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

　　　一個電影拖拖拉拉地看了三個小時，當然，電影早就播完了，後面純粹是他倆靠在一起聊天。周戈抱著手機，孟闌抱著他，看到什麼和他倆有關的信息，就聊幾句，碰到別的有趣的內容，也會討論一下。不知不覺，就到了該睡覺的時間。

　　　周戈睡了一整天，一點兒都不睏，可孟闌覺得他這樣日夜顛倒不好，硬逼著他去洗澡到床上躺著去。

　　　孟闌洗完澡出來，探身進入周戈的臥室，眨著眼睛看他。

　　　周戈也洗好了，正捧著書靠在床頭，抬頭看他，問：「怎麼了？」

　　　孟闌便帶一點討好地問：「可以一起睡嗎？」

　　　周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孟闌有些心虛，卻還是乾咳一聲道：「我怕你再發燒。」

　　　周戈又那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看得孟闌忍不住臉色發紅了，才說：「進來吧。」

　　　孟闌詭計得逞，一臉藏不住的笑意，幾步走進來，手裡還捧著個保溫杯，放在周戈那邊的床頭櫃上，叮囑道：「你夜裡渴了就喝，溫水。」

　　　周戈點點頭，看著他鑽進被窩，側著身看著自己。

　　　周戈一本正經地看了會兒書，發現旁邊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哪裡還看得進去。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過頭看他：「看我做什麼？」

　　　孟闌笑著說：「周戈你好看。」

　　　說起這個，周戈有個疑問：「你怎麼不像別人那樣叫我周哥哥？」

　　　孟闌噎了一下，吞吞吐吐的，目光閃爍。

　　　周戈目光迫人，孟闌只好老實道：「就……叫出來……會不好意思。」

　　　周戈詫異：「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孟闌卻窘道：「不……不是說我！」

　　　「嗯？」周戈不解。

　　　孟闌沉默片刻，豁出去了似的，靠近他幾分，盯著他的臉，聲音低啞，潮熱的呼吸拂到他臉頰上，緩緩道：「周哥哥……」

　　　曖昧、溫柔，卻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周戈：「……」

　　　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孟闌不肯這麼叫他的原因。

　　　媽的，這是什麼羞恥play啊！

　　　孟闌看他臉色發紅，反而笑了，又湊近了些，手也按在他身體兩側，又喚了一聲：「周哥哥？」

　　　周戈把書一丟，惱怒道：「別叫了！」

　　　孟闌沒見過他害羞的樣子，覺得新鮮，可他不常笑，所以笑意只在眼睛裡明晃晃地，他低頭，還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周戈早有預料，意思著推拒了兩下，就從善如流了。

　　　只是漸漸地，他覺得把孟闌放進來不是個好主意，親吻顯然並不是盡頭……

　　　梁宇和燕燕這幾天都陪著周戈，跟他一起去探望故人的遺孀，去見LANGO的負責人，去陳導的工作室盯後期。周戈表現一切如常，除了臉色還帶著點生病的蒼白外，精神倒是比他們預想中好很多，情緒也很穩定。

　　　週日第十期節目上線時，周戈被梁宇壓著去見了心理醫生，正在醫生的辦公室裡接受診療。

　　　他拖了許久，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真的忙還是心理抗拒。

　　　好在醫生給出的診斷沒那麼嚇人，就是輕度抑鬱和焦慮症，通過幾小時的交流，醫生覺得周戈目前的狀態還不錯，自己有在積極地釋放壓力，周圍的環境對他來說也比較有好處。規律的工作和生活有助於幫他緩解焦慮，大家的關心和適當的運動也有助於他舒緩心情。

　　　周戈以為醫生要開藥，醫生卻搖頭表示他這情況用不著，規律作息，多運動，多休息，最好出去散散心，或者來些戶外活動，對他的精神狀況改善大有好處。

　　　這讓梁宇大鬆一口氣，他之前看周戈那樣子，彷彿隨時都要失眠抑鬱自殺似的，擔心得不得了。如今周戈有了明顯的改善，梁宇也很為他高興。

　　　周戈倒是反過來安慰他，畢竟「一食一癒」這個節目讓他也認識了許多豁達善良的人，心情變好是當然的，自己也有在運動，還有孟闌天天盯著飲食作息運動，哪能沒一點改善。

　　　梁宇聽他自己主動提起，也就順嘴問了下他和孟闌的情況。

　　　周戈大大方方地表示：「算……在談戀愛……吧？」

　　　梁宇不滿：「什麼叫『算』？到底談沒談？」

　　　周戈說：「他在追我，我……給了機會，但是好像……也沒說答不答應。」

　　　「你是沒說啊？還是不答應啊？」

　　　周戈失笑：「順其自然吧，也沒什麼一定要明確說的。」

　　　他覺得，以孟闌最近得寸進尺的情況來看，對方怕是也早就默認自己答應了。

　　　第十期節目更新時，與以往幾期節目都大不相同。

　　　節目一開始，是周戈和孟闌在直播的畫面，突然周戈站了起來，離開直播鏡頭，出去接電話。

　　　節目組的鏡頭跟著周戈走，但是顯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這個插曲，所以晃過去的鏡頭也不是特意取的角度。觀眾就看見周戈原本帶著笑容的臉變了，孟闌看了一眼，有點擔心，但還是繼續直播了。

