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被罰了。
五歲的江翡玉乖巧的自己給自己關上門,做好了熱身後自主的開始了倒立。
沒有人會給他計時,他要自己數夠三十分鍾。
這考驗他是不是一個乖孩子,是不是一個好孩子,是不是他爸媽想要的樣子。
但是江翡玉沒有什麽怨言。
被罰的確是因為他自己做錯了。
他多玩了會遊戲,在被質問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認錯。
確實是他的不對。
五歲的江翡玉咬著自己的衣擺,不讓衣服遮住自己的眼睛,看著顛倒過來的世界靜靜想,他不該犯這種錯誤讓媽媽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
舅舅的事已經讓媽媽難過傷心了,他不能再讓媽媽憂愁。
江翡玉對於自己受罰這件事,沒有半點的怨言。
他細瘦的手臂在地上撐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視線裡便忽然多了個人。
小男孩被剃了個寸頭,看上去幹淨爽利,那雙黑色的桃花眼很漂亮。
江翡玉倒立著對上的時候,自我反省的心思就有些飄遠了。
他頭一次看見這麽好看的男孩子。
小男孩眨巴了一下眼睛,脆生生的問他:“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江翡玉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他只是抿著自己的唇,口腔裡全是衣服布料的味道。
因為時間有點久了,他皺著眉忍著酸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手臂卻不由自主的有點抖。
他以為小男孩會因為他的不吭聲和無趣轉身就走。
反正打從他記事起,就因為他不愛說話,他身邊沒幾個人願意和他玩。
然而小男孩卻是彎腰往地上一撐,就挨著他在他旁邊倒立了起來:“沒事,哥哥陪你呀。”
小男孩一看就是那種不受管教的“野”孩子,他還笑嘻嘻的給江翡玉支壞招:“你要是累了,你就放下休息一下。”
“正好今天我也是白色的褲子,我可以頂替你呀。”
江翡玉的思緒微微停了停。
他抿著唇去看在自己身邊的小男孩,他在心裡小聲的告訴自己
這是第一個。
最終這個懲罰沒有繼續下去。
因為蘭錦發現了小男孩的到來,讓兩個人都進了家門。
她淺笑著跟小男孩打了招呼,江翡玉聽著蘭錦喊他“小望”,把這個名字記在了自己的心裡。
蘭錦:“江翡玉大你一歲,你可以喊他哥哥。江翡玉,這是弟弟,就住在對面那棟別墅的,他叫樂望江。”
江翡玉還沒有來得及打聲招呼,就見樂望江湊到他跟前,有些訝異:“原來是江哥哥,不是妹妹呀。”
他笑起來很好看:“你也可以喊我小望。”
“小望。”
江翡玉小聲的喊了句,樂望江眨巴著眼睛拉起他的手跟蘭錦說:“蘭媽媽,我想帶江哥哥出去玩,可以嗎?”
蘭錦蹙了一下眉,她看著自家這個從小就悶著不愛說話,蘭歸出事後就更加難憋出一句話的兒子,想著讓樂望江帶一帶也好。
樂望江這樣的性格,總是是積極向上的,能把江翡玉帶到那個方向,他們也能放心點。
於是蘭錦就揮揮手讓他們去了:“江翡玉回來抄靜心咒。”
然而出了江家的門後,樂望江卻是問江翡玉:“江哥哥,是不是蘭媽媽和江叔不喜歡你呀?”
