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周戈剛從導師那兒回來，就接到李霖的電話，讓他週末去幫忙看看節目的後期剪輯。

　　　周戈剛準備答應，忽然想起孟闌週末休息，就乾脆俐落地拒絕了：「你自己的節目，後期你自己盯。」

　　　李霖在那邊憤怒：「你不算聯合製作人啊？你沒投資啊？你不怕節目掛了？！」

　　　「節目錄得那麼好，後期掛了，你還有臉在娛樂圈混嗎？」周戈補刀，「我是沒臉。」

　　　「你一個準備轉幕後的人就算被唾沫星子吐死能怎樣？我可還得吃飯呢！」李霖嘮叨半天，死纏爛打要讓他過去。

　　　周戈只好說：「我要陪我男朋友。」

　　　李霖被噎了一瞬，怒道：「孟闌最近不是在美國嗎？」

　　　「他還能住那兒嗎？工作結束了當然要回來。」

　　　「……」李霖憤憤不平，只好說，「我要向網友告發你，拐走了當紅小生！」

　　　周戈勾著笑，道：「我捧紅的，你有意見？」

　　　李霖說不過他，氣得掛了電話。

　　　周戈由他去了。

　　　自從一起出去拍了個旅行節目，李霖就發現了他和孟闌之間的貓膩。鏡頭前他甚至還願意幫忙打個掩護，但是私底下老想吐槽，奈何周戈神色坦蕩油鹽不進，又有孟闌沆瀣一氣，把李霖鬱悶得不行——主要是鬱悶孟闌怎麼剛回國就栽周戈身上了，花花世界還沒見過呢，就在一棵樹上吊死了。好吧，雖然想在周戈這棵樹上吊死的人多著呢但周戈這不是一個也沒讓近身嗎？

　　　想了許久，李霖覺得他其實是鬱悶周戈怎麼就被孟闌給拐走了呢！

　　　圈內對周戈的擇偶情況其實特別關注。周戈這種人，要樣貌有樣貌，要才華有才華，為人處世還非常圓滑，也不摻合什麼勾心鬥角，也是少有的願意誠懇提攜後輩的好人，如今也半腳踏入資本圈，人脈又廣，正是年輕有為當紅時候，真要找個對象——就算不是國民女神，那也得是什麼世家之女吧？

　　　結果，好麼，國民女神沒找，找了個國民男神！

　　　重點是……看久了就覺得，這倆人……還特麼真的挺配的！

　　　「一食一癒」瘋狂撒糖，「夜闌枕戈」害人不淺！

　　　哼！

　　　不過周戈和孟闌都挺低調，在外人面前也非常收斂克制，除了身邊幾個人和李霖這種火眼金睛，真沒幾個知道的。

　　　「一食一癒」第一季結束，周戈賺了不少錢，不僅是視頻平台，還有直播的收入，加上其他衍生回報，以及口碑頗好的服裝品牌，他如今手裡不少錢。房貸當然不用愁了，慢慢還就行，除了在李霖節目上的投資，周戈覺得，還可以做點別的什麼投資。

　　　工作室給他歸出幾個不錯的項目，還有人主動來找他談，周戈最近就在研究這些。

　　　大部分還是影視項目或者綜藝節目，這種押對了寶絕對大賺，但是很考驗眼光。周戈雖然暫時不接太麻煩的工作，專心讀博，但是這類來和他談項目的人只增不減，周戈早就通過大福妹放出消息，養生中，不喝酒。於是現在約他談項目的，都特別識眼色地將地點換成了茶樓或者茶餐廳。

　　　中國人就喜歡在飯局、酒桌、茶案上談事情，周戈雖然不大喜歡，但試過各種方式，發現還是這種方式更能周到地解決溝通問題，既不過於輕鬆又不會太過刻板，給人留下的轉圜餘地多一點，也有許多曖昧不明的消息能透出來。

　　　周戈很擅長邊吃邊談事情攀關係搞人際，只是次數多了，實在很煩。

　　　大福妹和梁宇幫他擋掉了大部分局，但有些還得他親自來談。

　　　今天的這個就是。

　　　今天做東的是個新人導演，叫陳臣。剛從電影學院畢業，以前拍過幾個廣告和短片，最近打算拍個密室殺人類的懸疑片，小成本，缺人，缺錢。輾轉找到周戈，拉投資倒是其次，主要是，想讓周戈牽個線，幫他的電影找幾個合適的演員和工作人員。

　　　選的地方是個茶樓，周戈最近已經是這兒的熟客了，一進門，老闆就親自下來招呼他，給他引路，還謝謝他給自己帶來這麼多生意。

　　　周戈斜了他一眼，笑著進包間了。

　　　茶樓老闆以前是個新聞記者，工作幾年對這個行業太失望，轉行開了茶樓。因為這裡私密性還不錯，挺多圈內人都會來。

　　　周戈進門的時候，陳臣已經等了十幾分鐘，一個人，見到他立刻站起來迎上去打招呼。

　　　寒暄了幾句，兩人坐下，陳臣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不少，一看就是嘴比較笨的人，試著找話題，但很快就冷場。好在周戈圓滑，自然地略過冷場，主動問起他最近在籌備的電影。

