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財務問題和撬牆角問題
在宋野的分析裡,曲燎原這種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不愛求助別人的性格,一多半是被高秀月教成這樣的,曲家父母的相處模式,看起來是高秀月把曲大江管得死死的,事實上家裡大小事宜幾乎都是高秀月來管,而且高秀月性子硬,愛逞強,不只在家裡是這樣,以前407廠還正常運轉的時候,她在廠裡工作也是如此,在全廠出名的能幹,而「能者多勞」像個緊箍咒一樣把她給箍住了。
她的這種性格,無形中對曲燎原耳濡目染地造成了影響,並且當事人對此也沒有自我察覺。
好在曲燎原還被曲大江影響到了一點——聽話。宋野對他說的話,他都能聽進去,肯去思考和接受,願意去改變自己。
他平時和同學們相處極好,又認真負責,對每個同學的情況都很了解,兩位由他舉薦上任的副區隊長,都是他仔細考慮過的最合適人選,兩人果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為了他這個區隊長的左膀右臂,從前每天累死累活還老是一大堆事處理不完的情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而且金曉旭和另一位副區隊長對他的推薦,是很承情的。公大裡的區隊長雖然和普通院校的班長是同樣的職務,卻有著不同的意義,將來畢業後公大多數公大學子是要步入體制內的,現在學校裡的職務對他們的未來會有很大的影響。
五一國際勞動節,當天是週六,公大放假三天,曲燎原每天還得參加競賽培訓,就哪兒也沒去,乖乖待在學校裡。
而宋野忙著準備期末考,距離港大放暑假也只剩下半個月了。
勞動節當天上午,曲燎原下午還要上培訓課,同學們來找他請了假,三兩成群地出去玩,他一個人在宿舍裡洗衣服。
這陣子因為忙,他已經攢了好幾身衣服沒洗。校內是有洗衣房的,春秋衣服洗一套六塊錢,日常每天都有訓練,衣服通常都只能穿一天,有時候一天還得換兩三身,送去洗衣房是方便,可是曲燎原每個月就只有一千五百塊的生活費,捨不得這六塊六塊又六塊,就只把比較貴、自己也洗不好的外套制服送去洗,常服和普通訓練服都自己手洗。
宋野問過他洗衣服的事,怕他照顧不好自己,他也只和宋野說學校有統一的洗衣房,沒提過洗衣房要收費,怕宋野又要給他卡裡轉錢。生日那次買剃鬚刀,宋野不知道他拿了巨額獎學金,以為他省吃儉用把生活費用來買那個一千多的剃鬚刀,當天晚上就給他轉了三千塊錢,他到週末又特地去校外ATM機上,把錢轉回了宋野的建行卡。
他現在不太知道宋野究竟有多少錢,最後一次對此有大概的了解,還是去年高考後宋野轉手賣掉那套房子的時候,他聽曲大江和高秀月聊過兩句,說「現在這社會可怕不可怕?才多長時間,一套房子就翻了一番」。那不算別的,單是出手那套房子,宋野就有一百萬,對還沒進入社會的年輕人來說,這筆錢是非常多的,六塊錢洗衣費都覺得貴死了的曲燎原,上百萬在他眼裡那就是一座金山。
問題在於,這座金山不是他的,而是宋野的,更是宋志國的。平時宋野給他買零食和衣服,送談戀愛的禮物給他,也不算太誇張,他也就收著了,等將來工作了,他和宋野一起生活,他一定會負責養家。可是直接轉大筆大筆的錢給他,絕對不行,這是紅線問題,他不能讓自己逾越。
水房裡沒別人,他洗衣服的時間,把手機放在褲兜裡,開了音樂,達達樂隊的《南方》,宋野高中時有陣子常聽這首歌,當時他聽來清新但寡淡,現在也覺得很好聽了。
洗了一半,音樂聲被手機鈴聲打斷,有人電話找他。
他滿手是泡,在衣服上蹭了蹭,接電話。
姚望:「你去哪兒了?不是說上午在宿舍不出去了嗎?」
曲燎原道:「我在水房洗衣服⋯⋯你在哪兒?」
本來安靜的樓道裡一陣腳步聲,曲燎原朝門口看,果真是姚望來了。
姚望戴了頂帽子,他現在這髮型,耳朵旁和後腦勺的頭髮都很短,帽子遮住頭頂長髮,再穿一身不太張揚的衣服,又一次成功地混進了公大。
「你怎麼又不說一聲就來了?」曲燎原道,「我要是沒在,你不是空跑一趟。」
姚望兩手揣著兜,慢慢晃進來,看了眼曲燎原正在洗的衣服,說:「怎麼沒說,昨天不是問你今天要幹什麼了麼。」
曲燎原道:「那就算問了?你可真行。」
他注意到姚望的帽子,覺得有點特別,說:「你這鴨舌帽挺好看的。」
「這是棒球帽,帽簷是平的,給你試試。」姚望把帽子摘下來,扣在曲燎原頭上。
水房裡有鏡子,曲燎原看了一眼,就笑道:「快摘下來吧,都不配,一看就不是我的東西。」
姚望本來還想幫他調整下帽子,聽他這麼一說,就把帽子摘了,有點鬱悶,說了句:「是衣服不對,你們校服太土了。」
