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修正問梨落有沒有帶做花燈的材料, 也不需要什麽特殊的, 有竹子和幾塊布料就行了,沒有竹子, 鐵絲也可以,沒有鐵絲, 有幾塊金屬, 融了做成具有延展性的金屬也成。
反正梨落這點仙力還是有的。
梨落半信半疑地拿出了一塊水紅色的布,又將一塊靈鐵融成了幾根鐵絲, 遞給了傅明修。
“尊者, 你真的會做花燈嗎?”梨落問。
“放心吧, 我當初在凡間特地跟那做花燈的老人家學了好一陣子,絕對沒問題。”傅明修大包大攬。
事實上,若不是他給了那大娘幾兩銀子, 大娘早就把他丟出去了。
不過傅明修總覺得, 他做得花燈沒那麽難看啊?
兩人正說著話, 寢宮的門驟然被打開, 甚至承受不了這般強勁的力道,頃刻間化為了齏粉。
“誰?”梨落猛地回頭。
傅明修也轉身看向了門口。
“師尊。”漫天齏粉中,熟悉的玄色身影從中走出來。
“阿堯?”見到來人, 傅明修一愣,他沒想到薛堯會這麽快來見他,而且是以這種方式,“你怎麽來了?”
“這是堯光宮,她來的得, 我來不得?”薛堯劍指著梨落。
那是琢章劍。
傅明修原本以為琢章劍早就隨著他神魂俱滅而毀了,卻沒想到在薛堯這裡。
看著這般周身滿是暴戾的薛堯,傅明修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你今天怎麽說話都這麽奇怪。”傅明修笑道,“我不過是因為你還生著我氣罷了。”
何止薛堯生著氣,傅明修這邊的氣也沒消呢。
而且這小子看起來毫無悔意,還見天給他煮白粥,簡直火上澆油。
不過看到這般模樣的薛堯,傅明修便知道約莫是自己不知道哪裡戳到這小子發瘋的點兒了,當務之急自然是順毛捋。
“你願意來看我,我怎會不高興?”傅明修說。
聞言,薛堯渾身暴戾的情緒似乎減輕了些許,又似乎斂在了更深處,他盯著坐在案幾前的傅明修,問道:“師尊可知,上次遊仙宴,我因何事而動怒?”
“時闕如公然挑釁你,在眾仙前毫不顧你的顏面,仙界有仙界的規矩,他此番行為自然當罰。是我念及昔日他與你我的舊情,厚顏求情,甚至與你爭執……是我的不好。”傅明修盡量讓自己完全站在薛堯的立場上剖析。
薛堯聽著,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傅明修,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似乎在諷刺傅明修,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傅明修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
這小子到底為什麽生氣我怎麽知道啊媽耶。
“我氣,因你為我之師,為時闕如之友,你甘為時闕如舍棄性命,卻不曾有一絲憐憫與我。”薛堯緩緩走近傅明修。
“你怎會如此想……”傅明修愣了愣。
“我與你師徒數百年,怎會毫無感情?昔日天盡之處,我那般狠心,不過是因為……”他呢喃著後面的話語,卻誰也聽不清。
這是傅明修的第一個任務,數百年,十倍於傅明修之前的人生,他又不是數據,怎麽可能毫無感情。
只是都到那個時候了,況且,若不去冥界,薛堯根本無法擁有補天之能。
他不能一直護著薛堯,如果他任務失敗,那麽他就會被抹殺,沒有他護著的薛堯,手裡裡又有那麽多人的道,天下共矢。
就算天下人奈何不了薛堯,可天崩依然在,無人能補天,這個世界就會崩潰了。
在劇情中,青蓮尊者便是沒有告訴薛堯真相,雖然傅明修覺得青蓮尊者這種做法未免愚蠢,可畢竟都到了這一步,完成任務只差這臨門一腳,況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也許若不是薛堯對青蓮尊者的恨意,薛堯根本無法在冥界活下去。
於是傅明修也沒有告訴薛堯真相。
可如今再告訴薛堯,又有什麽證據呢?
天道也許知道真相,可它早已被湮滅自我意識了。
說起來顯得可笑罷了。
“數百年於你青蓮尊者的威赫一生,何其縹緲短暫,弟子哪敢妄想憑這短短百年,佔得你心中一席之地。”薛堯嗤笑著說。
傅明修看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原以為,是因為時闕如和你有數千年之交,總比我這隨手收來的玩意兒要重要得多,輸給時闕如,我認了。”
“可她算什麽?!”他指著梨落。
“一株你府前的樹,你也能對她如此溫柔,我呢?!”他舉著琢章,一步步走近梨落。
“好像誰都讓你放在心上,偏偏對我狠心至此,是因為我是與你只能活其一的魔種嗎?傅明修,你既然厭我至此,何必那數百年裝得如此辛苦?”
琢章徹底抵在了梨落的胸前。
“並非如此!”傅明修既擔心梨落,又心疼薛堯居然是這般作想。那他這些天,不知道是多麽煎熬。
可他一雙廢腿,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只能徒勞地辯解著,試圖喚回薛堯的理智:
“正如你所言,時闕如乃我友,與我交情甚篤,梨落乃我府前受我點化所化,我在此遇見她,也算有緣。我的確看中他們,可我最在乎的自然是你啊!我說我心悅你,我傅明修難道就真的這麽低賤,為了活命撒這種謊麽?!”