　　　陳臣看他痛快，也沒隱瞞：「劇本挺好的，因為是密室殺人的設置，其實拍攝也挺省事，有些外景，但是不多。」

　　　周戈喝著茶點點頭，聽他說。

　　　「成本不大，目前拉到的投資也夠。」陳臣停頓片刻，看周戈臉上就是很官方的那種禮貌微笑，微微有點退卻。轉念一想，他好不容易才聯繫到周戈，別人也跟他說了，周戈雖然看著挺冷淡，但是人沒什麼架子。陳臣下定決心，就說：「但是找到的幾個演員，我不太滿意。」

　　　周戈問了句：「你想找誰？」

　　　陳臣舔了舔嘴唇，有點心虛，又豁出去了似的，提了幾個名字，都是挺有名的實力派，還有一個影帝。

　　　周戈聽完，微微牽起嘴角，雖然沒帶什麼嘲諷的成分，陳臣還是意料之中地有點難堪。他知道不大可能，畢竟實力和出演費都是掛鉤的，自己都說了成本不高，人家也不認識自己，怎麼可能屈尊來演自己的本子？

　　　「劇本帶了嗎？」周戈沒直接點出來，給他留了個台階，問。

　　　「帶了帶了！」陳臣忙說，把一疊打印好的劇本遞給他——當然不是完整版，只有四分之一，但是附了詳細的人物描述。

　　　「我看看。」

　　　周戈說完，就安安靜靜地看。

　　　陳臣不敢打擾他，就一邊小心翼翼地盯著他，一邊幫他添茶。

　　　周戈看得很快，但翻頁的動作很輕柔，一目十行地掃過，但並不顯得敷衍。尤其是人物描述，他來回看了兩遍。大概半小時後，他抬起頭，先是溫和一笑，才說：「陳導……」

　　　陳臣不敢當，連忙擺手：「周老師叫我名字就好。」

　　　「叫我周戈就行。」周戈說，仍然堅持了原來的稱呼，「陳導，你想請那幾位演員的理由我大致猜得出來，無非是你覺得，他們演這個角色，很適合，而且實力也夠，會演得很出色。」

　　　陳臣點了點頭。

　　　周戈用食指點了點那幾個角色的名字，道：「我個人覺得，除了非某人不可的角色以外，這些其實，選一些有實力，或者有潛力的演員都可以。」

　　　陳臣當然知道這個，除了某兩個角色，他就想那麼兩個人演，其他的，其實都好說——可他試鏡了不少人，達標的真沒幾個，更不要說演得出彩。

　　　「周哥……哥。」他強調了一下這個字，苦笑道，「不瞞你說，我現在，只定下來三個角色。」他指了指明顯只是配角的幾個名字和一個主角。

　　　周哥喝了口茶，說：「我認識幾個朋友，我覺得他們資質還不錯，而且陳導好好指導一下，說不定也能演得很出彩。」他笑了笑，「出演費應該好商量，您要不要見一見？合適的話，一起合作也不錯，不合適的話，您再另找。」

　　　他說話一直這麼客氣，讓陳臣有點誠惶誠恐：「那當然好的，謝謝周哥。」

　　　「陳導。」周哥喊了他一聲，語調沉穩，目光平和，「您是個有想法的導演，在劇組裡，要拿主意，要把控方向，當得起別人的一聲尊稱，不要這麼客氣。」

　　　陳臣一凜。

　　　周哥這是提醒他，不要太卑躬屈膝麼？陳臣為了拉投資找演員，其實已經習慣做小伏低，被人冷嘲熱諷了。他現在本來就是新人，沒名氣沒面子，討好別人是必然的。但周戈是第一個告訴他「你不必這樣，你要維持住自己的尊嚴，這樣才能給劇組撐腰」的人。

　　　一個新人導演的尊嚴，周戈亦能這樣維護。

　　　陳臣眼睛有點酸，悶頭喝了一大杯茶，粗著聲音說了句「謝謝」。

　　　「我問問他們有沒有時間，待會兒一起吃個飯吧。」周戈拿起手機，歉然一笑，「可能要陳導破費了。」

　　　陳臣知道他是給自己機會，給自己留面子，連忙道：「應該的。」

　　　周戈打了幾個電話，約了晚上的飯局。

　　　一頓飯吃完，陳臣把演員敲定了七七八八，當然和他之前的理想人選差了許多，基本全是沒什麼超高知名度的。周戈給他投了300萬，不多不少，鼓勵的成分多一些。但陳臣領情，因為周戈幫他最多的不是投資，而是幫他牽線，談下來幾個很有實力的演員——而且那些人看在周戈的面子上，演出費也客氣地打了折。周戈還給了他酸菜的聯繫方式——雖然酸菜是湯果娛樂的宣發，可如果能請他幫個忙，後續電影上映時，有大用處。

　　　最後人散得差不多，陳臣過來給周戈敬酒道謝，卻被周戈攔下了。

　　　他看著陳臣，說：「陳導，你現在選的人，實力應該是不差的，名氣……」

　　　他沒說盡，陳臣自己悶了半杯酒，才笑道：「知足啦，哪有那麼完滿。」

　　　周戈舔了舔嘴唇，問他：「要不要，賭一把？」

　　　陳臣沒懂：「賭什麼？」

　　　「你不是還有個配角沒定下嗎？」周戈看著他，眼瞳裡有光，「我給你個超級流量，你把他的演技逼出來，賭嗎？」

　　　陳臣猛地意識到什麼，瞪大眼有點不敢相信：「你……你是說……孟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