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李女士雖然在兒子面前開開玩笑，正經登門拜訪還是十分大方得體的。

　　　周戈攜父母再次登門時，發現何珊和丈夫居然又齊齊換了一套衣服。何珊換了淺灰色的真絲襯衫，配一條黑色真絲長裙，還戴了對小珍珠耳墜，妝容還是淺淡，可擦了點豆沙粉的口紅，看上去顯得優雅又溫柔。孟爸爸換了一件灰色的長袖襯衫和黑色的西褲，與妻子搭配，看上去真是十分有老總派頭。

　　　周戈倒吸一口氣，不知道他們怎麼忽然這麼鄭重。他想到什麼，扭頭一看，就見孟闌雖然還戴著圍裙，可裡面果然也換了更顯時尚帥氣的襯衫西褲。

　　　周戈：「……」不是簡單的家庭聚會嘛忽然搞得這麼晚宴風做什麼！！！

　　　李女士和丈夫顯然與兒子同一個想法，都有點震驚地看著對方打扮精緻的三個人。他倆是來看兒子的，路上還要坐高鐵，穿衣服就以舒適寬鬆為主。所以李女士穿著簡單的T恤和棉麻長褲，而周爸爸也穿著T恤和休閒運動褲。扭頭一看，也就周戈打扮得還算帥氣。

　　　不過李女士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心裡雖然略微懊惱，可臉上卻帶著得體的微笑，與何珊夫婦寒暄起來。

　　　周戈做了簡單的介紹以後，就放著四位長輩在客廳閒聊，他則拐去廚房戳孟闌小聲問：「怎麼回事？忽然換什麼衣服？」

　　　孟闌顯然比他還無奈：「我爸媽說這是第一次正式見你父母，要重視一下。」

　　　「這都什麼跟什麼……」周戈長嘆一口氣。

　　　孟闌指了指流理台上放著的幾道菜：「菜都做好了，既然你爸媽都來了，我們上菜吧？」

　　　「好，我幫你。」

　　　兩人一起幫忙上菜盛飯送碗筷，四位家長坐在沙發上，把地方佔滿了。

　　　孟闌只好去對面借了兩個小凳子過來，六個人才圍著茶几坐下吃飯。

　　　孟闌之前是見過周戈的父母的，這次卻因為是正式以周戈男朋友的身份與他們見面，多少有點緊張。好在李女士他們很喜歡他，說話也爽朗，沒讓他太緊張。

　　　邊吃邊聊，沒一會兒，兩家人互相熟悉了些，氣氛也就輕鬆不少。

　　　孟闌父母大概是做生意習慣了，言談間帶了些圓滑，很懂得察言觀色，而且多多少少帶一點領導派頭，看起來很果斷，也很會找話題。周戈父母因為一輩子都平平順順地過來的，性格很好，因為都是知識分子，看待問題非常寬容，也有獨到見解。

　　　不論飯桌上誰挑起什麼話題，總有人能接上。

　　　周戈發現，唯一寡言少語的，只有一個孟闌。但好在長輩們熱情，孟闌也能搭上幾句。

　　　說起他倆的事，四位長輩就齊刷刷地看著他倆，等他倆老實交代。

　　　周戈本想說點什麼糊弄過去，不成想一直悶不吭聲的孟闌居然老老實實地開始交代自己的暗戀之路。

　　　周戈：「……」

　　　「居然是一見鍾情？！」李女士非常不可思議，「我怎麼記得他那時候見誰都沒好臉色呢？」

　　　周戈：「……」這是親媽嗎！

　　　孟闌側首瞧他，看他一臉鬱悶，便笑道：「周戈那時候很有氣勢的，說話聲音也好聽。」

　　　「這倒是。」李女士點頭，「他學播音主持的嘛，聲音一直都好聽。還給電影配過音呢。」

　　　……

　　　「我猜也是你主動追他的。」李女士連連點頭，「他那個死樣子，要是你不追，我估計他要單身到老的。」

　　　周戈忍無可忍：「……媽！」

　　　李女士不理他，轉身就去和何珊吐槽：「妹妹哎，你都不知道哦，我家周戈真的是一直不開竅的，我之前打電話催他催死都沒用，要不是……」

　　　兩位女士叨叨許久，周戈真是聽不下去。

　　　倒是孟爸爸忽然說了一句：「我也沒想到闌闌會主動追你。」

　　　這話讓在場人都是一愣。

　　　孟爸爸看著孟闌，笑了笑，說：「他從小都不太提什麼要求，問他想要什麼，他總是說不知道。我們給什麼，他都沒有意見。」

　　　孟闌很少和父母聊這些，聽到這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沒什麼想要的。」

　　　孟爸爸接著道：「所以他第一次、唯一一次主動跟我們說，你是他想要的那個人，我們都挺高興的。」

　　　何珊與丈夫對視一眼，笑著點頭：「是啊。」

　　　周戈立刻去看孟闌，就見他臉都紅了：「爸、媽……你們別說了。」

　　　「這有什麼害羞的。」何珊拍了兒子一下，道，「你喜歡什麼，就要說出來，你要什麼，也要和我們講，這樣我們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她頓了頓，帶著點苦笑，「我不知道別人家的父母都是怎麼和孩子相處的，其實我們和孟闌……挺難交流的。」