江翡玉搖了搖頭,樂望江皺著一張臉:“那他們為什麽要讓你在外面倒立?還讓你抄那個什麽……”
“是我犯錯了。”
“可是媽媽說小孩子犯錯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該這樣罰你。”
“這樣吧,江哥哥,以後你再受欺負,你就來找我,蘭媽媽很喜歡我,我給你求情。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江翡玉不明白樂望江為什麽對他那麽好,所以他問了。
於是小小的樂望江歪了歪頭,認真地說:“因為我喜歡你呀。”
小孩子的喜歡是最純粹而又簡單的。
可江翡玉漆黑的眼瞳裡映著樂望江的身影,那雙打從出生起就顯得有些灰暗的眸子在觸碰到他的那一刻就一點點明亮了起來。
他像是原本離這個世界有點遙遠的星星,就算是他的親生父母頭疼他過於木訥沉默的性格和他總是表露出來的冷漠,他也始終是一顆和這個世界保持了距離的星星。
但這顆星星在這一天和這個世界有了聯系。
因為他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他自己的月亮。
江翡玉很快就和樂望江熟悉了起來。
他身邊就他這麽一個朋友,也只有一個人會在他耳邊吵吵囔囔。
雖然得了這麽個朋友,江翡玉的性格也沒有多麽開朗。
他還是那樣很久才會說一句話,最多就是在樂望江面前會多說幾句。
而今天,江翡玉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聽樂望江跟他抱怨住在他們同別墅區裡有個大他們幾歲的,讀六年級了的書呆子針對他。
江翡玉停下筆,垂眸看著自己寫完了的字帖,終於開了口:“他為什麽那麽討厭你?”
樂望江看過去:“誰知道他呀,有病吧。”
江翡玉扭頭看向他,那雙烏黑的眸子沉靜:“你想報復回去嗎?”
樂望江的眼睛亮了亮:“你要幫我揍他嗎?!如果是你打他,我爸媽和他爸媽肯定不會說你什麽,蘭媽媽那裡我解決!”
江翡玉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眼睫遮住了自己眸子中的神色。
他舅舅蘭歸跟他說過一句話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還有,
小小的江翡玉的心冷沉而又淡定。
斬草又除根,春風不再生。
小望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很重要的人。
如果有人讓他不高興了,那他就讓那個人消失。
打從記事起就生活在蘭歸身邊的江翡玉早就被檢測為“未來可能會分化成危險alpha”,也將蘭歸那份冷靜的狠厲學了個十足。
醫生說他,是天生的罪犯。
因為比樂望江大一歲,樂望江又跟他提過對方的名字,所以江翡玉知道那位書呆子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
只是他們一個是學前班的小豆丁,一個是六年級的“大哥哥”。
但江翡玉要想打聽到他的信息並不難,學校就那麽點大,能住在這邊的也都是有錢人。
學校裡關於他的議論聲並不少。
丁宣。
江翡玉聽著他不經意提了句後,同學們的議論聲,把這個人的名字記在了心裡的一本黑色的本子上。
這個人在學校的風評好壞參半,他學習成績不錯,但過於自負,總是喜歡玩一些拉票行為。
很看重自己的名聲和成功,投票三好的時候為了能拿到三好學生還故意去散播別人的壞話。
說另一個和他競選的Omega是個狐狸精,到處勾搭人。
江翡玉沒有蘭歸那樣算計人心的本事,小小的他只能去思考如何將他身上的每一個汙點放到最大。
最好是,徹底消失在樂望江身邊。
情報仍然不夠的江翡玉在放學後去了一趟高年級的樓層。
因為高年級放學比低年級遲,江翡玉靜靜的站在牆根等著,等到他們全部放學了後,默不作聲的去聽他們的談話。
他就一連聽了三天,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
他們要去ktv玩。
那個ktv會所江翡玉聽過,算是遊走在灰色地帶,不然也不會允許未成年禁入。
而那個ktv有不乾淨的交易。
江翡玉沉靜的垂下了眸子。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即便再怎麽冷漠,也難免會有幾分緊張。
所以每一環江翡玉都躲在角落盯著了。
他看著他安排好的Omega進了他們的包廂,他撥通了報警電話。
然後江翡玉看著整個ktv被查,丁宣也被帶走,他便默默的離開了天台。
之後江翡玉又確定了丁宣一家因此雞飛狗跳,花了大價錢才把丁宣撈出來,江翡玉給了替他做事的Omega謝禮後,Omega還調笑了他一句,說他有蘭歸的風范,不愧是在蘭歸膝下長大的。
江翡玉沒說什麽。
反正沒有人會再故意汙蔑小望了。
大概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吧,七歲那年,江翡玉和樂望江待在一起的時候,忽然分化了。
他的基因有點缺陷,分化本來就會比尋常人要時間長,而且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影響,於是在他起反應的時候,樂望江也跟著進入了分化。
江翡玉並不知道自己分化時爆發出來的信息素影響到了樂望江,也不知道樂望江的分化也超出了常人,足足分化了一周,原本測試他的alpha值最多應該不會超過120,但樂望江的alpha預測值也收受到了江翡玉的影響,直接達到了175。
剛分化的alpha值是測不準的,得一年後重新測試。
