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上省的電視台。

　在這個網絡資源爆炸的信息時代， 各大有名有姓的門戶網站都被這一則詭異的視頻入侵。

　“這是……”

　電視台的台長呆愣地看著這一封血色通知消散後的雪花畫面。

　在發布完駭人聽聞的抉擇遊戲後，對方離開了。

　只剩下了濃濃的震撼停留在了每個人的心口。

　警局內那些佔據高位的人已經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主角攻孫東允緩緩眨了眨眼睛。

　隻覺得這一切是那麽的荒謬。

　層層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

　堅不可摧的心理素質就像是被這份聲明敲的粉碎——

　梁瑞坤真不愧是華國最為頂尖的犯罪顧問……

　他把人心這一塊拿捏的死死的。

　毫無漏洞。

　因為這個遊戲……這天平之上的兩端放置的砝碼，本來就是不平等的。

　骨子裡的血越來越冷。

　如同有一隻巨大的針筒將肺部呼進的空氣迅速抽離——

　根本就不用關注這件瘋狂事件背後引起的輿論。

　那些網民和杜林素不相識。

　估計只會覺得對方像是開玩笑， 一個小小警察的性命怎麽可能抵得上一件影響糟糕的犯罪案件？

　孫東允頭有些暈乎。

　濃重的煙草味嗆得他嗓子也有些疼。

　他聽見了， 身後警局內的人傳來的激烈討論聲——

　“能追蹤到發布這個視頻的IP地址嗎？”

　“不能，帳號是層層加密的空殼， 想要入侵剝離起碼需要48小時，對方可以輕易將其注銷！”

　“與杜警官頗有淵源和聯系……梁瑞坤，應該是他，這是他的報復麽？”

　“但我不明白的是， 如果他對杜警官曾經將其陷害入獄的事情心懷恨意，那為什麽不直接割喉殺害……反而要搞這一出視頻？他就不怕進一步暴露自己組織的信息和藏身的地點嗎？”

　孫東允聽著背後嘈雜的聲響，隻覺得一股濃重的無力感深深的灌滿了他的四肢。

　——為什麽沒有直接在他肉體上報復， 而要搞出這一則視頻？

　——為了殺人誅心啊。

　這場威脅性的遊戲如同一把割心頭肉的軟刀子……享受著凌遲的快意。

　刀子那一端捅向的， 絕對不是警方的公權力。

　或許以後會有，但不是現在。

　——那把刀捅向的是杜林的精神世界。

　他要粉碎他的信仰……讓他曾經以此為榮的價值觀受到致命的衝擊， 將杜林的靈魂割得千瘡百孔。

　是了。

　只要自己、警方、民眾們……為了人命向梁瑞坤妥協， 對於那個青年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恍惚之間， 孫東允突然想起數年前在刑警學校內聽梁瑞坤所教授的課上，用陰冷優雅的聲音，宣揚著一個極為殘酷的觀點——

　“人類是欲望驅使的動物，人性本惡。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 為了品嘗自己想要的、甘潤甜美的果實， 在沒有法律和道德的約束下可以輕而易舉將他人推出，任由滾滾而來的列車將他的肉身碾碎。”

　微涼如水的聲音危險至極， 就仿佛在靈魂上灑下了誘惑的轟鳴。

　“法律和道德也不過是在自由的靈魂上套上的枷鎖， 成為了滿足統治者對社會治理穩定性的渴求。”

　“這樣的靈魂是不美好的。”

　“為了自由……你們應該去揭開這層枷鎖， 反過來控制它。”

　“沒有人能夠禁錮你們。”

　整個教室內的學生都被這個言論震的頭皮發麻，不知該說什麽……

　如同被洗腦一樣僵直。

　而當時站起來反駁他，拉回了所有人思緒的……就是杜林。

　青年俊美的眉目就像是由神明勾勒出的畫筆。

　他身上散發著熾熱溫柔的光芒，耀眼的不可思議。

　仿佛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將那層光輝抽走，渾然天生。

　“導師。”

　杜林抬頭看著他。

　清冷的話語緩緩流瀉，像是動人的清泉。

　“你說的是錯的。”

