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柏歆動作迅速，在其他人發現他的狼狽之前迅速站起了身，並且試圖用彎下腰拿水果的動作來轉移話題。
“舅媽，你這次買的桔子挺甜，在哪兒買的？”他拿起一隻桔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桔子不甜，很酸的！媽媽說了，要放一段時間才能吃。”坐在電視機前的曹安寧熱心地轉頭說。
郜柏歆默默放下了桔子。
“我想想啊，”曹明毅揭開一旁的保溫桶，從裡面舀了碗湯，邊喝邊說，“他說學校裡有位同學很厲害，學習特別好，人很聰明，對他也挺不錯，他決定以後都去那位同學家裡補習，放學之後也不會再到我這兒來了。”
舅媽在一旁補充：“他還讓我多介紹幾道適合在別人家裡做的菜，說是要給那位同學做些好吃的，郜柏歆的廚藝還是我一手教會的呢，他做的菜還可以吧？小童。”
童漠點頭：“嗯，挺好吃的。”
郜柏歆咳嗽了幾聲都沒能打斷這幾人的聊天，於是自暴自棄地隨便揀了個話題切入：“舅媽，你別叫他小童，聽上去有點怪。”
“那叫什麽？”舅媽問。
郜柏歆原本想說，不叫小童，那自然是叫小漠了。
但他莫名地沒能說得出口，到嘴邊又硬生生變成了：“就叫童漠吧，你不也都叫我名字麽？舅媽。”
“你哪兒能一樣？童漠看上去秀秀氣氣乾乾淨淨的，懂禮貌有教養，一看就是在家裡被呵護著長大的。”舅媽笑著說，“你問問他，在家有人管他叫童漠嗎？”
郜柏歆瞬間想起了童漠微信裡用語音叫出來的那一聲聲“漠漠”，他又低咳了兩聲。
童漠卻不怎麽在意他們討論的問題。
他聽到舅媽說自己是被家裡呵護著長大，便下意識地看向郜柏歆。
他的確是，但郜柏歆是麽？
他們年齡相同，本該沒什麽大的差別。
據郜柏歆說，他一個人住，從小就自己做飯自己吃，他的父母和本該呵護他的家人去哪兒了？
童漠握著手中的水杯，聽著耳邊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郜柏歆的聲音裡並沒有聽出任何不開心，但他莫名地覺得這杯子裡的水似乎有一絲苦澀。
郜柏歆對舅媽的話顯然並不在意。
他坐在矮凳上陪著曹明毅坐了一會兒，曹明毅邊跟他聊天邊吃飯，他對曹明毅的問題基本有問必答。
郜柏歆一直留意著童漠的神色，他能看出來童漠在這裡待得並不自在。
所以他沒有多待，等曹明毅吃完飯之後他便起身說他們該走了。
舅媽給他塞了一袋橙子，說是比茶幾上的桔子甜，讓他盡早吃完。
“童漠也拿點水果回去吧？”舅媽熱情地說。
“不用了，阿姨，我家裡有水果，我一個人已經吃不完了。”童漠說。
舅媽一愣，郜柏歆沒等她問出問題，拉著童漠走出了門。
“在學校裡或是生活上有什麽難題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每次鬧到所裡了才讓我知道你遇到了困難。”曹明毅跟出來，站在門口說了句。
郜柏歆嗯了一聲：“知道了。”
童漠隨郜柏歆下了樓，走到樓房的窗戶下方，郜柏歆抬頭往三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幕已經降臨，舊小區的路燈壞了，房間裡的燈光和樓下的陰暗形成鮮明對比。
童漠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亮了屏幕，照在他們的腳下。
郜柏歆走到單車棚旁邊，順著童漠手機的光線找到自己的自行車，把車子騎了出來，停在童漠面前。
“這裡是我媽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等童漠坐到後座，郜柏歆又抬頭看了一眼三樓，說了句。
童漠詫異地看著郜柏歆。
“也就是說，這裡是我媽的娘家，直到她嫁人之後才搬走，後來我舅舅結了婚，這兒成了我舅舅的房子。”郜柏歆的聲音毫無波瀾地說，“我從小就跟我舅舅很親，後來我家裡出了事，他順理成章成了我的法定監護人。”
“我舅舅對我挺好，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住，但他很關心我的生活，算是個——合格的監護人吧。”郜柏歆低聲說。
童漠在腦子裡認真搜索這個時刻該說的話，但搜索無果，他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麽回事兒，這裡已經是我舅舅的家了，不再屬於我媽，更和我沒有關系。”郜柏歆又說。
童漠謹慎地點了點頭。
郜柏歆回頭看向他：“所以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
童漠看了他好一會兒，眼裡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
他以為這裡不是郜柏歆的家，才是郜柏歆願意帶他來的原因。
郜柏歆那個真實的，他和他的家人生活過的家，應當是不會願意被外人進入的吧。
畢竟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麽，那裡應該只剩下郜柏歆一個人了。
