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高大的獸人目不轉睛地看著身旁陷入昏迷的鷹人。汗水糾結著一摞紅發，擋在了白皙的額前。昂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撥開那摞發絲，露出了鷹人俊美的臉龐。
獸人有著片刻的失神，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緩緩摩擦著對方細膩的臉頰──提克斯的話令他很不安，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對阿賽手下留情。
昂承認，一開始他只是想將阿賽當成雌性的替代品。然而隨著相處的日子越來越長，他漸漸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自己的眼睛已經離不開那道火紅的身影。
優秀的獵人在遇到頑強的獵物時，會迫不及待想馴服對方，他也是如此。他很想將這頭倔強美麗的小鷹留在身邊。
昂知道阿賽還沒有完全成長，幾年之後，他會出落的更加耀眼奪目。他不是沒有想過暫時放阿賽離開，讓小鷹磨練得更為出色，那樣馴服起來約會更為刺激。
然而當阿賽爾特居高臨下、信誓旦旦地俯視自己的時候，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氣和慌亂。
他是獅鷲，天生的王者！他出來沒有懼怕過任何事情，但是面對正茁壯成長的阿賽爾特，他卻感到了恐懼，事情超出自己掌握的恐懼感。
雛鷹羽翼豐滿之後就會離巢，在廣闊的藍天尋找自己的一片天地。他的阿賽就是逐漸成長的雛鳥，毫無疑問，總有一天會成為出色的雄鷹！
昂撇過頭輕哼一聲，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他居然也會有擔心獵物反噬的一天！
他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折斷阿賽的翅膀、拔去他日漸豐盈的羽翼。但是這樣一來，阿賽就永遠不再是美麗奪目、！翔于天際的雄鷹！
他的鷹，不應該被枷鎖困住……
只能一遍遍、反復佔有那具美麗的身體，像是用這種方法來證明他是自己的。昂知道這樣做只會令阿賽更加憎恨自己，但是他控制不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以及日益增長的無力感，和被孤獨侵入骨髓的深深恐懼……
獅鷲一族自古都是被上蒼遺棄的一族。作為強大能力的代價，他們終其一生都活在孤獨和痛苦之中。提克斯已經陷入了這個魔咒。昂不得不慶倖，他的阿賽，並不是雌性。
就這樣吧，就這樣把阿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憎恨也好，厭惡也好，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夠了……
當天晚上昂就打算向提克斯告別。獅鷲的復原能力比普通獸人強上好幾倍，他的翅膀已經基本痊癒。
“我直接翻過聖卡羅山、帶著瑟賴爾南下，你呢？”
“我繞著峽谷飛回森林。”昂看了一眼面前綿延的山脈，內心隱隱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山對面是狼族的領地，你要小心。”他出聲提醒好友。
“我和他們沒衝突，不會有事的。”提克斯擺了擺手，按住懷中張牙舞爪的小傢伙。沒想到這才幾天，瑟賴爾就敢反抗自己了！哼！絕對是那個叫阿賽爾特的鷹人幹的好事！
昂也不再多說，點頭和提克斯道別。
“阿賽──”眼見著獸人要帶鷹人離開，瑟賴爾急了，對困住自己的手臂又是抓又是咬。阿賽為什麼在獸人懷中一動也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
他心中閃過無數個可怕的念頭，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阿賽？叫的很親熱啊！”
陰陰的磨牙聲在耳後響起，瑟賴爾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才短短幾天，居然就不怕我了，嗯？”
鐵鉗一般的大掌緩緩抬起對方小巧的下巴。提克斯驚訝的發現，在瑟賴爾漆黑的眼中除了懼怕，還多了一絲仇恨的火焰。
不屈的眼神令獸人感到莫名的不爽。他狠狠的咬住瑟賴爾的唇，粗暴地入侵、吮吸著，直到雙方都氣喘吁吁，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
“雖然我很想教訓你，不過我們要趕路了。”獸人不滿足地舔舔唇，鼓動雙翼的有力動作在森林裏卷起了一股小型旋風。