這些都是真的,但問題是如果預測值都有這麽高,很有可能之後會更高。
好在樂望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社會傾向,他只是留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就被允許回家了。
這些江翡玉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識,身上全是管子,嘴巴上也蓋著氧氣罩。
他動了動手指,僅僅使了一點力,便又陷入了昏迷,而在昏迷前,他還聽見了蘭錦焦急的聲音,好像她還哭了。
他想說別哭沒事,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翡玉就這樣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終於掙扎著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芒讓他眯了一下眼,隨後他朝旁側看去,就見蘭錦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記憶中的媽媽是一個很漂亮的的人,但是現在在他面前的蘭錦不僅狼狽,頭髮也有些亂糟糟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對上他的眼睛時,她的眼淚直接流了出來。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哭,醫生很早就說過,因為基因缺陷,他的分化是九死一生,他覺得他們應該做好了準備的。
但當他的視線對上旁邊可以反光的儀器,他看見玻璃裡面的自己有著一頭白發,就連瞳孔都是一片白色,和眼白幾乎融為一體的時候,江翡玉就明白了。
他好像分化成了一個怪物。
江翡玉有點害怕自己。
這個情緒一出來後,他又想到了樂望江。
小望,
會不會害怕他呢?
如果小望害怕他……
單人病房裡的警報器在他的念頭起來的那一瞬間響徹了整個屋子,刺耳的聲音讓江翡玉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同時他也是聞到了。
濃烈的、幾乎要將整個世界吞沒的,
伏特加的味道。
是他的信息素。
江翡玉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而他在昏迷前,最後一個念頭是——變回去。
他要變回去。
一定要。
不能嚇到小望。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他身邊的環境已經不一樣了,身上也沒有插那麽多管子。
只是氧氣罩依然還在。
這一次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人陪同。
江翡玉動了動手,發現力氣回來了。
他坐起身子去看自己堪稱皮包骨的手,微微皺了一下眉。
小望不喜歡瘦弱的人。
他總說他太瘦了,但他現在更瘦了。
小望會不喜歡他的。
江翡玉抬手摘掉了自己的氧氣罩,他還沒有下床,就有醫生匆匆走了進來:“江翡玉?”
小小的江翡玉抬眸看了一眼醫生,隻這麽一眼,醫生就乾咽了一下口水:“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鏡子。”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乾裂,一聽就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的樣子。
醫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
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遞給江翡玉:“你的異變又退回去了……呃,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異變’,就是alpha和Omega在分化時身體的基因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謝謝。”江翡玉看著手機裡變回黑發黑眸的自己,打斷了醫生:“我知道。”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醫生撓了一下頭,收回了自己的手機:“那我們再做個檢查,可以嗎?”
他是用對待小孩子的那種語調跟江翡玉說話,但江翡玉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過他也沒有出聲,只是點了一下頭。
因為在病床上躺了太久,江翡玉沒有辦法立馬行走,他只能借助輪椅。
這點讓他又皺起了眉頭:“幾號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醫生像是知道他真正想要問什麽一樣:“你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了,不過沒關系,alpha的恢復力是很強的,回頭配合一下複建,很快你就可以正常行動了。”
江翡玉的眉頭皺的更深,其實像他這樣看著瘦不拉幾的小孩做這個動作是有點滑稽的,可醫生卻笑不出來,反而是對江翡玉有點小心和畏懼:“我還要待在醫院?”