“我早已經去過你家了，禮尚往來，我也應該邀請你去我家，很正常吧。”郜柏歆語氣平淡地說。
童漠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他小心斟酌拒絕的話語：“現在麽？這個時間——”
他想說，現在是不是太晚了，都已經近九點。
結果，聽了他這句話之後，郜柏歆點了點頭：“也對，是太早了點。”
童漠：？
他和他同桌似乎又不在一個頻道上了。
“下次吧，下周考試了，可以等期中考試過後。”童漠這麽提議。
下次，他會提前做好準備，去郜柏歆的家裡不能唐突，還要盡量避免提及郜柏歆避諱的話題。
“你是說，如果期中考試我的成績達標，你就願意去我家？”郜柏歆看著他。
童漠：？
他的原話好像跟郜柏歆的理解出入得有點大。
“倒也不用強加這個要求，依照我現在的學習進度，達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郜柏歆說。
童漠放棄解釋，僅僅點頭認可郜柏歆這一句：“嗯，我也覺得沒問題。”
郜柏歆受到了這句表揚似乎十分高興，自行車往前開的時候車頭被一下提了起來。
如果他身後沒有坐著童漠，說不定他就要飛起來了。
郜柏歆把童漠送到十字路口，林叔剛好開車到了。
他把童漠送上車，跟林叔簡單說了幾句今天的事情。
他隱瞞了在校門口被堵截的事，隻說他邀請了童漠去自己家，所以才會這麽晚讓童漠回家。
林叔聽後點了點頭：“小漠發消息跟我說了，這會兒有點晚，我覺得還是由我來接他回家比較好。”
郜柏歆理解地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送一下童漠吧，林叔。”
“嗯，我這就送他回去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林叔說。
林叔把車子掉了個頭，飛快地將車子開走了。
童漠匆匆轉頭，隻來得及看到郜柏歆進了路邊的一家便利店，正拎著什麽東西在和店員說話。
“明天開始降溫了，小漠你房間的被子暖不暖？我讓你阿姨買了一床新被子，已經提前曬過了，明天給你帶過來吧。”林叔邊開車邊說。
童漠有些走神地嗯了一聲。
他在想剛才郜柏歆去便利店買了什麽。
盡管曹明毅是郜柏歆的監護人，但曹明毅有自己的家庭和妻兒需要照顧，郜柏歆早早獨立生活，大概也就是為了不與曹明毅的家庭相衝突。
天冷了加被子這種事情，郜柏歆應該都是要自己考慮的吧。
童漠回到家洗了澡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卻直到半夜十二點也沒能睡著。
他也不知自己想做什麽，在大腦還沒能分析出自己的下一步動作時，他的手指已經先一步在手機上敲了一段文字，並且準確發送給了郜柏歆。
-童漠：聽說明天降溫了，注意加衣服，被子最好也添一床吧。
他發送完這條微信才覺得心裡踏實了，放下手機安穩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打開手機看到來自他同桌的回信。
半夜一點。
-gbx：這是群發消息？
-GBX：還是天氣預報的溫馨短信被你轉發了？
半夜兩點。
-GBX：我身體這麽好，怎麽會怕冷呢，你不是應該知道嗎？
-GBX：今天我去買了點保暖的東西，別擔心了。
半夜三點。
-“gbx”撤回了一條消息。
-童漠：？？撤回了什麽消息？
但他這句問題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童漠頂著黑眼圈去了學校。
他的皮膚白皙，黑眼圈一旦出現就極為明顯。
坐在林叔的車子裡他一直在閉著眼睛補覺。
走進教室的時候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個跟他一樣精神不振的同桌。
但他同桌看起來精神好得很。
郜柏歆拿著課本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書，教室裡熱烈討論著什麽的同學都自動遠離他的課桌五米開外，看起來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郜柏歆認真學習了。
童漠坐在自己的課桌前，不太走心地跟自己同桌打了聲招呼：“早。”
郜柏歆卻瞬間把書放下，騰地站起了身。
童漠以為自己同桌又哪根筋不對表演了一個原地彈跳，但他轉頭看過去，郜柏歆只是站了起來，又迅速坐了回去，並且回了童漠一聲：“早。”
坐下的動作迅速得讓童漠以為自己是因為太困而產生了錯覺。
“哦對了，你昨晚怎麽那麽晚還不睡？”童漠隨口問，“三點的時候你發了什麽給我？”
郜柏歆好一會兒也沒有回答。
童漠不禁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眼睛裡的景象更清楚一些。
接著他清楚地看到郜柏歆的臉紅了。
郜柏歆指了指黑板，一臉嚴肅地臉紅著說：“該上早自習了，認真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搓手等待小天使寵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