行嗎？”他可憐兮兮的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的祈求令人不忍心拒絕。“我真的好喜歡阿賽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珂瑞爾！”
對方眼底的執著令阿賽沒來由的感到心慌。他從來只是將珂瑞爾當成弟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有了這種想法！
“我們……你先放開我。”
“不要！”小人魚猛搖頭，接著像是下定了決心，捧住阿賽的臉，起身就要親吻他──
“珂瑞爾！”阿賽大吼，用力掙脫開他的束縛。
小人魚悶哼一聲，身體重重栽進泉水中，好半天都沒能緩過氣來。
“你、我過幾天再來看你。”阿賽喘著氣，硬下心腸，別過頭不去看珂瑞爾。
“阿賽……”低啞的呼聲帶著哭腔，像是在控訴；絲絲鮮血順著小人魚白皙的額頭，一滴滴落入清澈泉水之中。
珂瑞爾無法相信，阿賽竟然就這樣推開他，連一丁點兒猶豫都沒有……
“我先走了。”阿賽逃似的離開溫泉，再留在這裏，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珂瑞爾。
“阿賽……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拒絕我……我從小、從小就一直喜歡你了啊──”
傷心欲絕的低泣，聲聲回蕩在氤氳的泉水上空。
長久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懷揣著的美好夢境，終於在這一天碎了；在這個同樣是夢開始的地方，碎成了一片片，再也不復以往……
“誰！”
聽到異樣的響動，珂瑞爾猛然抬起頭。紅紅的眼角還帶著殘留的淚水，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安迪奧冷眼看著底下一臉狼狽的小傢伙。銀色及肩的發飛揚在風中，冰冷的碧眸裏帶著些許看好戲的戲謔之意。
又是這個傢伙！
珂瑞爾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轉身潛進了泉水深處。這傢伙肯定是來嘲笑自己的，他才不要給那條臭狼看到自己這麼沒用的樣子。
岸邊，安迪奧一聲不響的立著。良久，他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
主屋之中──
“今天還是覺得不舒服？”蓮華輕輕拍著瑟賴爾的背替他順氣。
瑟賴爾最近身體一直不好，持續發著低燒。
“還好、咳、我沒事……”
“還說沒事，我看還是過幾天再──”
“不！”他連忙拉住蓮華，喘著氣，艱難的說：“我不想再等。就是今天，請幫我拿掉這個孩子。”
“……我知道了，你躺下吧。”
蓮華輕歎口氣，不再多說什麼。他從方形的長盒中取出一個圓柱形的透明物體，裏面裝滿了藍色的液體。
冰涼的金屬貼上瑟賴爾的皮膚，令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不會痛的。”蓮華低聲安慰他，將藍色液體緩緩推進瑟賴爾的血管中。
“睡一覺吧，醒來就好了。”
瑟賴爾點點頭，身體漸漸止不住困意，緩緩閉上了眼。醒來以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他這樣想著，心卻一點一點變得沉重。
熱流漸漸在腹部彙集，是藥物起作用了嗎？這個孩子，就快沒了吧……
汗水一滴滴沿著額頭落下，瑟賴爾張開嘴大口大口喘氣，呼吸越來越急促。
“痛……”
突如其來的，他的肚子一陣抽痛，一開始像是細小的針刺，緊接著便是無數利齒在腹腔中撕咬，又像是炙炎的火和冰冷的水在身體中交替！
他受不了了，好疼、真的好疼──
“怎麼會這樣！”
蓮華一時間也慌了手腳，連忙將各種線極連接在瑟賴爾身上──心跳混亂，身體各項指標都顯示異常……該死、怎麼會這樣！
“好痛……痛啊……啊──”瑟賴爾疼得忍不住大聲尖叫。
隨著他身體的劇烈顫抖，原本正常工作的儀器紛紛冒出白煙，‘嘟嘟’閃出警告的紅燈之後便宣告當機。
“瑟賴爾，你怎麼樣！”
“痛……好痛……”
瑟賴爾此刻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的身體像是被千軍萬馬碾過，撕心裂肺的疼痛，連最細微的地方也沒有放過，逼得他恨不得撕開自己的肚子。
“嗚……我好痛……”
“我知道，你撐著點、一會就好了。”
蓮華急得滿頭大汗，趕忙取出止痛劑給他注射。不一會藥物就起了作用，瑟賴爾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的很。
“怎麼樣，好點了嗎。”蓮華用乾淨的布沾水擦拭瑟賴爾頭上的汗珠，實際上他自己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對方緩緩吐氣，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蓮華這才鬆了口氣，儀器這時候也恢復了運轉。
“這孩子的命可真硬……”蓮華搖著頭不敢置信地盯著螢幕。就連這樣也無法弄掉這個孩子，獅鷲這種生物真是太可怕了！
“好奇怪，這是什麼……”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湊近螢幕仔細觀看。
驀的，他陡然瞪大眼睛，緊接著猛一回頭，用無法相信的表情看著瑟賴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