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漠沒想到，將補習的事舊事重提的人不是郜柏歆，而是班主任趙晶。
月考過去沒多久，趙晶在一次數學課後將他叫去了辦公室。
童漠踏進辦公室時發現諶楓也在。
諶楓拿著語文課本站在語文老師的辦公桌前，童漠這才想起諶楓在班上擔任的似乎是語文課代表。
他也就沒再理睬諶楓那邊的動靜，繼續聽趙晶說話。
趙晶開口第一句話就提到了郜柏歆的名字，童漠即使沒怎麽把注意力放在身後，也聽到了語文老師的呵斥聲：“諶楓你怎麽心不在焉的？這疊卷子先不用發下去！”
“郜柏歆這個同學有些特殊。”
趙晶的開場白是這個，語氣還有些深沉。
“嗯。”童漠比較不走心地回了一個字。
“你也看出來了？”趙晶問他。
“沒有，”童漠禮貌示意，“老師請繼續。”
“郜柏歆當初是按體育特長生招進來的，他在體育方面也的確天賦異稟，我們體訓隊的每一位教練都說他的身體體能適合於任何一項運動，”趙晶說，“但是這個孩子的志向卻不是當一名運動員，而是認認真真地憑借文化課考上重點大學，你說是不是很出人意料？”
童漠冷不丁聽到趙晶稱呼郜柏歆為“這個孩子”，有些想笑，於是抿了抿唇，隻用點頭作答。
“但是學生愛學習是老師絕對支持和鼓勵的事情，他這次請假的事你也聽說了吧？是因為他見義勇為，救的還是我們本校的一個女生，”趙晶說到這裡，忽然指了指不遠處的諶楓，“就是諶楓的姐姐，高三二班的諶思雨。”
“這件事上了社會新聞的頭條，具體情形我就不跟你說了，總之郜柏歆因為見義勇為而影響到了學業，請假的這段時間他落後了班級很多課程，這是我們絕對不願意見到的。”
“老師原本想組織任課老師成立一個補習小組，專門針對郜柏歆這樣的特殊情況，利用下課和放學的時間替郜柏歆補習，但是郜柏歆表示不想麻煩老師。”趙晶歎了口氣，“這孩子表面上看起來不易相處，其實內裡卻是個重情重義很會替人著想的人。”
童漠聽到這裡，又走神到郜柏歆說的那句“不太喜歡被老師看著”。
他繼續抿唇，繼續點頭。
“郜柏歆跟我提過能不能讓班上成績優異的同學跟他結對子，進行一對一的補習。”趙晶繼續說，“老師這幾天忙，今天才得空把你找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向。”
“如果你這邊不願意，我再找另幾位同學談談。”
趙晶說到這裡，抬頭看了諶楓一眼。
童漠也看了諶楓一眼。
他轉回頭來，語氣平淡地說：“我已經聽郜柏歆說過，也考慮過了。”
“那麽你的意向如何呢？”趙晶推了推眼鏡，看著他問。
“我同意。”
童漠說出了一秒鍾前剛做出的這個決定。
“老師本來還有些擔心，你當初特意指出不參加晚自習，是不是因為晚上有別的補習課要上，是不是放學之後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趙晶自顧自說了一通，忽然驚喜地反應過來，“你同意？”
“我同意。”童漠點了點頭，接著回答，“我晚上沒有補習課，一般都待在家裡，除了寫作業也沒有其他需要忙的事情。”
趙晶放下心來，忍不住感歎：“平時沒有報班補習，剛轉學過來就能考出這樣好的成績，童漠你應該算是我教過的天賦最高的學生了，好好學習，繼續保持，希望你和郜柏歆能在補習的過程中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童漠走出辦公室時輕輕呼了口氣。
班主任的口才似乎都一個賽一個的好，沒有哪一個是惜字如金的款式。
童漠剛往前走幾步就聽到辦公室門關閉的聲音，他回頭看到是諶楓跟了出來。
諶楓抱著一疊試卷，低著頭直接衝童漠走過來。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麽？”諶楓走到童漠面前問了句。
幾乎不需要童漠思考他這麽問的緣由，甚至於對他的質問，其實童漠也早已經預料到。
“跟你無關，我是為了我自己。”童漠淡淡地說。
諶楓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繞過童漠繼續往前走。
童漠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一屋子人都在看著他，他同桌看得更囂張，直接坐在了課桌上。
大概是因為坐得高一點能看得更遠。
郜柏歆看到童漠走進來，又看上去毫發無傷，於是從課桌往下輕輕一跳，落到了椅子上。
接著郜柏歆很熟練地拿出酒精消毒液擦了擦桌子。
“我答應老師了。”童漠坐下時說了句。
原以為他同桌聽了之後應該會很高興，但郜柏歆將消毒液瓶子扔進書包裡，隻淡淡應了一聲：“嗯。”
兩人就這麽僵持了一節課。
童漠下課後原想趴在桌上休息一會兒，沒忍住，抬起腦袋問了郜柏歆一句：“你不高興？”
“沒有，”郜柏歆瞟他一眼，顯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我很高興。”
“你高興就這表情？”童漠指了指他的臉。