“嗯……”醫生組織了一下措辭,盡量把話說得好聽一點:“得留院觀察一下,不過沒有什麽大事的。”
江翡玉沒說話。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成了真。
他敏銳的注意著得知他徹底蘇醒後著急來看他的蘭錦的反應,照顧他的醫護人員,還有他的主治醫師的,甚至仔細觀察了一下他所在的地方。
這不是醫院。
這是研究所。
他的分化出了很大的問題。
他很有可能會出現特殊的alpha病症,而且他是不是Omega異化症,也有待商榷。
因為omega異化症是有一定的遺傳性的。
而且
他的alpha預測值太高了。
已經高到了進入保密的級別。
甚至於……他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要被關在研究所裡了。
因為他的san值太低。
他不能這樣。
江翡玉並不清楚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表現出了反社會危險人格的傾向,但他知道這些都會影響到他的評判。
已經半年了。
他有半年沒有見到小望了。
他得出去。
逃肯定是沒有辦法逃的,所以他得學會控制alpha值和san值。
Alpha值只要降到安全值,san值只要提升到安全值,這樣維持一段時間後,他就可以見到小望了。
但是要控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翡玉遇見了個人。
他叫蘇長知,大他幾歲,他說研究所是他家的。
蘇長知是個很愛笑的人,他跟江翡玉說厲害的人都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情緒影響san值。
他知道江翡玉想出去,他一眼就看穿了江翡玉想要出去的念頭,卻並沒有阻攔。
反而是笑眯眯的送了江翡玉一句話——“真想見見那位讓你心心念念的,讓你恨不得現在插翅而飛的人”。
於是江翡玉當場冷了臉。
他的信息素不受他的控制,這也是他被軟禁起來的原因之一。
在他的信息素先遭遇到警報器的時候,蘇長知便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壓製住了他,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冷靜點,你得先學會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蘇長知教了他一點實用的東西。
但他沒有辦法教江翡玉如何控制alpha值。
因為他自己也做不到。
可江翡玉在某些地方,真的是上天的寵兒。
他在十月份那年,成功的在醫生和研究員驚訝的視線中通過了測試,離開了那座牢籠。
他見到了樂望江。
小望因為分化成了alpha,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還是那麽精致漂亮,只是那頭寸頭留了起來,眉眼間也多了幾分屬於alpha的硬朗。
那雙桃花眼變成了綠色,原本在人群中他就是最閃耀的那一個,現在更是唯一的色彩。
很好看。
江翡玉被勒令只能跟在蘭錦身邊,不能亂走,所以他只能遠遠的看著他。
真的很好看。
在研究所裡看了不知道多少書,學了很多很多詞匯的江翡玉,在此時就只能乾巴巴的說出這兩個字。
再加以強調。
他想薄荷綠從今以後就是他最喜歡的顏色了。
沒有之一。
樂望江看見了他,朝他跑了過來。
但是江翡玉好像說錯了話。
他看著第一次被他弄哭的樂望江,有點不知所措。
而在這點慌亂中,他看見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又忽地生了點別的念頭。
不過江翡玉什麽都沒有說。
他只是等蘭錦訓斥了他後,去找了他認識的,樂望江的朋友——樂望江一直覺得是他們的共同好友,但他不承認的人。
他請對方在樂望江吹蠟燭許願的時候跟樂望江說幾句話,把人哄開心了。
江翡玉還注意到了樂家多了個人。
他不喜歡那個人。
小小的,總是會用怯怯的目光看著樂望江,跟樂望江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
他的直覺讓他有點排斥他。
之後江翡玉跟蘭錦回了家,蘭錦蹙著眉問江翡玉今天怎麽回事,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
江翡玉只是低著頭說:“我真的聞到了。”
他們的分化都還沒有成熟,樂望江也沒有釋放自己的信息素,更沒有在易感期,按理來說是不存在能夠聞到這件事的。
蘭錦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少有的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
