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滾倒在地，口中兀自哀嚎不已。

群雄膽顫心驚，又憐憫不已，縱然知曉他姑蘇慕容氏乃燕國皇族後裔，所圖不小，更戕害眾多無辜之人，可眼見他受如此痛楚，皆於心不忍，不少人轉過臉去，不再看。

玄寂雙手合十，長嘆一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葉施主，你武功之高，當真是神鬼莫測。慕容施主確也鑄下大錯，但我佛慈悲，還盼你賜予解藥，減輕慕容施主的痛苦。」

眾僧齊齊默念佛經。

葉鋒輕笑一聲，道：「正有此意。」

玄慈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這笑容下一刻便成了錯愕，只聽嗆的一聲清響，葉鋒已抽出斬龍劍，緩緩走至慕容博身前，輕輕一揮。

寒光一閃，慕容博已身首分離。

葉鋒嘴角含笑，走近慕容復，抬手落手，又是一劍，慕容復也步了其父後塵，就此斃命。

輕描淡寫間，兩人已被斬殺，殷紅的血珠兀自跳動不止，滴答滴答蹦跳落地，刺激著群雄的神經。

霎時之間，大雄寶殿前，寂靜無聲。

玄寂稍稍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老施主固然罪大惡極，但他適才所受痛苦，雖未足夠，也差不多。世人誰無錯，葉施主你又……」

「我該給他個悔過的機會？大師慈悲，不能說錯。卻跟我為人處世相悖。」

葉鋒眉頭輕輕挑了挑，輕笑道：「比起那個。我更相信除惡務盡。因為垃圾，永遠不會主動走進垃圾箱，我要做的，就是用手上的劍，把他們趕進去。」

是的，鮮血唯有鮮血才能洗乾淨，這才是我的信仰，我的……生存之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惡貫至此，終於滿盈。

玄寂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葉鋒轉向蕭遠山、蕭峰等人，笑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原本想把慕容博留給你們的，但又怕弄出什麼意外，就自己動手了。此間事情已了。你們可以走了。雖然這話聽起來很矯情，還是希望你們好好活著。」

蕭遠山、蕭峰相視望了一眼，皆是苦澀一笑。

走？他們倒是想，可哪能走得了？

果不其然，就在葉鋒剛剛說罷，突聽一個聲音道：「慢著！不可放蕭遠山離開！」說話者。正是少林寺「玄」字輩，一位年齡相對年輕的僧人。

葉鋒看了一眼，嗯，還有點兒印象，此人名叫玄生。昨日有過一面之緣。

有人領頭，那便好說。當即有人跟著叫囂：「對，絕對不能放契丹狗下山！！」「契丹狗賊，人人得而誅之，蕭峰那狗賊，殺我愛徒，老子怎麼也不能放他下山！」

謾罵之聲，此起彼伏，大雄寶殿前，再度喧囂。

葉鋒大笑一聲：「好！既然你們要跟我作對，那我便將你們殺個乾乾淨淨，縱然殺不幹凈，待我逃了出去，也將爾等家眷殺個乾乾淨淨！」

聲音戛然而止，但這一次，群雄卻不再退怯，兇狠瞪著葉鋒。

有人忽然冷笑道：「嘿嘿，可笑啊可笑，葉鋒葉仙魔，好大的本事，果真有資格囂張霸道，也果然夠蠻不講理！」

葉鋒雙眼一眯，冷笑一聲：「你想跟我將道理？那咱們便好好論道論道……」

丐幫之中，宋長老哼了一聲，道：「那敢問尊駕，你為何無緣無故殺敝幫全舵主、馬夫人？」

葉鋒道：「我既然殺了他們，他二人自然有該死的理由，但我囂張狂妄慣了，懶得跟你解釋。你就當我無緣無故殺人好了，實在不成，就理解成殺他二人，我心裡痛快。」

群雄側目，皆震驚於葉鋒的囂張狂妄，蠻不講理。

宋長老譏笑道：「尊駕適才說過，要跟大伙兒講講道理，原來這便是尊駕的道理，大開眼界，老夫真是大開眼界，受教、受教……」

葉鋒道：「那你上來殺了我。」

宋長老吃驚道：「什麼？」兀自難以置信地看著葉鋒，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葉鋒一字一頓道：「我說，我就在這裡，你趕緊上來殺我報仇。當然，殺不殺得了，那全看你的本事。若你有本事將我斬於劍下，我絲毫怨言也沒有。」

群雄錯愕，心中均想：「他娘的，這不還是蠻不講理么。」面上卻無可反駁，實力不濟，哪來的話語權？

葉鋒冷眼掃過眾人，道：「都他媽是混江湖的，還來講道理？！那要不要順便再講點律法？！現場幾千號人，誰沒殺過人，誰手上不曾沾染鮮血？若按大宋律法，你們說該怎麼算？！縱然你所殺之人，確是死有餘辜，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子孫殺你為父報仇，這不也合情合理？！」