“不然是什麽表情？”郜柏歆先是表情冷漠地看了童漠一會兒，後勾起唇角，“是要我開心地親你一下才算高興麽？”
童漠馬上趴了回去：“當我沒問。”
他同桌的神經病程度顯然是被他低估了。
放學之後，童漠站起來收拾書包，郜柏歆也跟著站起來。
他將書包往桌上一放，把桌鬥裡的書都給放進了書包裡。
“你今天不用參加晚自習？”童漠看了一眼，問了句。
“你今天開始幫我補習了，我還需要參加晚自習麽？”郜柏歆反問。
“你跟老師申請了？”童漠有些驚訝。
“這需要申請麽？如果我參加晚自習，還怎麽跟你一起補習？”郜柏歆有理有據。
童漠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反駁的話來。
他倆一前一後地往教室外走，途中贏得不少班裡同學的注視。
“咱們班的文武狀元就這麽脫離晚自習的大部隊了。”董家嘉坐在座位上這麽感慨了一句。
“文武狀元這個比喻，可以嘿。”其他同學紛紛附和。
郜柏歆嗤了一聲，拉著童漠的書包背帶走出教室：“快走吧，狀元郎。”
“你不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嗎？”童漠看著他。
“嗯，我不喜歡是因為我不是所謂的武狀元，”郜柏歆說，“但你是貨真假實的文狀元啊。”
童漠隻想收回自己的問題。
郜柏歆和童漠徑直走到單車棚，童漠這時才忽然想起來：“我叔叔開車來接我了，你的自行車應該能放在車後座裡吧？”
“你讓我跟你一起坐那台卡宴？”郜柏歆挑眉，“再一起去你家？”
童漠原本真是這麽想的，但被郜柏歆這麽一反問，他也覺得哪兒有點怪怪的。
“為什麽你不去我家？”郜柏歆又問。
郜柏歆的這個問題童漠的確沒想過。
他不愛去別人家裡，更不喜歡感受別人的家庭氛圍。
而他家只有他一個人在，就不需要擔心這些了。
“因為是我在幫你補習。”童漠淡淡回答。
郜柏歆點了點頭，豎起一個大拇指。
郜柏歆騎著自行車搭著童漠往校門方向駛去，路過廣播社的那間小房子，從廣播社裡走出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那個看了郜柏歆一眼，直接朝他的自行車頭的方向跑了過來。
郜柏歆被迫握了刹車，皺眉看著攔下他的人。
童漠從郜柏歆肩後探出頭來，也看著攔在自行車前的那個女生。
女生個子挺高，長發，臉長得也挺漂亮，他想了一會兒，覺得她大概就是之前在飯店見過面的校花。
諶思雨站在自行車前，對郜柏歆說：“郜柏歆，麻煩你送我回家吧，可以麽？”
“為什麽送你回家？”郜柏歆問。
“之前那些人，又來找我了，我這兩天回家的時候都看到他們就在校門口等著我，我怕又會遇到之前那樣的事情。”諶思雨說。
這時跟在諶思雨身後走出廣播社的一個男生拉住了諶思雨的手：“思雨，我不是說了我可以送你回家麽？我打車送你回去，把那些人甩掉。”
“不用你送，謝謝，我已經找到人了。”諶思雨微微一笑，對那個男生說。
“找到人了？我可沒有答應。”郜柏歆抬手指了一下自己身後，“沒見到我身後坐著人麽？我得送他回家。”
“讓你身後這位同學打車回去，我幫他出車費，好不好？”諶思雨哀求，“你之前打贏過那些人，他們見到你就怕了，也只有你才能讓他們害怕。”
“我舅舅在負責這個案子，沒有聽說他們有人從看守所裡逃出來，而且我每天從校門進出，也沒見過那些人。”郜柏歆冷淡地說，“恐怕是你認錯人了吧。”
諶思雨臉上的笑容一僵，她摸了摸垂在肩頭的發絲，躲過郜柏歆盯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可能是我認錯了，可我是因為上次的事情給我的陰影太大，不太敢一個人回家了。”
“這不是有個人想要送你回家？”郜柏歆抬了抬下巴，看著那個一直怒瞪著自己的不知名的男生，“你是因為甩不掉他，所以想拿我當槍使麽？”
童漠眨了眨眼睛。
雖然他也看出是這麽一回事，但郜柏歆的話未免也說得太直接了吧。
郜柏歆這話說得諶思雨臉上無光，連同她身後那個男生也被連帶地損了一句，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但誰也沒有諶思雨反應快。
諶思雨轉頭朝男生歉意地笑了笑，說：“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也不會再想送我回家了吧。”
男生看起來很想朝人掄一拳頭，但被人道了歉，不得不為了維持風度把怒火壓下去，他沉著臉說了句“我走了”，接著便匆匆走開了。
諶思雨還想再對郜柏歆說句什麽，卻見郜柏歆一雙大長腿在地面上劃了一下，又迅速踩在踏板上，接著自行車就跟離弦的箭一般朝前飛了出去。
童漠被嚇了一跳，伸手扶住了郜柏歆的腰，突然想起郜柏歆的潔癖，如同觸電一般地又馬上將手收了回去。
郜柏歆將自行車一個急刹車，然後回頭看向童漠，將童漠的手拿起來重新放在自己腰上。
“你是想摔死麽？”語氣還有點凶。
童漠無語地看了看他，指了指近在眼前的校門：“就這麽幾步路，你用得著開這麽快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