　“善意是本能，從來不是選擇。”

　“那套在靈魂上的枷鎖……一直不曾存在過。”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孫東允就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人心動，為什麽會對這個人愛的發狂，就算他失蹤了5年都念念不忘，如同著了魔一樣毫無喘息的機會。

　誰都可能會被梁瑞坤迷惑，但杜林不會。

　他是如此堅定的相信著這一點。

　而現在，主角攻孫東允隻覺得大腦內爆炸性的填滿了這個細節——

　在這展開的荒誕離奇的賭局中，梁瑞坤想要讓杜林收回曾經的結論！

　他仿佛看到了那猙獰的畫面——

　…………

　模樣俊美的青年警官心甘情願地跪在地上，依附著犯罪顧問的膝頭。

　如同一隻被剝斷了所有爪子，再也沒有了烈性脾氣的貓——

　“對不起，導師，我錯了。”

　清潤潤的眼珠裡只能夠映染出梁瑞坤的身形。

　順從的蹭著他的掌心。

　只是心底一滴一滴地流著崩潰無助的血。

　他被人、放棄了。

　被這個世界的光拋棄了。

　只有梁瑞坤能夠接收他了……只有無邊的黑暗能夠包容他，細細的琢吻他。

　“從今以後我會遵從欲望和惡意……徹底遵從您。”

　…… ……

　“ 不。”

　主角攻孫東允的呼吸猛然一窒，如夢初醒般的抬起了頭。

　他把目光瞄準了警局內的每個人。

　【叮——檢測——檢測——】

　【主角攻刑警隊長孫東允：好感度：85%——黑化值：83％——】

　【角色自述：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做出這樣殘忍的選擇。】

　【沒有誰能夠放棄杜林……絕對不行。】

　——————

　鹹濕的海風席卷著熱流裹挾而來。

　這是一艘停留在公海上，不受任何人任何國家管束的船。

　躺在床上的青年警官，細密的睫羽輕輕顫了顫。

　那如同幻境和霧氣一般的藥劑不是每時每刻都能生效的。

　機械的聲音在他腦海內緩緩響起。

　【人皮紙：宿主，你醒了嗎？】

　它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嘗試喚醒杜林，心裡有些擔憂。

　那皺巴巴的紙上書寫的血字也化作了一個又一個混亂詭異的音符，不時放大和縮小，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即將崩壞。

　是的……就快成功了。

　如果真的被藥物 ta031徹底控制，宿主的理智會在這個副本徹底的坍塌。

　San數值會徹底清零。

　到時候……

　這個副本會直接被深淵之主接管。

　所有可控的意識分身，眼眸內都會遍布一個又一個形狀詭異分明的豎瞳。

　這種情形，是人皮紙不願意看到的。

　是什麽時候發生改變了呢？

　明明一開始也希望看到宿主淡漠懶洋洋的臉上，流露出崩潰的chao紅。

　總比那雙眼睛永遠都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好。

　但為什麽發生了改變呢？

　“……你放心，我醒了。”