曲燎原穿的是件警用襯衣,只是沒戴肩章和胸章,立刻不服氣了,道:「怎麼土了?我們校服很帥的好不?」
「帥帥帥,行了吧。」姚望催曲燎原道,「你趕緊洗,洗完跟我玩去。」
曲燎原問:「去哪兒玩?」
「古北水鎮,」姚望笑了說,「泡溫泉去,晚上不回來,你不是區隊長麼,給自己准個假不難吧?」
曲燎原道:「不行,我不能去,下午還要上課。」
「你們學校沒事吧,」姚望憤然道,「怎麼公共假期還上課?」
曲燎原解釋了說是上競賽課,道:「是隊長佈置的任務,必須做的。」
姚望道:「什麼什麼隊長?學校不怎麼樣,事還不少,真是⋯⋯水淺王八多。」
曲燎原:「⋯⋯」
姚望道:「你到底去不去?我專門把車開過來叫你的,你們學校附近都快堵死了,去那邊要用的東西我全都帶好了,你換身衣服就能走,什麼都不用帶。」
「我不去!」曲燎原道,「我們學校怎麼了,我們是警中清北,才不是你說的那個⋯⋯你怎麼說話那麼難聽?」
姚望:「⋯⋯」
曲燎原道:「你要去就趕緊走吧,再見。」
他有點生氣,也不想理姚望,繼續搓衣服。
姚望站那裡呆了足有半分鐘,才道:「對不起,我沒有說你們學校不好的意思,我嘴巴壞,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曲燎原心想,態度還挺好,要不就算了,別人不能像宋野一樣尊重和理解他的理想,普遍的價值觀裡,他上的學校就是不夠好,也不能說是姚望的偏見。
「沒事,我大度,不跟你一般見識。」曲燎原道。
「你現在脾氣怎麼這麼大?」姚望瞥了眼洗衣盆裡的泡沫,說,「是不是跟你對象離得太遠,給憋的?」
曲燎原忙看門口,道:「你別亂說話。」
姚望吊兒郎當道:「聽見怎麼了?這樓裡都是男生。」
曲燎原道:「你不是要去古北水鎮嗎?還不走?」
「不去了,我一個人跑那麼遠去泡個澡,有什麼意思?」姚望又說,「不是我說,宋野幹嗎非去香港上學?他又不是考不上北京的學校,當異地好玩嗎?」
這件事說起來複雜,曲燎原沒辦法和他解釋那麼多,言簡意賅道:「因為那邊的環境更適合他。」
「那你呢?」姚望道,「他就是覺得前途比你重要唄。」
曲燎原扭頭看他,說:「他不是。」
姚望道:「我說他就是。」
曲燎原認真道:「我知道他不是。」
「你知道什麼?你就是個小白。」姚望道,「我要是他,不可能去香港,就算考不上清北,北京學校多得是,或者乾脆和你一起上警校,也不是不行。他倒好,溜溜地跑去了香港,可不就是不在乎你嗎?去香港還不是為了出國方便?不是我說話難聽,姓宋這傢伙,早晚要攀別的高枝,你和你爸媽都實心實意對他,等將來被他傷了心,哭都晚了。」
曲燎原:「⋯⋯姚望!」
他把衣服一扔,泡沫和水都濺起很高,他自己的衣服和水池前的鏡子都沒躲過去。
「你要生氣就生氣,我說這些也是為你好。」姚望站在旁邊,臉色凝重。
曲燎原被水一淋了一前襟,怒火倒散了大半,細想下覺得姚望應該也並非惡意,說:「可是你又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情況,他去香港是我們一家人都商量過的,他才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這麼說吧,不是所有人都得像你一樣,考大學都要考你哥哥的隔壁學校。」
姚望:「???都說了我沒⋯⋯你再提這人,我可揍你了!」
他那個沒血緣關係的哥哥在北理工讀書。和人大離得沒多遠。
「你以為還是高中嗎?你現在可打不過我了。」曲燎原說到這個,那可驕傲了,眼神都略帶王之蔑視,說,「不信你就試試。」
姚望:「⋯⋯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討厭死了。」
曲燎原說:「那你還老是找我玩。」
姚望出離憤怒地戴好帽子,走了。
曲燎原洗完衣服後,想了想,姚望一直對他都還挺好的,就還是發了條QQ消息給姚望,緩和關係,友情也是需要用心維護的。
我哥叫我來巡山:【望哥,別生我氣,是我不會說話】
也就一分鐘,姚望就回覆了他。
W:【沒生氣,我大度,不跟你一般見識】
姚望發了這一條以後,心態平和了,算了,沒什麼大不了,慢慢來,世上就沒有撬不了的牆角。
他的黑莓手機又三連嘀嘀。
我哥叫我來巡山:【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提你哥哥了】
我哥叫我來巡山:【你也不能再說我哥的壞話】
我哥叫我來巡山:【不然我真的會揍你[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