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孟闌來的時候，周戈已經和齊萱一起把食材準備得差不多了，雖然周戈是個廚房苦手，齊萱卻意外地很擅長做洗菜切菜這些小活兒。他倆一邊聊一邊切菜，等孟闌來了，就齊齊做了甩手掌櫃，等著吃飯。

　　　齊萱比孟闌還小，一見他就嘻嘻笑著問他能不能叫哥哥，孟闌自然沒什麼意見，不過他很少接觸這麼喜歡撒嬌的可愛型小女生，頗有點應付不來，趕緊老老實實去做飯了。

　　　但他慣常紳士體貼，仔細詢問過齊萱的口味和飲食禁忌，又根據她的口味重新調整了菜單。

　　　齊萱愛吃辣，愛吃肉，愛吃重口的菜，周戈口味清淡，孟闌儘量平衡他倆的喜好。

　　　齊萱健談，周戈和她早前就認識，聊起天來自然很順暢。孟闌似乎對女生分外耐心，被齊萱自來熟地撒嬌調侃，也會很寬容地笑笑，和她搭話。

　　　因為知道齊萱是女團成員，他便問：「吃這麼辣可以嗎？肉也很多，你們公司允許？」

　　　周戈看了他一眼。其實這話題不太適合在節目裡問出來，容易引起爭議，惹得齊萱他們公司不痛快，但齊萱似乎不在意，一邊吃著孟闌從法國帶回來的伴手禮小點心，一邊說：「公司不許啊，要我保護嗓子嘛。不過上節目他們就不管了哈哈，比起被粉絲說我假吃惹爭議，還是隨我去了。所以我現在特喜歡接美食類的通告，這是我唯一可以正大光明大吃特吃的機會！」

　　　周戈看她不避諱這個話題，鏡頭外盯著的她的經紀人雖然皺了眉頭，但並沒有阻止，便知道這話題可以聊。他想到今天的主題，便順勢問道：「看來女團成員身材管理很嚴格嘛，那你豈不是很辛苦？」

　　　「保持完美的身材哪有不辛苦的？」齊萱聳了聳肩，掰起手指頭給他數，「臉要小、腰要細、臀得翹，還要有雙又細又直的大長腿，最好要白，得像個仙女似的，一個字，得——美！」

　　　「大眾就喜歡這樣的。」齊萱又咬了口馬卡龍，含糊道，「身材好怎麼穿衣服都好看，臉蛋再漂亮些，人人都喜歡。觀眾喜歡，粉絲喜歡，品牌方喜歡，這樣我們才有工作呀。」

　　　孟闌正在炸丸子，聞言轉過身來，皺著眉道：「美是多樣的，又白又瘦只是一種，為什麼一定要活成別人喜歡的樣子？」

　　　他一直在國外工作，又在模特圈，包容與藝術處處影響著他的價值觀，最能理解美並不單一，身高、身材、膚色都不是美的決定性因素，自信、有個性、獨立、努力、驕傲、劍走偏鋒甚至是頹廢陰鬱，也自有其美感。所以他不能理解齊萱說的這些。

　　　齊萱聞言，也並不爭辯，只是說：「我當然知道美不單一，也知道大眾不只喜歡洋娃娃，他們還喜歡優雅自信的、胖胖的、美美的、酷酷的、帥氣的、有才華的、高冷的女孩子，娛樂圈各種各樣的女明星，都有自己的擁躉。但大部分人，大部分國內的女明星，就是喜歡又白又瘦又年輕又美貌的樣子，這種樣子的女明星，就是比其他類型的女明星有更多的人喜歡，有更多的工作機會，有更多的發展空間。」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娛樂圈的女明星都追求又白又瘦年輕貌美，但我現在是又白又瘦年輕貌美的一員，大半是老天賞飯吃，爹媽生得好。但是這些想一直保持，也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我想珍惜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也努力地發揮優勢，來儘可能地變得更優秀。在我還沒有變老之前，我要努力變成即使老了也有氣質風韻的美人~」齊萱頓了頓，笑得有點謹慎，「我怎麼覺得今天這期節目以後，我又要被罵了呢？」

　　　周戈卻從她手邊的盒子裡捏出一塊馬卡龍，也咬了一口，安撫她：「老天爺賞飯吃是一方面，吃不吃得下，還得看自己的本事。你不還天天被人叫花瓶嗎？」

　　　「周哥哥討厭啦，花瓶這種評價，心知肚明好不啦，說出來我不要面子的啊？」齊萱嬌嗔了幾句，手指不自在地捲了卷自己的馬尾辮，才說，「其實我還好，唱跳擔當，說出去還是有點才能的。我團裡的某幾個姑娘才慘，天天被罵，明明她們也各有優勢，在其他方面也比我厲害，而且還很努力……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幾個人的水平參差不齊，但是在各自擁有的優勢裡，大家都在努力保持，也有在繼續學習和鍛鍊，就……」

