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這樣說著，兩個人也是立刻便付諸實踐。

這竹子雖然不像是樹木那樣便於攀爬，越是高處越是細，爬上去會搖晃，可對於上官與紀寧來說，這都不算什麼。

並且，這竹林密實，不便於穿行，可對於向上攀爬，卻是有好處的，彼此之間，可以互為依靠，不至於倒伏。

紀寧用被劈倒的那些竹子，簡單做了支撐，以便於可以在高處停留更長的時間，然後，便是尋得比較粗壯的竹子。

上官道：「我比較輕，讓我上去。」

對於這一點，紀寧並無什麼意見。

他也是沒有什麼心思，去和上官爭誰更加體態輕盈，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上官上去。

上官輕輕提氣，凝神屏息，腳下發力，然後便是如一隻鳥般，縱身躍起。

她的身姿極為輕盈，動作亦是相當的柔美，足見只是踩在竹子上面，借著這個力道，向著上空飛躍，所有動作的完成，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然後，她整個人，便是已經踩在了那粗竹的頂端。

紀寧在下面看著，一個「好」字已經是到了嘴邊，若不是擔心驚到了上官，怕是就要喊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同樣是武修，同樣是後天七重的境界，甚至他還要比上官稍許高上幾分，可是上官這輕身功夫，卻是比他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她的身體，似乎沒有重量一邊，在向上的過程裡面，彷彿是借著風的力量，如一片羽毛，被拖著扶搖而上。

靈動而美好。

看得紀寧微微一呆。

或許，當真是體重的緣故吧。

紀寧心中這樣想著。

當上官的腳落在竹子細細的梢頭之上，這竹子也不過是輕輕搖晃了一下，然後，她便是穩住了身形。

紀寧的臉上，明顯的露出鬆了一口氣般的輕鬆笑意。

然後，他便是仰起頭，看向上官，等待著她說說當是向著哪邊走。

可是，上官卻一言不發。

她只是默默的向著周遭看著，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上官卻並無開口講話。

她腳下的竹子，似乎有些撐不住一般，開始微微抖動。

紀寧終究是按捺不住，向著上官道：「什麼情況？你有沒有看到——」

上官緩緩的低下頭來，當紀寧看清楚她臉上神情的時候，他的話，截然而止。

他看到上官的面色，一片蒼白。

沒有血色的白。

就彷彿，在那上面，吹過的風，太過強烈，在微微吹拂上官髮絲的時候，同時帶走了她身體之中的血液，令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紀寧後面想要說的話，硬生生的都咽了下去。

他感覺到身體有些發涼。

在他的心底，升騰起一種恐懼感。

無聲無息的，遍布了他的全身。

就算是剛剛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未知的境地，他都沒有這般感覺。

可現在，當紀寧看到上官這樣的時候，他只覺得心一沉，立刻便是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極為不妙的狀況了！

憑著日常的接觸，紀寧知道，雖說上官是個女孩子，可這膽量和身手是成正比的，向來是對於什麼困難，都不會顯露任何明顯的情緒。

可是此刻的上官，明顯是害怕了。

就在紀寧想著，要怎樣開口的時候，上官已經從那竹梢之上，一躍而下。

她落在紀寧的面前，臉色依舊是白的嚇人，嘴唇也是沒有絲毫的血色，微微的顫抖著，就連她的身體，都有些輕微的抖動。

距離這樣近，紀寧甚至能聽得到，上官的心跳聲在驟然加速。

紀寧見狀，已經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了上官的手臂，急切的道：「你看到了什麼？」

被紀寧這麼用力一抓，上官彷彿才回過神來，她身體微微晃動一下，幸得有紀寧這般拉住，才不至於趔趄。

上官用手指，向著上面指了指，嘴唇囁嚅著，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道：「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紀寧聽得上官這樣說，才恍然大悟一般，意識到自己也是可以上去親眼瞧瞧的。

於是，他便是迫不及待的，也順著那粗竹，躍了上去。

雖說他動作沒有上官那般輕盈，又因著心急，動作幅度很大，令得這竹子猛烈的晃動，可這並不影響紀寧成功的躍到竹林之上。

當紀寧穩住了身形，便是迫不及待的向著前面望過去。

只這一眼，便是令得他的表情一僵，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瞬間，也都凝住了。

他入眼所見的，是一片黑壓。

漫無邊際的竹林，在微風拂過的時候，掀起一陣一陣的竹浪，從四面八方的，向著他涌過來。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大海之中，乘坐一葉小舟，放眼所能見到的，全都是水，無邊無垠，看不到岸邊。

會令人在心底，蔓延上一種濃烈的絕望之感。

紀寧明白了為何上官，會有那等反應。

現在的他，也好不了多少。

他所見到的一切，完全超越了他的認知範圍。

分明他們走進的，是一個相當正常的竹林，就算是向前走了半個多小時，就算是他們速度快，也不可能轉眼之間，便是深入到如此。

紀寧勉強轉動脖頸，看向四周。

沒錯，在所有的方向，都是一樣的。

都是這等密實的、高大的竹子，編織成一張網，將他們兩個人，籠罩在其中。

紀寧相信，單憑他一雙手掌，想要開出一條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紀寧想不明白。

他覺得，唐峰一定會知曉這究竟，只是此時此刻，他並沒有機會，去向唐峰提出這個問題。

當紀寧落在地面上的時候，他與上官，四目相對。

看著上官那仍舊略顯幾分緊張的眼神，紀寧覺得自己也是喉嚨有些發緊，乾咳了一聲，才道：「鬼打牆。」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寒意。

上官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嘴唇動了動，沒有講話。

而在她的頭腦之中，所能想到的，也是這相同的三個字。

鬼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