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童爸一同趕來的還有林叔。
他們本在普城另一個城區辦事,接了林子言的電話就匆匆結束了手頭上的事,一同坐車趕了過來。
一下車,童爸就看到了自己兒子。
郜柏歆一臉擔憂地拉著童漠的手,讓他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漠漠的手該不會受傷了吧?
但他走近了看,童漠除了臉色偏蒼白了點兒,倒沒看出有什麽傷口。
童漠這會兒把手垂在身側,看起來那隻手也活動自如。
他狐疑地看向郜柏歆,對郜柏歆剛才對童漠做出的動作更是看不懂了。
“我們在這裡說點事情,一會兒要進去做筆錄,”童漠沒明白郜柏歆明顯有些不對勁的神色,朝向童爸說,“爸,林叔,你們怎麽過來了?”
“林子言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都聽說你差點被人潑了硫酸,怎麽可能不過來?”童爸一瞪眼,“那個攜帶硫酸的小子在哪兒?他家長來了沒有?”
“他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學校也出了開除處分了。”童漠說。
“那又怎麽樣?他來道歉了嗎?他供出作案的動機了嗎?他作出悔改的態度了嗎?”童爸問。
童漠一時無言。
諶楓沒有道歉,恐怕將來也不會想道歉。
至於他的家人,也都不會想勸他悔改的吧。
郜柏歆緩過勁兒來了,又覺得童漠的情緒似乎有點低落,連忙出聲說:“童叔,這兒的情況有點複雜,我們做完筆錄之後再慢慢給你們說吧。”
“行,你先陪著漠漠進去吧。”童爸深沉地看了郜柏歆一眼。
郜柏歆拉了一下童漠的手臂,又馬上松開,並肩和童漠一同走進派出所。
“漠漠,別不開心了,”他維持著往前看的姿勢,輕聲說,“諶楓會被開除也是他自找的,以他已經完全扭曲的思想,遲早會有這個結果。”
“這一次,好在你沒有受傷,如果他敢傷到你一根頭髮,我絕對不會這麽輕巧就放過他。”郜柏歆低聲說。
童漠和郜柏歆進去做筆錄的時候沒有看到諶楓,為他們做筆錄的是那位年輕民警,他詳細地為他們記錄了事情的全過程,給他們倒了一杯水,便離開了辦公室。
童漠和郜柏歆坐了一會兒,這時曹明毅推門進來了。
“諶楓的父母來了,說要帶他離開,後續會讓律師和我們聯系,”曹明毅站在桌子旁邊,沉著聲音說,“他們認為諶楓沒有真正傷到人,反而被郜柏歆打傷了,警方不該向他追責,對諶楓攜帶濃硫酸的事,他們也一概不承認。”
郜柏歆聽了之後卻不意外,他只是點頭說了句:“那他們聽到明雅對諶楓的處分,恐怕要氣瘋了。”
不承認不要緊,現場那麽多人都看到了物證,學校也有監控作為證據,不怕他們顛倒黑白。
但是,諶楓的父母恐怕不敢再踏入明雅中學了。
之前明雅被省教育廳突擊檢查,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正是諶楓的父母吧。
郜柏歆想到這裡,很諷刺地笑了笑。
曹明毅看著郜柏歆:“遇到這種情況,你還笑得出來?”
“我為什麽笑不出來?他們這一家人,能乾出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奇怪,”郜柏歆收了笑容,慢吞吞地說,“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行吧,你們既然能接受和解,我就去跟諶楓的家長再談談。”曹明毅說。
“和解麽?”郜柏歆轉頭看向童漠。
童漠淡淡地說:“他的確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而且他不滿十六歲,我們問不了他的罪。”
曹明毅拍了拍童漠的肩膀以示安慰,便走了出去。
“沒有實質性的傷害——”郜柏歆拉起童漠的手,把童漠手腕放在手心裡,仔細看了一遍。
的確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有被諶楓抓過的部位微微有點泛紅。
但這也讓郜柏歆很不高興了。
“不能和解,他就算沒有真正傷到你,但他身上帶了硫酸,傷人的意圖太過明顯,這樣的人不配跟我們和解。”郜柏歆沉聲說。
童漠任他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放在桌上,撐著腦袋,垂下眼睛看著郜柏歆:“那就不合解,讓他們打官司,最終估計也不會定諶楓的罪,只會拿到一些賠償金。”
“賠償金並不是重點,我是不願意看他們一家就這麽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原諒,並且不打算改。”郜柏歆說。
“嗯,那就在和解書上加一條,讓諶楓道歉,作出悔改態度,否則不同意和解。”童漠輕聲說。
郜柏歆覺得這個辦法可行,點了點頭:“那我去跟我舅舅說,讓他按照這個方向去跟諶楓的父母談。”
郜柏歆站起身,但並沒有舍得放開童漠的手。
他捏著童漠窄細的手腕,忍不住又上手去揉一揉那抹淺紅色。
“看著像是傷著了,疼麽?”郜柏歆低聲問。
“不疼。”童漠搖頭。
郜柏歆正要再問一句,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些。
童爸正西裝革履地站在門外。
郜柏歆又一次在他面前慌裡慌張地把童漠的手放下了。
“我去找一下曹警官,如果和解書已經被按了手印就來不及了。”郜柏歆說著,匆匆往外走。
童爸看了郜柏歆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他走到桌旁坐下:“漠漠,你們打算和解麽?”
