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漠把指尖攥在自己手心裡，感覺自己心裡有一絲緊張。

　“你想跟我爸說什麽？”他看著郜柏歆。

　“他這次消失這麽久，也讓你這麽久都沒辦法去我家，是不是——”

　郜柏歆聲音一頓，童漠的心也跟著跳到了嗓子眼。

　“是不是因為你跟他說了什麽？”郜柏歆看著童漠的眼睛，低聲問。

　“我會跟他說什麽？”童漠的心跳依舊很快，匆匆移開視線。

　“你坦白了麽？”郜柏歆一字一頓，“我們倆的事。”

　童漠輕輕呼了口氣，他原本想在和爸爸談過之後再告訴郜柏歆。

　雖然是出於不想讓郜柏歆擔心才瞞著他，但隱瞞的過程本就是很煎熬的過程。

　郜柏歆先一步發現了，也許反而是件好事。

　但是郜柏歆是怎麽發現的呢？

　童漠疑惑地看著郜柏歆。

　這時童爸顯然已經等得心焦了，按了一下喇叭。

　郜柏歆拉了拉童漠的衣袖，壓低聲音說：“一會兒上了車，你先聽我說。”

　“你想跟我爸說什麽？”童漠剛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就被郜柏歆拉上了車。

　他們倆並排坐在了車後座上。

　這一幕看在童爸眼裡別提有多扎心了，他在兩人上車的一瞬間就閉起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童叔，我想跟你聊幾句，可以麽？”郜柏歆剛一坐下就想進入正題。

　他的語氣很禮貌，坐姿往前微傾，看在童爸眼裡卻是攻擊力十足的姿勢。

　“可以，我們換個地方聊。”童爸沉聲說。

　郜柏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就這麽被打斷了。

　他看上去也並不氣餒，點了點頭，往後靠著椅背。

　童漠轉頭看了他一眼，悄悄伸手到身側拉住了郜柏歆的衣服，就當做是拉住了他的手，給他一點鼓勵。

　既然郜柏歆與他不約而同想出了同樣的應對方式，他自然是要站在郜柏歆的身邊。

　他確信郜柏歆和他所想的一樣，都希望在不傷害到家中長輩的前提下，堅持和對方在一起。

　他希望爸爸也能做到不傷害郜柏歆。

　如果爸爸能尊重他們的意願是最佳情況，如果不能尊重，他們也依舊會堅持。

　童爸將車子開到了一家咖啡店，這會兒正值晚餐時間，來咖啡店裡用餐的人有些多，他帶著兩個年輕人徑直上了二樓包間。

　“點一杯黑咖啡，一杯卡布奇諾，”童爸沒看菜單，對服務生說完，又看向郜柏歆，“你要喝什麽？”

　“我和童漠一樣。”郜柏歆說。

　“那就兩杯卡布奇諾。”童爸將手一揮。

　“你媽媽做了飯菜在家裡等，所以我們長話短說。”童爸看向童漠。

　“好。”童漠點了點頭。

　童爸又看向郜柏歆：“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跟我們家長對立了？”

　“不，我們沒想和你們對立，”郜柏歆回答得很快，且很冷靜，“我和童漠因為彼此喜歡所以選擇在一起，從來沒有想過要與誰站在對立面。”

　“你的意思是，你們眼裡並沒有我們這些家長，所以不需要在乎我們的感受？”童爸的眼神變得嚴厲。

　“人的感情本來就是不可控的，我承認我在察覺自己喜歡童漠的時候的確沒有考慮到其他人，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在乎你們的感受，”郜柏歆平靜地迎上童爸的眼神，“說起來，童叔你們所顧慮的不能認同我們在一起的點是什麽呢？”

　“我自認為童漠給予我的都是正面的影響，我也在努力想給他一些正面影響，我知道我現在還只是個高中生，給不了他一個明確的承諾，但這不代表我和他在一起的決心就不作數。”郜柏歆繼續說。

　“你們就沒想過你們都是男的這個因素？”童爸擰起眉頭看著他，“你們所設想的將來再美好，能得到其他人的祝福和肯定麽？你們想過今後的路會有多難走？”

　“我們沒想過，”童漠比郜柏歆先一步開口，“我們只需要得到我們在乎的人的祝福和肯定就夠了，如果你們願意祝福我們，我們會很開心，如果你們不願意祝福我們——”

　童漠輕聲說：“我們也還是會堅持在一起。”

　童爸看向童漠，呆了一陣之後，低頭揉了一把自己的臉。

　他再抬起頭時，眼眶已經紅了。

　“我兒子還從來沒有這麽忤逆過我，這就是你給他的正面影響？”他看著的人是郜柏歆。

　“我覺得這是正面影響，難道你希望你的兒子是只會對你的觀點唯唯諾諾的提線木偶麽？”郜柏歆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我認為童漠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你之前以為是，那麽你對他的了解一定還不夠。”

　童漠在說出剛才那一番話之後也有些遲疑，他擔心自己對爸爸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強硬，從而傷了爸爸的心。