　　　緊接著就看到周戈和經紀人進了客臥，等直播結束時，大家追問情況，才看到從房間裡出來的周戈，臉色不怎麼好地說了句：「嘉賓忽然生了急病，正在醫院搶救，今天來不了了。」

　　　然後就是眾人慌忙提建議的場面。

　　　彈幕上都在奇怪到底出了什麼事，也在猜是哪個嘉賓，還說這看來是要換嘉賓了，誰知道周戈緊接著就是堅決的一句：「不換。」

　　　鏡頭內的氣氛沉默，鏡頭外的觀眾也一頭霧水。

　　　像是給大家個解釋似的，周戈道：「這期節目是屬於他的，誰也不能替代。」

　　　說完這句話，片頭照例出現。

　　　彈幕上已經開始猜測四起，片頭過後，只看到周戈和孟闌一起把食材一一拿出來，往餐檯上擺。氣氛顯然還凝著，沒從嘉賓出現意外的狀況中回暖。

　　　孟闌主動問：「周戈，你剛才說這期節目是屬於他的，是什麼意思？」

　　　周戈幫他把案板和菜刀放下，道：「這期節目是為他做的，當然屬於他，不能換別人。」

　　　孟闌便問：「他是誰？」

　　　這就算，把話題引出來了。

　　　周戈沉默片刻，像是回憶什麼，然後說：「他是我在一個論壇上認識的。」

　　　孟闌愣了，有點意外：「論壇？」

　　　「對，論壇。」

　　　周戈還在讀書的時候，在學校廣播站開過一個影視書籍推薦節目，自己平時也會寫些影評書評，有些還投了稿，在報紙雜誌上發表，在當年，也算是頗有名氣的。

　　　一些經常寫評論的同道之人，就一起弄了個論壇，大家一起聊聊天，玩一玩而已。可是那個論壇上集中了當時一半以上的優質評論人，甚至不乏專業評論家，所以雖然小眾，可是論壇的成員質量非常高。

　　　周戈大學時就開始在電視台實習了，平常在學校的活動也多，學業也緊，在論壇上偶爾出沒，都是放些評論文章，得空了回覆些帖子裡的評論，並不常在線，所以他算是名聲在外可較為神秘的一個人。

　　　「他」則不一樣。「他」是個經常泡在網上的人，話嘮，哪兒的帖子都能看到「他」的回覆。「他」從不寫評論，可非常愛給別人寫的評論挑刺，遣詞造句極盡嘲諷之能事，言辭犀利，可偏偏吐槽精準，讓人也反駁不得——當然也有勇士反駁過，被「他」又罵了回去，而且用詞更狠。

　　　久而久之，「他」在論壇的名氣，倒是比大部分評論者還大。

　　　周戈因為總神隱，也沒怎麼碰到過「他」，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並不知道這人的存在。

　　　後來某一次，周戈在論壇上放了一篇他寫的《美麗人生》影評，他選的角度與大部分討論「喜劇的內核是悲劇」「父愛」「愛情」「二戰」都不相同，他聊的是「怎麼講一個令現實黯然失色的童話故事」。

　　　他聊《美麗人生》裡的幾個謎語，聊男主講的幾個幽默又真假難辨的故事，聊集中營裡，他為兒子編造的那個有趣到令人放聲大哭的、將黑暗與恐怖隔絕在外的故事，聊一個故事的構架和要素，聊故事的意義。

　　　那篇影評在短短兩天內變成了論壇的熱門討論帖，「他」當然也注意到了，然後，「他」居然回了一篇字數不亞於周戈書評的挑刺文章。

　　　論壇的人一看，喲，熱鬧了，神仙打架啊，圍觀圍觀。

　　　周戈卻對此一無所知。他隔了幾天上論壇回覆評論，劃著劃著就看到了那篇引人注目的長篇回覆。讀下來，周戈挑了挑眉。

　　　呵，挑釁啊。

　　　周戈當時也年輕氣盛，被人挑釁當然心情不快，但他向來穩如泰山，也不是容易動怒的人，反覆將那人略帶不遜的挑刺文章看了，發現這人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有幾點還真說得不錯，有些比喻也有趣得令人拍案叫絕。可周戈心裡對著人有些欣賞，在論壇上卻不會回以讚賞。醞釀片刻，動動手指，就回覆了一篇，分條逐列地針對對方的挑刺予以解釋和分析，有些對方提到的話題，他又拓展了下，聊了聊他的理解和認識。

　　　吃瓜群眾圍觀了好幾天，終於等來了樓主的回覆，當然又是奔走相告，齊齊湧來圍觀。

　　　「他」當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而且周戈通篇沒一句髒話，用詞也極其文雅客觀，與他那篇跳腳似的文章形成了鮮明對比，倒是比回罵更令人生氣——你那高高在上的語氣怎麼回事，莫不是在瞧不起我？

　　　於是，兩人，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