瑟賴爾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故鄉，心裏一陣悲涼。或許他這一生，都無法逃離提克斯了……
……
聖卡羅半山腰──
冉冉的篝火照亮了獸人剛毅的側臉。火焰的熱力令阿賽緩緩從昏睡中蘇醒，他茫茫然看著眼前跳動的火光，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餓了嗎。”
昂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繼續轉動著手中的烤架。
“瑟賴爾……呢？”阿賽艱難的開口，喉嚨猶如火燒一般疼痛，聲音更是沙啞的厲害。
“你放心，提克斯沒對他怎麼樣。”昂的表情有些僵硬，連說出的話也是硬邦邦的。“他正帶著瑟賴爾穿過聖卡羅山。”
“聖……卡羅山！”阿賽的樣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時間連話也說不完整。“他、他飛過去的？”
昂瞟了他一眼，不用說答案也是肯定的。
“該……死！”阿賽顧不上身體的不適，掙扎著爬了起來。“絕對不能……從聖卡羅山……上方經過。他們會……會沒命的！”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昂忍不住呵斥，一把接住他軟綿綿倒下的身體。“你以為提克斯和你一樣是三腳貓嗎！”
阿賽聞聲狠狠瞪了獸人一眼。如果不是為了瑟賴爾，他根本不想和這個混蛋說上一句話！
“你──你以為……以為我和你一樣沒見識嗎！”氣急攻心，阿賽忍不住捶打胸口猛咳。
“蝕蟻……是生活在高山上的穴居大型節肢動物……你以為，他們出現在這裏……和聖卡羅山終年滅絕人跡……都是巧合嗎！”
“什麼意思！”昂的右眼突突跳了一下，心臟瞬間收緊。
“山上……根本就是赤尾蠍龍的大本營！”
隨著鷹人的怒吼，獸人向後踉蹌了一步，雙眼死死瞪著漆黑一片的山頂。
身為獅鷲，他當然知道赤尾蠍龍的可怕。這種會飛行的恐龍身長不到一米，尾巴如同蠍子一樣長有毒鼇。單單一隻赤尾蠍龍他當然不放在眼裏，但是聚集了數以千萬……別說是獅鷲，任何生物都別從它們的地盤上經過！
“你、確定？”昂咬牙，聲音近乎低吼。
“赤尾蠍龍喜歡在高山上群居築巢……它們正是以蝕蟻為食物。”阿賽喘口氣，接著往下說。“我曾經……在蝕蟻的洞穴口發現過它們的足跡。”
“它們十分好鬥……尤其現在是赤尾蠍龍繁衍的季節，它們會更加兇殘！任何從領地上飛過的生物……它們都不會放過！”
“該死的！”昂揮拳重重砸上地面，連大地都忍不住震動。
他猛然轉頭，雙眼赤紅瞪著鷹人，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搖晃。“你知道山上有赤尾蠍龍，那你還想過去？！”
“唔！”阿賽用盡全力揮開昂的手，下一秒便兩眼發昏跪倒在地上。
“我有我的辦法。”他撫著胸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接著狠狠說道。“就算死在山上，也比落在你們手中好！”
“你──”昂氣得火冒三丈，動作粗暴野蠻，在阿賽的手臂上掐出了很深的血印。
“所以你也知道我和提克斯會追來，好一口氣把我們都解決了，是嗎！”
阿賽咬著牙不做聲，看在昂眼中就等於是間接承認了。
“好、太好了！”獸人怒極反笑，瘋狂的笑聲在靜謐的夜晚格外刺耳。
“你沒想到吧──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我們找到！沒想到你保護的那個小小雌性、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住口──”
阿賽怒吼，發狂一般猛撲向獸人，牙齒、爪子、拳頭，無所不用施展在對方身上。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願意的嗎？他好恨自己一時心軟，恨自己的仁慈！
如果當初不阻止岡殺了昂，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後悔！他甚至……甚至在發現赤尾蠍龍之後，還想著要給昂給下警告！
他真是瘋了……瘋了才會這樣將自己一次次推入痛苦的深淵，也間接害了瑟賴爾……
“走！”昂梗著脖子不再看他一眼，粗魯地拎起鷹人向著山峰急速飛去。
“提克斯沒你想的那麼沒用。”他冷哼一聲，“如果沒等到我們就掛了，也只能證明他活該。”
“瞪著我幹什麼、快想辦法！”
獸人的吼聲震醒了阿賽。他咬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必須趕在赤尾蠍龍傾巢出動之前，想出應對的辦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