“如果他道歉,我可以考慮,”童漠平靜地說,“但我覺得他們不會選擇道歉,如果和解不成功,爸爸,我可能需要你幫我找一位律師。”
“我的公司就有現成的法律顧問崔律師,他本身也在律師事務所任職,接手過不少糾紛案。”童爸說。
童漠回想了一下童爸所說的那位崔律師,點了點頭:“那就麻煩爸爸聯系一下崔律師了。”
“跟自己爸爸,說什麽麻煩?”童爸在自己兒子頭頂輕輕揉了一下。
“林叔在陪著子言麽?”童漠看了看門外。
“是的,子言受了些驚嚇,需要安撫。”童爸看著童漠,“他說這所學校有點危險,剛報到第二天就發生這種事情。”
童漠沒說話。
童爸又說:“漠漠你覺得呢?明雅這所學校還有你堅持下去的必要麽?”
童漠歎了口氣,他就知道爸爸一定會再次重提這件事。
“有。”童漠說。
“又是因為小郜?”童爸問。
童漠默認了。
原本童爸完全可以提議:讓郜柏歆跟著童漠一塊兒轉學。
但他現在突然說不出這句話了。
童漠跟他聊了幾句之後便明顯看起來有些焦急,於是站起了身說要去找郜柏歆。
童爸沒有阻攔,只是獨自在椅子上坐了許久,才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童漠和郜柏歆並沒有等到諶楓的道歉。
童漠在派出所大廳站了一會兒,郜柏歆從另一間辦公室出來,向他搖了搖頭,他就明白了。
其實他要的也並不是一句道歉,他是希望諶楓能夠因為獲得了這樣的結局而幡然醒悟,而不是一直都處在錯誤的心理狀態。
諶楓被他父母帶了出來,他跟在他父母身後,低著頭,腳步很快地往外走。
諶楓的父母臉色陰沉,似是不願再跟任何一人多費唇舌,在大廳中撞見了童漠和童爸,他們腳步一步也沒停。
“他們依然想用律師來解決問題。”曹明毅走出辦公室時說了句。
童漠點了點頭。
“行,我們也會由律師出面,跟他們法庭見。”童爸沉聲說。
事情到這裡便算了斷了。
後來的事情也不再需要童漠來擔憂。
“今天處理這件事已經太久了,現在回學校估計都放學了,漠漠,要不我們先回家吧?”童爸看了一眼手表,提議了一句。
童漠沒說話,看向郜柏歆。
郜柏歆也正看著他。
對童爸的提議他沒有意見,童漠今天本就受了些驚嚇,又被諶楓抓了手腕,是該回去好好休息。
曹明毅轉身進辦公室將警服換了下來,走出來對郜柏歆說:“你現在要回去麽?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飯?我送你。”
郜柏歆搖了搖頭。
曹明毅看出郜柏歆明顯有些拘束。
他不太懂郜柏歆這拘束的緣由,在他眼裡郜柏歆就沒怕過任何事情,今天這件事雖然驚險,但並不是衝著郜柏歆來的,而且也成功被郜柏歆給化解了。
說不定是因為諶楓的敵意是衝著童漠來的,郜柏歆才如此害怕?
曹明毅轉頭看向童漠,眼神逐漸有些深沉。
童爸也在打量著曹明毅,他對曹明毅和郜柏歆的對話生出了一絲疑惑。
童爸低頭問童漠:“小郜和這位曹警官認識?”
他問的音量並不小,在場的人其實都聽見了。
郜柏歆馬上向他介紹了一句:“童叔,這位曹警官是我舅舅,我有時會去他家吃飯,所以——”
郜柏歆是想順勢向童爸道個別,既然童漠要回家了,他自然也只能回自己的家。
“原來曹警官就是小郜的舅舅。”童爸沉吟了一句,向曹明毅伸出手,“你好,我是童漠的父親。”
兩位長輩開始寒暄,晚輩們反而不好打擾了。
郜柏歆慢慢挪步到童漠身旁,湊到童漠耳邊小聲說:“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也直接回去。”
“剛剛曹警官說要你去他家吃飯,你會去麽?”童漠看著他。
“不去了吧,我回家隨便弄點吃的,然後看書,”郜柏歆說,“你放心,你幫我定的目標,我會努力完成的。”
童漠沒有說話。
等兩位長輩寒暄完了,童漠朝曹明毅說:“曹警官,麻煩你送郜柏歆回去的時候,順便捎上我吧,可以麽?”
童爸猛地轉頭看向自己兒子,滿臉不敢置信。
童漠顯然決心已定,語氣堅定地向自己爸爸說:“我想去郜柏歆家,月考壓力太大,我想幫他補習。”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趟醫院,希望能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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