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路邊的光影已經暗淡了很多。

　出租車上，衛肅明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已經凌晨兩點了。

　從酒店去而複返又回到了青大的校門，兜兜轉轉， 這一路荒唐而又不可思議。

　就連主位上的司機，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他和癱倒在懷裡的杜林，吹了聲口哨，“年輕人興致就是高……從酒店嘗了鮮後直接回學校，大半夜的都不帶休息， 氣兒也不喘，不愧是青大的學生，體力也杠杠的。”

　衛肅明抿緊嘴唇， 臉上的神情顯得僵硬的很，“隨你怎麽想吧。”

　——這也不是今天第一次……被誤會了。

　下了車，抱著骨頭都像是被酒熏軟了的少年，衛肅明在校門口站定， 看著巡邏的保安， 猶豫了一瞬。

　就這樣直接進去，一定會被記過晚歸違紀的警告。

　衛肅明是不在意的，不過，懷裡的小東西很在意這件事——為了所謂的獎學金。

　青大物理學院的院長平日裡對他很好，但院長本人也是個非常看重規矩的老頑固， 極為在意校紀，知道他半夜歸宿，少不了會有一頓批評。

　求他幫忙是肯定不行的。

　摸了摸杜林後脖頸處有些滲汗的肌膚， 少年似乎是熱的很了， 開始在他的懷裡不安分的扭著， 嫩紅的唇瓣微張， 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

　“我想喝水…………”杜林小聲的嘟囔著。

　“這裡沒有水，乖一點，不要鬧，回寢室再說。”衛肅明嚴厲的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聲音太過冷，意識混沌的少年只是在他的懷裡發出了一個有些委屈的音節，又蹭了蹭他的手腕，不再動彈。

　青年松了口氣。

　將手機掏出，衛肅明的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最後定格在了某處。

　——鬱文崢。

　清冷如同皓月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窘迫的情緒，衛肅明硬著頭皮，還是撥通了電話號碼。

　鬱文崢是青大物理學院中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教授，他研究的方向是量子物理那一塊的，在國際上都處於前沿領域。

　學術領域本來就是一堆天才和瘋子的結合體的相互競爭，必定要有偏執自我的性格，才能夠熬過一次又一次重複率極低的數據實驗，能夠在國際上混出名頭又那麽年輕的，拿到science，nature，cells期刊大滿貫的人……整個青大，也就只有鬱文崢一人。

　他身上有許許多多的光環，就像是被神化了一般，不過，對於衛肅明而言，鬱文崢還有一個身份——他是他的高中校友和學長，比起旁人要親切許多。

　他們都畢業於上杭一中，在校慶典禮上，彼時正讀高中的主角攻就請教過這位極其出挑的學長關於量子物理的問題，對他很是崇拜。

　——鬱文崢為人謙和，風趣幽默，不像院長在一些規矩方面卡的很嚴……可能找這位學長幫忙，比較合適吧。

　——就是不知道自己夜不歸宿的行為……會不會在鬱學長的心裡留下糟糕的印象。

　衛肅明在心頭如此想到。

　他倒不是對鬱文崢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只是不想讓人誤會他和杜林這種人的關系。

　抿著嘴唇，撥通了電話，青年的額角緊繃著。

　看到主角攻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杜林：…………

　【杜林：他竟然直接向未來吃他腦花的反派boss求助？？？】

　【人皮紙：是的，你沒有看錯。】

　【杜林：啊這啊這。】

　被隱藏的劇情在他的腦海之中展開，人皮紙給他做了解釋，杜林沒有想到主角攻和反派在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這在原文劇情之中是沒有提過的。

　難怪。

　難怪……鬱文崢會一心認定把衛肅明的大腦作為最壓軸的食物。

　智商只是添色的一部分，一心一意，專注於學術的主角攻……這樣偏執到極致的人，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是優秀，極為罕見。

　他的大腦當然會是很棒的美味。

　看來主角攻的未來是沒有辦法改變了。

　早在衛肅明讀高中的時候，鬱文崢就盯上了他。

　——食人魔對食材的追求極為挑剔，絕對不會輕易收手。

　【叮——檢測——檢測——】

　【主線任務2——劇情探索度：10%——】

　衛肅明耐心的等待著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注意到懷裡姿容豔麗的少年，用一種憐憫傻子似的目光盯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的嘟聲才消失了。