嗤笑一聲，葉鋒冷喝一聲：「我剛才也殺了幾人，你們不是英雄好漢嘛，還不主持正義，趕緊上前殺我？！」

這聲音蘊含了極為深厚的內力，響徹山谷，鳥獸亂竄，現場內力淺者，直接被震暈過去。

群雄面色慘白，現場再度陷入死寂。

直到此刻，誰都理解葉鋒所說是什麼意思，無外乎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便能隨著心意行事。這道理再簡單不過，現場諸人，誰還不懂？

事實上，正義、道德這些東西之所以存在，只是因為個人的力量，相對於組織這種龐然大物來說，幾近於無。

蕭峰武力無雙，戰鬥經驗更是彪悍，堪稱天龍第一等的人物，但一旦上了少林，也唯有失手被擒的份兒。

這也正是近六百年，乃至於幾百年之後，少林成為武林泰山北斗的根本原因，蓋因這個組織足夠強大，再強大的個人，放在它面前，也不值一哂。

但是現在，忽然有一個人的戰力，突出一大截，縱然是少林這武林第一名門，也罩不住。

於是，悄無聲息間，話語權已發生了轉變。

也許葉鋒並未取得壓倒性的優勢，但是面對少林，至少兩者是平起平坐的。

正在此時，玄生瞪著蕭遠山，道：「誠如葉施主所說，雁門關之役，錯誤確在咱們這邊。蕭老施主殺戮當年參與者之事，暫且不說。但小僧要留蕭老施主，並不是因為這個。」

葉鋒道：「哦，你想說什麼？」口中雖這麼問，心底卻輕嘆一聲，已經明白。

玄生道：「適才慕容博慕容老施主使出般若掌，小僧這才意識到一個關乎大宋存亡的嚴重問題。蕭老施主、慕容老施主，兩位潛伏在敝寺藏經閣幾十年，偷學敝寺七十二門絕技。若放其下山，敝寺七十二門絕技流入遼國，後果不堪設想！」

現場嘩然一片。

經玄生這麼一提醒，群雄駭然變色，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下均想：「今日縱然拼得血濺三尺，命喪於此，也不能放蕭遠山下山了！」

果然！

葉鋒心下苦笑。

這大和尚要說的果然是這，適才他不讓慕容博多說，就是不想讓慕容博弄出什麼幺蛾子，不曾想，他使了一招般若掌，終究還是提醒少林這幫和尚。

也終究，有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蕭遠山輕嘆一聲，道：「葉少俠，適才玄慈說你是菩薩化身凡人，老夫也是如此。多謝你諸般援手，老夫年已六十，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沒什麼差別。只要峰兒、阿朱姑娘平安下山，我別無他求。」

玄慈、慕容博已死，大仇算是報了，他大半生心愿也已了結，現下他一心所寄，只是蕭峰、阿朱，還有未出生的孫子，若他們安全，自己生死倒是不怎麼看重了。

葉鋒忽然道：「嘿嘿……少林七十二門絕技的副本？我這兒也有。」

群雄皺眉，不知葉鋒又要玩什麼把戲，他的思維實在太跳脫，幾乎沒人跟得上，眾人也不去想，只安靜等著下文。

葉鋒道：「我這人脾氣古怪，向來是幫人幫到底，決不肯半途而廢。你們攔得下蕭遠山，卻一定攔不住我。幫人幫不成，我心情肯定不爽。」

頓了頓，葉鋒笑著繼續道：「而我心情一旦不爽，說不得就要殺殺諸位的七大姨八大婆師傅徒弟什麼的。若是極度不爽，一不小心說漏嘴，一不小心又身在遼國，那少林七十二門絕技可就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了。」

什麼？！

群雄臉色原本就難看，現下更是慘白無比，難以置信、怒不可遏得瞪著葉鋒，「賣國賊」等謾罵之語，更是此起彼伏，喧囂震天。

玄寂雙手合十，搖了搖頭，道：「葉施主，你也是我大宋人士，卻為何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葉鋒輕笑一聲，道：「我也不願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但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不過還有個折中方案，諸位聽聽，看能否接受。」

現場又安靜下來，定定看著葉鋒。

葉鋒笑道：「不如這樣，我來做個中間人。蕭遠山發個誓，從此退隱江湖，再也不用少林功夫，更不可泄露少林七十二門絕技。若違此言，不需你們動手，他這一家，不論男女老少，我一併殺之。」

「你們覺得這個提議怎樣？」最後，葉鋒又淡淡一笑，補充了一句。

群雄心臟咯噔跳了一下，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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