　　　話題忽然變了，吃飯的氛圍也淡了些。

　　　何珊繼續說：「我和老孟工作比較忙，闌闌小時候不在我們身邊，後來和我們住一起了，也總是親近不起來。我其實也沒什麼照顧小孩的經驗，我一直在工作，就……不知道怎麼當個好媽媽。」

　　　孟爸爸拍拍妻子的肩膀，是在安慰她。

　　　「所以孟闌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其實真的沒有我們什麼功勞，我們挺不負責任的……」

　　　李女士立刻握著她手笑道：「說什麼呢，孩子聽話還不好啊？我家這個主意正，正到我和他爸都管不了，氣都要被他氣死了。」

　　　周爸爸連忙附和：「是啊是啊，別人家孩子十來歲和在父母懷裡撒嬌呢，我家周戈，喲，都能拉著我和他媽開會了，還搞民主投票。」

　　　周戈臉一黑。他雖然沒覺得自己小時候多特立獨行，但是被他爸媽這麼一說，怎麼聽著那麼中二呢。

　　　於是兩邊家長又開始回顧兒子們的童年，搞得兩位當事人既羞憤欲死，又想聽另一個人的兒時八卦。

　　　就這麼聊了幾個小時，菜都冷了，勤勞的孟闌就開始收拾殘局去洗碗，周戈也起身起幫忙。孟闌把特意為媽媽做的紅豆糕送出去給他們當茶點後，又返回廚房洗碗。

　　　兩個人窩在廚房裡，幹了會兒活不禁齊齊笑出聲。

　　　外間四位家長甭管穿著什麼，卻都話著家常。

　　　裡面他倆甭管是多大的明星，照樣刷鍋洗碗。

　　　「周戈，你爸媽性格真好。」

　　　周戈也笑：「你爸媽也很疼你啊。」

　　　「嗯。」

　　　周戈洗了會兒碗，想起什麼，說道：「你以後還是和你爸媽多多溝通吧，什麼話都藏在心裡可不好。而且……這樣下去，他們心裡有什麼事，也不太想和你說。這樣顯得太生分了。」

　　　「嗯。」孟闌點點頭，過了會兒，突然說，「周戈，我想自己辦個節目。」

　　　「嗯？」周戈有點意外，不過很感興趣，「說來聽聽。」

　　　「我想做個自己的節目，就屬於我自己的那種。」孟闌看著他，神色十分認真，「我不是因為工作，偶爾會去國外嗎？我想調整一下，定期去一個國家，找一個地方，去經歷一下當地人當時的生活，最好是有什麼節日或者民俗之類的，一邊介紹一下當地的特色文化，一邊和他們聊一聊他們當下最關注的話題，然後就某個話題，採訪一些路人的意見。我希望每期都貫穿著幾個主要的問題，去不同國家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你覺得怎麼樣？」

　　　他這樣簡單描述了一番，周戈思路敏捷，很快就懂了：「你是想通過各國漫步這種方式，去介紹不同的文化和思想？」

　　　「對，想讓大家瞭解一下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人，看待同一個問題的態度。」

　　　「什麼事給你的靈感？」

　　　「……我媽媽遇到的事吧。」孟闌頓了頓，低頭繼續洗碗，嘴裡輕聲道，「我覺得，有時候人們不願意去做某一件事，並不一定是因為那件事是錯誤的，而是因為大家害怕，害怕只有自己一個人勇敢，而這種勇敢還遭到奚落和蔑視。」

　　　「但其實，許多事是很普遍的，而勇敢也是很普遍的。我希望大家能看到，有很多人仍舊欣賞和支持善良、正義、勇敢等美好品質。」孟闌說著這些，眼睛閃閃發亮，「有些事，不是只在某一個環境中遇到，其實在全世界都發生著，也許有些事做了沒有得到好的結果，有些結局甚至是令人絕望的，但是……但是！」他緊緊盯著周戈，「我們得去做不是嗎？周戈，你說過的，我們要去表達，去行動，我們要勇敢。」

　　　周戈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的男孩認真誠懇又倔強地盯著他，急切，卻也堅決。

　　　孟闌的眼睛漆黑明亮，總是讓人移不開目光——那眼睛太深邃了，像藏著天空和大海，澄澈又閃耀。

　　　周戈顧不上甩掉手上的洗潔精，就這麼捧住他的臉，看著他，肯定地點頭：「對，你說得對。我支持你。」

　　　他親了親孟闌的嘴唇，說：「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吧，你可以的。」

　　　孟闌又忽然害羞起來，有點不自信的樣子：「我……我只是突然想到的，你真的覺得……你真的認為這可行嗎？」

　　　周戈認真道：「事在人為，慢慢準備起來，當然可以。」

　　　他忽然發現自己蹭了孟闌滿臉的洗潔精泡沫，忍不住笑起來，自己去沖了沖手，又說：「我出去找紙巾給你擦擦臉。」

　　　孟闌看著自己也滿是泡沫的手，無奈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