　“喂？”

　最先傳來的是粼粼的水波聲。

　緊接著，那是一道有些沙啞怪異的聲線，音色好聽磁性，但躺在衛肅明懷中的杜林……下意識的想象到的，是一條潛伏在暗處，花紋斑斕美麗的毒蛇。

　“喻學長，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

　衛肅明毫無察覺，盯著保安室前方的樹影，猶豫著說道，“我有件事兒……我想請求您幫一下忙。”

　“晚上回來的晚了，想請您幫忙消個分。”

　遲疑了一下，補充道，“除了我以外，還有我的室友，叫杜林，學長，幫忙打個招呼，別扣我們的違紀分。”

　杜林：“…………”

　人皮紙：“…………”

　【杜林：這種特地向食人魔提了一嘴名字的行為……不會篡改劇情線吧。】

　【人皮紙想了想，安慰他：應該不會，宿主，畢竟你只是一個戲份很少的炮灰，名字聽上去也很普通，反派boss鬱文崢對食材有著很高的要求，不會看上你的。】

　【杜林：哦，那就好。】

　——————

　另一邊。

　寬大明亮的浴室之中，一個花紋怪異的浴缸裡，盛著滿滿的水，氛圍陰冷沉悶。

　一個男人靜靜的躺在裡面。

　他並不是在自殺，只是尋求著絕對安靜的環境，和瀕死的快感。

　——他在模擬著那些曾經被他放在砧板上的獵物……所體會到的情緒。

　池裡的水有些涼了，混沌的熱水流入，水面再滿卻始終沒有一滴水珠溢出，形成了良好的平衡……

　過了好一會兒，放在一旁的手機鈴聲緩緩響起。

　鈴聲響了許久，水面下的男人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露出了毫無溫度的深色瞳孔。

　那眼瞳看上去有些瘮人，讓人第一時間……想到了蛛類生物的複眼。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男人起身，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臉，戴上了眼鏡，嘴角對著鏡子，模擬了一下平日裡經常露出的和煦微笑，接通了電話。

　“喂？”

　“鬱學長，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哦……是那一頭小獵物。

　腦海之中轉了一圈食物的名單，鬱文崢有了些興致。

　他和他平日裡並不怎麽聯系，不太熟，鬱文崢並不打算過早的參與食材的成長歷程。

　太過格式化的養殖，容易降低肉質的鮮美。

　所以他才會對衛肅明的請求有些意外。

　男人慢條斯理的將精壯身體上的水珠一一擦拭乾淨，起身從冰箱裡，拿出了個透明的玻璃杯。

　玻璃杯中的液體有些詭異，血紅的沉澱物散發著不祥的光芒。

　耐心的聽完了衛肅明的請求，掛斷電話，看了一眼牆壁上掛著的鍾，鬱文崢饒有興致的摸著下巴。

　“真有意思……這麽晚了，衛肅明竟然不在寢室裡研究習題，違反校紀，這有點反常，不太像他。”

　他支著頭，指尖漫不經心的摩挲著杯身，就像是摩挲著人體中脆弱的喉結。

　這不像是衛肅明會做的事情。

　除非……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杜林？”

　唇齒輕抵舌尖，聲線有些曖昧。

　就像是魔鬼念叨著祭品，帶著幾分腥涼。

　——這是一個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名字。

　他沒有留意過這個人。

　似乎有什麽東西超出了他的計劃，向某個奇異的方向偏折。

　“就是他讓衛肅明……作出了妥協？”鬱文崢的眼裡閃過了愉悅的光芒。

　變化不一定是壞事，餐桌上也許會多一盤菜。

　想到這裡，鬱文崢低低的笑了笑，不緊不慢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著那個號碼的請求回復道。

　“當然可以。”

　“我已經跟宿管說過了。”