　讓人皮紙感到慶幸的是……它終於聽到了那一聲清淡的回應。

　幾乎是瞬間松了一口氣。

　【人皮紙問：宿主，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

　【杜林歎了一口氣：警棍好涼。】

　【人皮紙：…………】

　【杜林：好吧，開玩笑的，別擔心，一切都還穩的。】

　就算思維被藥物融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碎掉的玻璃渣，他還是將它拚湊了起來。

　人皮紙沒有再說話。

　那張紙上的字跡卻顯得亂的很，如同一團理不開的毛線。

　杜林想了想又出聲問道，【在我意識有些不清醒的這段時間內，除了警棍play以外，還發生了什麽？】

　【人皮紙面無表情：這個副本的反派boss梁瑞坤發了一張關於你的照片，放在各大網站上。】

　青年警官心裡有了一分不好的預感。

　【杜林：……什麽照片？】

　黑色的屏幕之中，是豔得發癢的一幕。

　杜林目光有些奇妙的看著自己昏睡過去的樣子。

　無助垂下的濕漉漉的黑發，看似羸弱至極，但那過於俊挺的五官，緊緊抿住的嘴唇，卻柔雜出了一種相左的氣質。

　美的動人心魄。

　而與此同時，在這張照片下方是一串文字——

　象征著無邊的惡意。

　全民通緝。

　【杜林：…………】

　原著劇情倒是也有這麽一段類似的內容。

　那是快到結局的位置。

　反派boss梁瑞坤從監獄裡成功越獄之後，直截了當確立好了在上省的水源布上投毒案的計劃。

　也如現在展現的那樣，接通了各個省級電視台和網絡，讓大家做一個選擇——

　但原著裡可沒有“小炮灰杜林”什麽事。

　他早就墜河而死了。

　作為一個磨刀霍霍的反派，自然把刀指向了主角攻孫東允和主角受范思遙。

　他提出的要求是，要麽在水源裡投毒，讓上省數百萬的民眾承受風險。

　要麽就讓警局把這兩個人推出來，灌下原本該倒入河內，數量恐怖的毒藥，全網直播。

　一場比凌遲處死更可怕的酷刑。

　現在被杜林詭異吸引和愛上之後的梁瑞坤，選擇的卻是把青年警官往後余生的人生自由、信息數據，和投毒案的嚴重後果做比較……

　【杜林：……總感覺一下子降了好多個level。】

　人皮紙沒有說話。

　那一位所圖謀的，可是更“深”的東西。

　【叮——檢測——檢測——】

　【主線任務二：副本劇情探索度：70%——】

　而就在這時，輕柔的腳步聲慢慢響起。

　踩在地上，就像是碾碎了一地的大腦皮層。

　杜林聽到了一聲溫柔到毛骨悚然的詢問聲。

　“杜林，你醒了？”

　梁瑞坤逆光而來。

　他穿著一身標志楚楚的西服。

　銀白的頭髮就像是落在克那澤湖畔上灑落了一地的碎銀，整個人都充斥著聖潔的俊逸。

　想想他所謀劃的那些恐怖罪行，杜玲隻覺得心頭湧上了一陣寒意。

　……怕是x教頭子的那種神聖。

　梁瑞坤坐在旁邊，不緊不慢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看了一眼表盤，誇了一句。

　“你果然擁有著最棒的靈魂，杜林。”

　“在曾經的實驗品之中……沾染上ta031藥劑的人，就算服下解藥後，大腦也沒有辦法徹底清醒。”

　看著他的視線裡帶著寵溺而又溫情的情緒，就像是墜入湖泊後，緩緩包裹住石子的水潮。

　“但是你在那昏迷的5年時間裡，都被注射過不止一次的ta031，按理來說有著很強的成癮性，卻在沒有我的指令下，成功找回了自我。”

　“好乖、好乖得醒來了。”

　就像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衝刷你的信仰……讓你喪失理智一般。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梁瑞坤心頭的情緒有些複雜。

　驕傲、征服欲、陰暗病態的折辱欲……混雜在一起，濺起了無邊無際的白色浪花。

　但沒有關系。

　反派boss梁瑞坤低低的笑了笑。

　一想到那個公布的殘忍遊戲，梁瑞坤感到了一種濃濃的愉悅感。

　他沒有辦法從內部打碎杜林的靈魂、讓他崩潰，讓他可憐無助的瑟瑟發抖——

　那就從外部好了。

　我要直白了當的讓你看到這個世界的惡意。

　你不是說人性本善嗎？

　你不是說無需選擇嗎？

　但當你看到他們自私地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為了苟延殘喘活下去後……直接將你冰冷的推給了我。

　就像黑暗之中伸出的一隻隻蒼白、迫不及待的熟練的手。

　你還會堅持你的觀點嗎？

　你會向我求饒的吧。

　露出鮮美到極致的哭腔。

　【叮——檢測——檢測——】

　【反派boss犯罪顧問梁瑞坤：好感度：79%——黑化值：78％——】

　【角色自述：真可憐，但也真讓我歡喜。】

　眉目俊朗的青年警官靜靜看著他，背脊松軟的躺在床上。

　像是毫無所覺般，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就算面容蒼白，仍然如同枝頭簌簌落下的花枝。

　“導師，我們也來玩一場遊戲吧。”

　杜林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