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漠並沒有特意打聽，但經過董家嘉幾次添油加醋的宣傳，童漠已經基本知道諶楓當初的成績究竟有多麽“優異”。

　雖然他得知結果之後有些訝異。

　曾經的七班第一，放在他高一的那所學校，成績可能連班級前十都上不去。

　他不禁有些擔心明雅中學的教學質量。

　或者，他該擔心的是七班的整體水準。

　他更擔心如果月考達不到年級中遊，他會被老師要求必須參加晚自習。

　參加晚自習也就意味著林叔晚上的時間也要陪著他一起消耗了，而晚歸和晚睡都太不適用於他的身體狀況。

　臨近月考的這段時間，童漠對學習又更是專注起來。

　這股專注勁兒若是被他的爸媽看到，大概會大吃一驚。

　童漠從小到大對學習都屬於隨緣的態度，高興了看一會兒書，不高興了或是身體不舒服了，書包裡的書碰也不碰。

　即使如此，童漠的學習成績從來都不需要家人操心。

　這大概就是當初他爸領著他找班主任提不參加晚自習的事，他爸會那麽胸有成竹的原因。

　童漠想到這裡，心情又有些不太美好了。

　不參加晚自習是他爸立下的豪言壯志，但這句話現在也成了他的目標。

　而且非完成不可。

　他對有可能完不成而非常不開心。

　童漠對這場月考的在意程度甚至影響到了他同桌。

　郜柏歆看童漠下了課居然不用趴著休息，一直埋頭苦讀，一眼就看出來童漠的焦慮。

　“放心吧，月考而已，沒那麽難。”郜柏歆甚至說了一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而且我看了你的筆記，你的基礎不錯，天賦也有，好好考拿個七班前十沒問題。”

　盡管郜柏歆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看著童漠，但他身邊除了童漠也沒有別人了。

　童漠驚訝過後，領受了郜柏歆的好意。

　童漠勉強扯了一下嘴角：“謝謝你。”

　但七班前十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童漠以往因為爸媽的工作性質而每一年換一次學校，並沒有留下過去的舊同學的聯系方式，也無法通過以前的高中的學習進度來獲取經驗。

　他就只能一個人埋頭苦讀，除了老師傳授的部分，自己再從教科書裡深挖知識點。

　月考這件事情，整個班級裡唯一沒有參與感的郜柏歆毫無疑問成了其他同學最羨慕的人。

　越是臨近月考，向郜柏歆表達羨慕的同學就越多。

　郜柏歆對此不以為然，反倒語氣不善地說：“因傷請假一個月導致耽誤了一個月的學習，怎麽看都是倒霉，有什麽好羨慕的？換成你你願意拿受傷請假換一次不參加月考？”

　原本想以羨慕為由向郜柏歆套近乎的同學紛紛作鳥雀散。

　童漠雖然對郜柏歆的態度不太苟同，但對於郜柏歆的言論他是基本支持的。

　並且他有些驚訝，在學習這件事情上，郜柏歆似乎一直都政治正確，甚至充滿著正能量。

　正在童漠有些狐疑地打量郜柏歆，想知道他這突然的一身正氣究竟是偽裝還是真情流露，又有一個同學不怕死地打算靠近郜柏歆。

　童漠轉頭一看，發現拿著作業本打算靠近郜柏歆的人正是諶楓。

　諶楓拿著數學作業本，幾乎是一步一猶豫地慢慢靠近郜柏歆的位置。

　在童漠看來，他幾乎緊張得臉色蒼白，嘴唇紫紺，像馬上要中毒的跡象。

　“郜，郜柏歆，”諶楓終於停在郜柏歆的課桌旁邊，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我這裡有這一個月時間做的作業和筆記，其他科目我也做了，我影印一份給你可以嗎？”

　郜柏歆抬眼看著他沒說話。

　諶楓又緊張地繼續說：“如果，如果你覺得看筆記不容易懂，我可以在晚自習的時候幫你補習，或者放學之後……”

　郜柏歆伸手抽過諶楓的筆記本，草草翻了幾頁，又扔了回去。

　“不用了。”接著郜柏歆丟下三個字。

　諶楓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有些無所適從地站在原地，露出不知該走該留的惶惑表情。

　“你做的筆記，我同桌也給過我。”郜柏歆又瞟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了一句。

　諶楓轉頭看了童漠一眼，匆忙地點頭，拿著作業本轉身回了座位。

　“我隻給過你部分筆記。”童漠不得不開口澄清。

　他做筆記只看心情，給郜柏歆照抄一份更是在心情極好的情形下才會發生，並且，除了他認為有難度的題目，他沒想過要留一份給郜柏歆。

　“我知道，”郜柏歆看著他，不冷不熱地說，“所以我沒對你說謝謝。”