　他一向很關注食物的心理波動……尤其是優質的儲備糧。

　——看樣子會多一個有趣，並且值得他費心關注的人了。

　————————

　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教授明確的回復，衛肅明松了口氣。

　還好，學長沒有進一步詢問。

　否則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他有些煩悶。

　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為一個人迫例的行為……真不想再體驗。

　盯著懷裡麻煩的人，衛肅明快步走向寢室大門。

　低頭一瞥，杜林似乎徹底睡著了，酒精的催眠效果很好，小臉紅紅的，看上去豔麗逼人。

　再看看他身上那件服務生的製服，領口有些開了，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細碎脆弱的鎖骨。

　糾結了一下，衛肅明抿著嘴，皺著眉頭將外頭的大衣解開，蓋在了杜林的身上。

　黑綠的衣服將他整個人都蓋住了，擋住了那極為惑人的身形。

　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被什麽邪祟蠱惑一樣。

　燈光有些暗，一步步慢慢的走進去，明明和這個人沒有任何的關系，衛肅明卻仍然有些緊張，背部汗濕，鼻尖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以前沒撒過謊，也沒偷運過人。

　躺在他懷中，裝暈的杜林安靜地看著好戲。

　杜林：我還昏著，什麽都不知道.JPG

　宿管叫住了他，“是鬱教授打招呼的，衛肅明和杜林？”

　“嗯。”

　“很不容易啊，青年才俊，剛進青大就進了鬱教授的課題組，去外地跑項目半夜才回來……以後不得了。”

　衛肅明沉默著，沒有搭話。

　宿管打開抽屜，掏出了姓名夾，“簽個字就行。”

　捏住筆尖，單手拖著懷裡的人，衛肅明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猶豫了一下，低頭叫了叫杜林。

　少年卻像隻貓一樣，沒什麽反應，只是下意識的回應著，蹭了蹭他的下巴。

　——這個人真是……

　衛肅明的眉頭沒有松開過。

　心裡煩悶得很，理應把他立即撇下，卻還是沒有動作。

　“他有點事，喝多了，累了沒醒，我幫他代簽。”他解釋道。

　——代簽？

　宿管探究的看著面前身形單薄，隻穿著件襯衫面容清冷的青年，再看看他懷裡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沒有半張臉露出來。

　細細看去，只能看到那人微微晃動的腳。

　雪白的小腿肌膚線條若隱若現，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白得有些晃人。

　——這裡頭的小孩……是不是沒穿ku子？

　只要是湊近，就能夠聞到一股酒氣，熏得人有些嗓子發癢。

　不知道為什麽，宿管的喉結動了動，咽了口口水，不再看他們，“既然是喻教授打招呼了的……代簽就代簽吧。”

　在整個青大，也只有鬱文崢的招呼能夠那麽好用，足以抵得上校長的權力了。

　按著懷中的人，衛肅明抿著嘴唇簽下了杜林的名字。

　筆尖在線稿上留下了那個從來都沒有被他留意過的名字。

　——杜林……

　他不想和他有什麽糾葛，不過，就連這個簽了的名字都無意識的纏繞在“衛肅明”本名的下方。

　像是一團無法解開的線團。

　“謝謝，我先走了。”衛肅明對著宿管輕輕頷首。

　…………

　樓道內靜悄悄的沒什麽人，這麽一折騰已經快凌晨三點了，也只有玩遊戲的夜貓子還耗著不肯睡。

　回到寢室，房間內的燈沒關，書桌上還擺著演算物理公式的草稿紙，一如他離開時的那樣。

　一道題都沒解。

　所以這一晚……到底是做什麽了？

　衛肅明皺著眉頭，將杜林放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床單簡陋，棉被單薄，原本遮蓋著杜林的大衣被弄得有些皺巴。

　少年脖頸處的領結露了出來，在深色的大衣的襯托下，那一小節細膩的肌膚，就像是人的心口無端撕裂的細小口子。

　什麽時候撕裂的都不知道。

　衛肅明本來是有潔癖的，低下頭看著對方無意識踢動的腳，卻又彎下身子，一言不發的將對方的鞋脫了去。

　那鞋和身上的製服是一套的，也是情趣的設計，黑色的細繩如同一種特殊的綁帶，緊緊的卡在圓潤的趾縫中。

　【叮——檢測——檢測——】

　【主角攻物理天才衛肅明好感度：10%——黑化值：5%——】

　【角色自述：算了……就留這小子在寢室呆一晚，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