她想大概是因為他倆很久沒有見到了吧。
但江翡玉那年做alpha測試時,alpha值不像是最後一次預測值那樣是95,反而到了160。
直接飆升到了頂尖alpha的行列。
蘭錦和江無竭深深皺眉,卻不知這還是江翡玉控制了的結果。
他垂眸看著報告上的數值,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的alpha值是因為樂望江飆升的。
做檢測的時候,他看見了樂望江。
因為時間的問題,江翡玉留級了。
雖然他可以選擇繼續按照原本的進度讀下去,反正那些考試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可江翡玉更想能夠和樂望江待在一個年級,甚至是一個班。
小學的他願望得到了實現。
只是因為他倆都是頂尖alpha,注定不能做同桌。
江翡玉便只能坐在最後一排靜靜的看著樂望江。
因為alpha的影響,小望並不是那麽喜歡找他來玩了。
也因為那天的事,小望看他的視線總是帶著點氣。
不過也很可愛。
江翡玉不經意間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留下他的名字。
他想能這樣看他一輩子也很好。
然而這個小小的心願在他們初一的時候破滅了。
老師把他們分在了兩個班。
江翡玉抬著眼睛看分班情況,面上沒有一點波動,心卻是一點點沉下去。
楓滿的初中是老師安排座位,但高中是學生會。
只要他進了學生會,成為學生會會長,他和小望就可以繼續待在一個班級裡。
江翡玉拽著書包帶子靜靜的想,三年。
只需要等三年。
還需要等三年。
好在樂望江還是會找他。
可很快,江翡玉就連這個“好在”都沒有了。
因為小望不知道為什麽和人打了架,還正好給他撞見了。
江翡玉聞著他身上屬於別人的信息素,一直被控制的很好的alpha值幾近爆發。
他冷冷的站在陰影中注視著樂望江,樂望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回頭看向他。
江翡玉從陰影中走出來,因為壓抑著那些他從來沒有起過的情緒和念頭,他的原本清朗的聲音冷沉的可怕:“你身上有別的alpha的味道。”
樂望江皺著眉,也不知道是alpha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了江翡玉的危險,還是因為這是江翡玉第一次用這麽重的語氣跟他說話,小少爺來了脾氣。
“我去跟人打了個架,”樂望江有點煩:“關你什麽事?”
江翡玉沒有說話,小小的巷子口,探出了一個腦袋。
是樂家多了的那個孩子,是他不喜歡的那個孩子,是那個分化成Omega的孩子。
他小心的喊了樂望江一聲:“打、打完了嗎?”
樂望江看向他,語氣微微緩和了點:“嗯,回去吧。”
江翡玉的情緒一點點冷下去。
但他沒有伸手攔住樂望江,任由樂望江跟那個孩子離開。
他在巷子裡站了很久,始終沒有從黑暗中邁出去。
直到第一滴雨落下後,江翡玉打了通電話給蘭錦。
“媽。”他咬著牙克制著自己的念頭:“我好像……來易感期了。”
等到他的視線裡出現了蘭錦和醫護人員後,江翡玉渾身都濕透了。
他最後倒在了蘭錦的懷裡。
他再度醒來的時候,手臂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針孔,他估計是給他打了抑製劑。
因為他的情緒明顯的變得更為冷淡,但在這份漠然中,江翡玉只要觸及到三個字,有些情緒就開始肆意瘋長。
於是病房內的警報器再度響起,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人敢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只是聽著病房裡的廣播指示他抑製劑在哪。
過多注射抑製劑對身體的危害很大。
可江翡玉只能注射抑製劑。
江翡玉打開抽屜,看著裡頭躺著的針管和藥水沉默了一會兒。
下一秒,對著他的一個攝像頭就猛地發出了爆裂的聲音。
躲在監控後面的人一驚,趕忙看向另一個攝像頭,但還沒有捕捉到江翡玉的身影,江翡玉就將另外一個攝像頭給破壞了。
醫院內頓時一陣雞飛狗跳,他們都害怕他會逃出來。
但當他們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防爆玻璃去看裡頭時,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的場景。
他只是,
毀了一間房間而已。
江翡玉的手在滴血,人坐在了一堆廢墟上,冷冷的注視著門口。
好像誰敢進來,只要誰邁出了這一步,他就會將其廝殺。
醫生喃喃道:“我頭一次見人易感期的破壞力這麽強……”
另一位心理醫生打了個寒顫:“我覺得他就像是壓抑久了的野獸,在這個時候釋放了自己的所有情緒……我還是不推薦你們將他放出研究所。”
“但你確定研究所可以關他一輩子嗎?”