　盡管郜柏歆的這句話沒有錯，卻也相當於是往爸爸的心臟上狠狠扎了一刀。

　童漠看向童爸的眼神不禁有些擔憂。

　童爸的臉色明顯有些難看。

　他們在說完這段話之後便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聲音。

　這時服務生走進來送上了咖啡，童爸端起那杯黑咖啡，幾乎是一飲而盡。

　童漠微微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說出話來，又被郜柏歆短暫地握了一下手。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郜柏歆低聲說，“童叔，我今天跟你談，不是想帶著童漠忤逆你，童漠從來都很在乎你和阿姨的感受，我不希望因為我而讓你們對童漠的看法有所改變。”

　童爸看了他一會兒，沉聲說：“我們對你的為人一直都很信任，所以在一開始你們來往，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反對。”

　“如果你們只是普通的好朋友，又打算要維持這種關系一輩子，我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並且感到高興。”童爸看著郜柏歆的眼神始終嚴厲，語氣裡卻開始有了歎惋的意味。

　郜柏歆聽了出來，正想要再補充一句，童漠卻拉住了他。

　“爸爸，我和他在你們眼裡不會有什麽改變的，你們不要因為我們的關系而有太大壓力，”童漠輕聲說，“如果你們不願意看到，我們其實可以做到一直也不被你們發現。”

　“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麽，但我和他其實都並不擔心其他人怎麽看，將來我們也不打算對其他人公開。”童漠繼續說。

　童爸看著童漠一直抓在郜柏歆衣袖上的手指，似乎對他那句“我們其實可以做到一直也不被你們發現”持有懷疑態度。

　郜柏歆一再轉頭去看著童漠，對童漠那句“將來我們也不打算對其他人公開”，他也有話要說。

　但既然這是童漠想出的權宜之計，也讓童爸的態度的確緩和了下來，郜柏歆決定順從童漠的話。

　他沒有再開口，而是將童漠的手指抓在手裡，與童漠一同看向童爸。

　童爸看了他們好一會兒，重重歎了口氣，說：“那行吧，你們只要不影響到正常的學習和生活，也能做到在大眾輿論面前保護好自己，我就沒什麽可再反對的。”

　童漠和郜柏歆還沒有來得及覺得欣喜，童爸又指了指他們，補充一句：“高考之前，我希望你們做到不在一塊兒過夜，並且這件事先暫時瞞著童漠的媽媽。”

　童漠馬上點頭：“我答應你，爸爸。”

　郜柏歆摸摸鼻子，即使不那麽情願，也只能跟風回答：“我答應你，童叔。”

　童爸這才滿意，推開椅子站起來：“你們先喝完東西，我一會兒把小郜送回學校，現在學業這麽繁重，他還是得留在學校參加晚自習吧？”

　郜柏歆：“……”

　他怎麽覺得今天他過來是自投羅網，不但沒有讓自己和童漠的關系更明朗一點，反而讓自己的處境更艱險了？

　但他看到童漠的臉上明顯露出開心的表情，並且也非常讚同他回校參加晚自習，只能安慰自己，童漠開心就好。

　自從那一次談話過後，他們的相處模式與童爸出差歸來之前並沒有任何改變。

　差別可能只在於接送童漠上下學的人換成了童爸本人。

　而郜柏歆哪怕就是在校門外老老實實地等著童漠一起進去，也要遭受童爸從車窗裡透出來的眼神掃射。

　相比起郜柏歆的“艱難處境”，童漠卻一派樂觀。

　他覺得已經得到了爸爸的認同，並且不需要在爸爸面前隱藏自己對郜柏歆的感情，這就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爸爸不同意他們一塊兒過夜，這對童漠來說也合情合理。

　如今距離高考只剩六個月時間，他們的重心也的確該放在學習上。

　他和郜柏歆在學校裡仍舊是形影不離的同桌關系，對他來說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郜柏歆十分矛盾。

　他知道眼下學習最重要，哪怕他已經基本定下了體大的一個升學名額，但下學期如果想繼續和童漠待在一個班級裡，他還需要再努力衝刺一把。

　他一面深陷於學習的海洋，一面為自己只能與童漠“遠距離戀愛”而感到不甘心。

　在學校的時候，一下課就有個林子言跨過兩棟教學樓來纏著童漠。

　出了學校，童漠走出校門就被直接接走。

　他們現在說句情話只能通過微信或者等到童爸童媽睡了之後的一通電話。

　明明是能夠天天見面的兩個人，卻談出了網戀的效果。

　郜柏歆連說情話的時候都帶著哀怨。

　“想親你了，漠漠。”他低聲暗示。

　一天都要過完了，他只在臨近上課林子言終於離開了的幾秒鍾時間裡在樓梯間偷吻過童漠那麽一下。

　聽了他這句話，童漠在電話那端安靜了一小會兒，然後湊上來在他耳邊輕輕啾了一聲。

　如今童漠連“電話接吻”都更放得開了，也不知是不是“熟能生巧”的結果。

　郜柏歆在心裡歎了口氣，對著手機屏幕用力親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動個手術，所以這幾天會是存稿君與大家見面了。

　啾啾所有小天使。

　感謝在2021-03-0221:00:00~2021-03-0305:3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二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