“昔日我背棄你,有不能言之苦衷,但的確是我之過錯。你有恨,廢我雙腿,抽我道骨,我並不怨你,這也理當是我該受的,只要你莫牽連旁人。”傅明修說著,想要把梨落拉到他身後,可梨落這個傻丫頭,嚇得不行了還死撐著一動不動。
“師尊說您最在乎我,弟子縱然想信,也不敢。”薛堯嘴角扯起一抹笑,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笑意。
“不若你讓我殺了這小仙,這般,不管您心中是否最在乎弟子,弟子起碼勝過了你府前的一棵樹……弟子所求不多,僅此而已。”
他一雙赤眸緊緊盯著傅明修。
這是什麽神邏輯!
傅明修簡直又抓狂又無奈:“這世間之帳怎是如此算法!你何須與她這般做比?!”
“那你又該如何證明?!”薛堯突然疾聲質問。
“你明知那粥是我親手所做,卻輕描淡寫地給了她;你曾說我是你唯一的弟子,卻為這小仙日夜推演心法,費盡心思教導;你曾經待我嚴苛,卻對她寵溺至極,舍不得她受苦半分;你與她日日相處,寸步不離,自你醒來,我從未得過你一個笑臉,你卻對她毫不吝嗇……你若說她對你,或你對她,都毫無旖念?!”
“……”傅明修實在沒想到薛堯竟然是這般想的
“我曾經待你嚴苛,是因為不得不如此,你生而為魔種,天崩在即,若不迅速強大,如何能自保?而此時四界安定,梨落只是以小仙,也無甚天賦,我不求她能踏至仙道頂峰,能有中上之姿便可。”
“我於梨落有恩,梨落於我有緣,這偌大宮殿,也唯有她願意照顧我……我們之間,只是如此簡單。”傅明修說。
“師尊說的真好。”薛堯握緊琢章劍,“從前便是這般,您說什麽,弟子便信什麽。”
他說,“師尊,您說的話可真好聽,弟子夢裡都不敢這麽奢望,您不知道弟子有多想相信。”
“可今日弟子信不了了。”
他說著,便揮劍欲斬梨落。
“薛堯!”傅明修大喊,“你不要逼我恨你!”
薛堯愣住了。
師尊,會恨他麽?
他其實一直都是覺得師尊是恨他的,他廢他雙腿,抽他道骨,換誰能不恨呢?
可哪怕有那麽一點可能,師尊如今並不恨他,甚至如他所言,他心悅自己,那自己此舉,真的逼得他恨上自己……
萬年前,師尊總教他向善,世間雖有惡人,可究竟還是善人更多,而唯有他以善待世間,世間才會以善待他。
一開始,他其實一點都不相信。
一雙異瞳,便讓他人生最幼小的七年受盡了世間最殘酷的蹉跎,同齡的孩子能隨意地朝他扔石子,打他罵他,甚至好幾次將他推入河中,企圖將他淹死。
他記得有一次是在寒冬,河水雖未曾結冰,可也冷得刺骨,他被人推入河水中,那窒息和刺骨的寒冷他似乎這輩子都忘不掉。
至於那些麻木愚蠢的成人便更不必說,他們甚至想把他綁起來燒死,便是那一次,師尊救下了他。
可他太在乎師尊了,他的生命中只有這一絲的顏色和溫暖,他甚至恨不得敲斷自己全身的骨頭,把自己拚成師尊喜歡的模樣。
師尊讓他向善,他便向善,無論多厭惡那些人,他也要拿出最柔和偽善的一面。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將自己催眠了,不深想時,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善人。
直到天盡之處的冷,冥界的寒,將他徹底喚醒。
趁著薛堯愣住的時間,傅明修使勁拉著梨落,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還愣著做什麽?不要命了?!”他低聲說。
梨落怕得全身發抖卻還是直直地站在原地。
“尊者,梨落不願你為難,梨落一條命不足惜……”她說到一半,就被傅明修打斷——
“你說什麽傻話?自己的命不重要還有什麽重要?!”
薛堯冷眼看著這他們的互相勸阻,心下一冷。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傻子了,為何還怕師尊恨他?
他要恨便恨,總歸這看不到盡頭的一輩子,他都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頓住的琢章再次揮下。
“薛堯,你殺了她,便連同我一起殺了!”千鈞一發之際,傅明修朝薛堯大喊。
“師尊,同一個威脅,我不能妥協兩次。”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翻車otz
我再也不立fg了,簡直折騰你我他,比我克服熬夜還難,我明天盡量多更點補償你們(我好害怕這句話又成一個fg,讓永遠拖延症的我明天凌晨碼字,痛哭流涕QAQ)
昨天有小天使覺得明明有點渣,其實我覺得還好吧,他把粥給小梨子,主要是他真的不愛喝,而且還有點生瑤瑤的氣,我寫的時候聯想一下我跟爸媽吵架後,爸媽給我燒了素面條,我不想吃就推給我弟吃的趕腳otz 主要是明明太直了,沒想到這些,從瑤瑤這種病嬌的角度去考慮,的確顯得有些渣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笑顏勿離 1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