“他這樣強的破壞力怕是監獄都關不住!”
“拘禁服可以控制住嗎?”
“……這打了四支強效抑製劑都還是這個效果你覺得拘禁服有用嗎?!”
“靠別說了,給他打個抑製劑就弄傷了我們多少人?”
江翡玉進入易感期後,聽力敏感了不知道多少倍。
雖然病房是專門隔絕用的,但他還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在捕捉到那句“關他一輩子”的時候,他隨意放著的手猛地縮緊。
他的情緒不受控制的要衝出去,可他卻死死的將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手心。
冷靜。
克制。
停下來。
江翡玉告訴自己,不能再回去。
絕對不能再回去。
再被關進研究所,他就真的不能看見小望了。
樂望江……
江翡玉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想著樂望江笑起來時候的樣子,想著他衝他挑唇,想著他那些可愛的小動作,想著他整個人。 他的情緒到達了另一種極端,但至少,屋內他毀不掉的警報器終於停了下來。
而被通知到的蘭錦也趕了過來。
她隔著一張門問他:“江翡玉,你現在清醒著嗎?”
江翡玉睜開眼睛,視線又變成了平淡而又死寂的:“嗯。”
蘭錦松了口氣:“做得很好,你保持著冷靜,不要讓情緒控制自己,你是你自己。”
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點:“我們都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的,你是個好孩子。”
可江翡玉看著她,靜靜的說:“我不是。”
蘭錦一愣,就聽見江翡玉的聲音裡終於多了點別的情緒。
這個只在蘭歸被抓時流露出一點傷心的、宛若天生沒有心的孩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出這麽複雜的情緒。
他困惑不解,又好像很難過:“我想標記一個人。”
“想覆蓋掉他身上的信息素。”
“我……我想讓他屬於我一個人。”
在這句話落下時,屋內的警報器瞬間又開始鳴叫。
蘭錦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後牙槽,她以為是哪個不知羞恥的Omega勾引她還沒有成年的孩子,氣到想要將其拖出來狠狠打罵,但她不能在江翡玉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她壓著滿腔的怒火問:“那個人是誰?”