　童漠：？

　他決定收回剛才對郜柏歆的評價。

　政治正確和正能量，都是和郜柏歆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名詞吧？

　月考那天，所有學生的課桌被清空，書包與個人物品被打包放在儲物櫃。

　對月考監考也如此嚴謹的校風，童漠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太想把自己的東西打包放進儲物櫃，所以考試前一天他將課桌裡的東西都帶回家，並且打算第二天隻帶一支筆來考場。

　在童漠收拾自己東西的時候，發現他同桌也低頭在收拾。

　“你明天也要參加考試？”童漠問了句。

　郜柏歆回給他一個“你說的是廢話”的眼神。

　“歆哥的成績不計分而已，考試是他自願參加的。”坐在前座的丁振宇熱心地回頭。

　童漠點了點頭，又轉頭問：“你在哪一間教室？”

　“三班。”郜柏歆回答。

　童漠嗯了一聲，又問：“知道三班在哪兒麽？”

　在他同桌怒目抬頭面向他時，童漠笑了起來，拎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童漠在考試前神經緊繃地複習了幾天，真到了考試這天他反而放松了。

　考試時在試卷上答題他也狀態很松弛，幾門課程考下來，他沒覺得有自己沒做過的題，認為自己在這場月考當中的成績應當會不錯。

　童漠剛一考完就收到了數條來自於家族群裡的慰問。

　長輩們不敢直接問考試如何給他增加壓力，所以都在旁敲側擊，借著給他發紅包讓他拿著去買些好吃的東西，來刺探他的心情是否愉悅。

　童漠接下了家族群裡的幾百元紅包，給長輩們回了個笑臉，告訴他們：“我考得應該不錯，你們不要擔心。”

　童漠一說考得不錯，他舅舅馬上在家族群裡隱晦地發了兩個字：“穩了。”

　他姑父也在群裡說：“這可能得有幾門滿分。”

　他小姨說：“@漠漠他爸，上一次漠漠說考得不錯，總成績是多少來著？”

　童爸緩緩回復了一句：“上一次考的九門，總分隻扣15分。”

　童漠眼看著家族群裡即將陷入狂歡，打算提前為他慶祝總分第一的架勢，連忙回復了一條：“高二是選修模式，隻考六門，題目更難。”

　童漠的否認成功澆熄了長輩們想要手舞足蹈的熱忱，但他們仍然紛紛表示：“不管幾門功課，漠漠一定沒問題的，我們相信漠漠的實力！”

　月考第二天，盡管成績並沒有公布，老師批改試卷的工作也仍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但幾位任課老師都在課堂上對於試卷上容易答錯的幾道題進行了詳細解說。

　童漠聽後發現，那些題，他都答對了。

　老師在課堂上有意無意地抽了幾位他們認為勝算極大的同學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答案，那些同學都或多或少地被指出了問題。

　童漠支著腦袋看著諶楓從講台上走下來，老師在他的答案上扣了一分，並且說：“目前來看，諶楓同學的答案最接近正確答案，只差了一步就能拿到滿分了。”

　其他同學對諶楓報以熱烈的掌聲，童漠看著諶楓的頭明顯地揚了起來。

　那節課下課，諶楓又拿著作業本來找郜柏歆。

　但郜柏歆並不在座位上。

　諶楓眼睛看著郜柏歆的座位，直接走到郜柏歆的課桌旁邊，低頭從作業本裡拿出一張紙，放到了郜柏歆的桌鬥裡。

　他的舉動被其他同學看在眼裡，好奇的同學出聲問了句：“諶楓，你是不是也幫歆哥抄筆記了？”

　諶楓疑惑地問：“也？有其他人幫郜柏歆抄筆記嗎？”

　“喏，童漠不就幫過嗎？還是歆哥親口承認的。”丁振宇朝童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童漠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才從課桌上抬起頭來，他看向諶楓，發現諶楓正盯著自己。

　接著諶楓向他鞠了一躬。

　就像那天諶楓往郜柏歆的課桌裡塞巧克力卻被他發現的那一幕。

　童漠覺得有些詭異，所以低下頭往郜柏歆的桌鬥裡看了看，想知道諶楓剛才放進去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這時郜柏歆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

　幾乎在童漠剛低下頭，還沒能“成功作案”，就被逮了個正著。

　郜柏歆一邊問著：“你又往我的課桌裡塞了什麽？”，一邊彎腰從桌鬥裡將那張紙拿了出來。

　童漠因為第一次想偷看就被抓包所以臉一紅，但他臉紅的表情看在郜柏歆眼裡，讓郜柏歆似笑非笑，似乎篤定了那張紙就是他放的。

　“你不如先看看上面寫了什麽。”童漠友善地提醒。

　郜柏歆攤開那張紙，放在桌子上，低頭看著，一邊念：“郜柏歆，如果我這一次考第一，你可以跟我——”

　童漠偏頭去看了一眼，倒不是郜柏歆故意停頓，而是後面的字被塗掉了，並且重新寫上了“交朋友嗎”四個字。

　雖然以他的眼力，不難看出被塗掉的字應該是——“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