江翡玉動了動唇。
他的聲音被警報完全蓋住,沒有人能聽清楚,但蘭錦卻因為過度熟悉那個名字,通過唇語辨別了出來。
蘭錦整個人像是糟了雷劈一般靜立在那,隻覺得頭昏腦脹。
她的心比外面下的那場大雨還要冰涼,更有種絕望湧上心頭。
江翡玉易感期過後再一次做了檢查。
只是這次的檢查和尋常的不一樣。
他被關在了隔離室裡,還給他安了個籠子,研究員裡的志願Omega站在籠子外面,小心翼翼的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江翡玉沒有反應。
等所有的Omega都上陣後,江翡玉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他能聞到對方的味道,但對他來說,那好像就只是香水。
直到一位專門研究alpha的特殊病症的學者被請了過來,經過多次鑒定。
江翡玉身上終於多了個標簽。
基因有問題就是有問題。
他始終是逃不過的。
“紊亂性信息受體異化症”
據老者所言,這個病的alpha在易感期會對alpha的信息素有反應,他遍尋志願者,全球去做調查和研究,得到的數字也只有二十三個。
算上江翡玉,全球也就二十四個人得這種病。
而在這其中,還有兩位是對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沒有任何反應,但卻能聞到ba身上的味道,他們說ba也是有信息素的。
至少確定了這是病,而不是什麽要命的問題,蘭錦雖然覺得眼前昏暗,可沒那麽窒息了。
江翡玉也在再觀察後,重新回了家。
但因為他的這個病,兩家通了氣,到底還是讓樂望江遠離了他。
江翡玉被通知到的時候,只是靜靜的站了很久。
在蘭錦蹙起眉頭的那一刻,他也點了頭。
蘭錦松了口氣,他卻是遮住了自己眉眼間的一片冷沉,在心裡補充了句。
暫時的。
只是暫時的分開。
就像是暫時三年不能同班一樣。
江翡玉的願望還是很簡單。
他只是單純的想要能夠看見樂望江就足夠了。
所以有一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不是江翡玉。
他是樂望江的影子。
一直都可以跟在樂望江身後,永遠都可以看著他。
但這個夢還沒有延續下去,他就被驚醒了。
窗戶被人撬開,他猛地睜開眼去看窗邊,就見小小的影子出現在窗戶上。
對方輕輕松松的就落了地,良好的教養讓他還記得回頭關上窗戶。
可因為這晚的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他渾身都濕透了。
小小的人就這樣站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嗚咽的抽泣。
一點哭聲引來的是更大的委屈。
他抬手擦著自己的眼淚,一道閃電在他背後炸開,照映出了他的側臉。
江翡玉就這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樂望江。
他的小望。
他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
他的小望哭了很久很久,才說出第一句話來:“江哥哥。”
江翡玉一頓,莫名的情緒開始在心裡蔓延。
自從那天他問樂望江是不是Omega後,樂望江就再也沒有這麽喊過他了。
隨後他聽見樂望江的聲音帶著哭腔說:“為什麽我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易感期。
江翡玉閉了閉眼,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易感期來了。
每個alpha的易感期都是不一樣的狀態。
他沒想到樂望江易感期失控會是這樣。
他隻想永遠注視著的人在他面前抽抽噎噎的跟他說:“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啊。”
“我真的好喜歡你。全世界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喜歡。
江翡玉並不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了。
但當這個詞從樂望江口裡說出來,尤其是對他說出來的時候
江翡玉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不只是想要注視著他,他其實只是一顆微弱的星星,但他這顆星星,想要擁抱一個月亮。
想要讓這個月亮永遠的屬於他。
江翡玉靜靜的看著樂望江,在這一天將樂望江從朋友的列表劃了出去。
分到了另一個,更為鄭重的地方。
但樂望江終究是易感期失控,江翡玉冷靜了許久,等到人陷入了昏睡後,才將人抱起帶到了蘭錦面前。
他克制著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任何人察覺到一絲一毫,卻在心裡發誓
下一次,
他不會放他走。
他要在月亮上刻下四個字。
“江翡玉的”
江翡玉給自己戴上了警報器。
楓滿的高中分為南北校區,他得跟樂望江在一個校區,所以他主動給自己戴上了警報器。
一是怕隨著年紀的增長,alpha值能夠控制的有限,自己會傷害到樂望江,二是怕他們會分到不同的校區。
然而老天真的就沒有眷顧過他。
他們還是分到了不同的校區。
江翡玉久違的找上了蘇長知,畢竟蘇家是楓滿的校董。
蘇長知在電話裡歎了口氣:“朋友,雖然我們家專注研究醫療科研這一塊,但也是個商人,本質是要賺錢的,把你們分開不僅僅是因為怕你倆出事,這不還因為南北校區要均衡一下實力嘛。”
“現在除了翻新,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