　　　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又假裝挖苦自己地說：「看到大家罵我們是花瓶的時候，我們也有在互相調侃啦。」

　　　「調侃什麼？」孟闌看著她的表情，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就……花瓶什麼的，也是種誇獎嘛，至少我們還能做個漂亮的花瓶呀。」齊萱低頭看著餐檯，彷彿那裡有什麼奇珍異寶，就是不肯抬頭看他們，「控制體重、運動跳舞、護膚化妝、研究穿搭，教大家一些小技巧小方法，會和粉絲互動，保持快樂陽光，就……做個漂亮又可愛的女孩子，其實也是一件需要鑽研和努力的事情呀。」

　　　孟闌把炸好的丸子放到一邊，關了火，用圍裙擦了擦手，轉過身來看了她半晌，似乎在思考著怎麼說話。周戈本想調節氣氛，但看他這樣子，知道他有話要說，便壓下了心中所想，想看看他準備說些什麼。

　　　孟闌走到餐檯邊，抽了張椅子坐下來，看著齊萱，認真地說：「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些冒昧，但是我想說一些我的看法，可以嗎？」

　　　齊萱抬起頭，被他嚴肅的表情搞得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孟闌哥哥，你……你說、說吧。」

　　　「你知道時尚圈經常有一些作品會被吐槽吧？」

　　　「嗯嗯。」

　　　「很多作品其實……毫不實用，而且可能只是在秀場上出現那麼一次，然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孟闌說緩緩道，「很多作品，不論大家怎麼吹，大眾也不會買賬的，會說那些東西醜、奇怪、像垃圾。那你知道為什麼設計師們，還是在做這些作品嗎？」

　　　齊萱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時尚嘛，總要走在潮流前線……」

　　　孟闌為她這回答笑了笑，頗為寬容，大眾大多是此類想法，他卻還是搖了搖頭：「設計師想要傳達給大家的，是他的思想、是一種概念，是他自己的價值觀。簡而言之，是一種自我。」

　　　「美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但自我是獨一無二的。」孟闌似乎很少擔任知心哥哥的角色，組織語言時，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所看起來顯得耐心而笨拙，「大眾的審美固然決定了很多東西，但你如果想要長久地走下去，需要的不是怎樣根據大眾審美去改變自己，而是要學會保持自我，去讓大眾看到你獨特的閃光點。」

　　　他眼中墨色如夜，似有星河流淌，靜默深邃，令人沉迷。

　　　齊萱幾乎呼吸一窒，可她沉默半晌，又問：「可如果，並不獨特呢？大部分人，就是不上不下，既不好也不壞，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啊。」

　　　孟闌一怔。

　　　一旁靜靜聆聽許久的周戈這時接了話，他一根指頭戳向齊萱的額頭：「說什麼傻話，你以為個個都能做齊萱？別人要有這資本，還有你什麼事？」

　　　齊萱被他這一指，悶痛之下驟然回神，眼睛亮起來，又恢復了嬌憨的模樣：「沒錯！本姑娘漂亮可愛，唱跳俱佳，而且還會變得越來越優秀，當然超級獨特啦！」

　　　周戈又說：「大眾審美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市場效應也不是一兩個因素就能促成的，我們用不著指摘別人的眼光，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只是某一類人多了些而已。你要隨大流，遲早會迷失自己。而且大眾審美市場風向隨時都在變，想要做常青樹，靠的還是自己的本事。金玉其外固然惹人喜愛，內秀其中也不見得沒人讚賞。」

　　　他作勢用餐檯上的杯墊抬起齊萱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戲謔道：「再說了，想做金玉，可不容易。」

　　　「哎呀，周哥哥你調戲我！」齊萱紅了耳尖，捧著臉撒嬌，「人家是宅男女神，你不要讓我動心！」

　　　周戈嗤笑一聲，以示不屑。

　　　氣得齊萱作勢要打他。

　　　孟闌看他們鬧起來了，便也放下心，站起來重新站回灶台前忙碌。

　　　因為之前周戈和齊萱準備工作做得好，他炸好丸子，炒菜便十分便捷了。

　　　麻辣小龍蝦、雞翅三汁燜鍋、酸辣白菜、腰果西芹、清炒馬蹄、紅燒獅子頭、糯米飯。有葷有素、有清有辣、有菜有湯。

　　　齊萱饞得早就忍不住，和周戈一起幫忙端菜，中途還偷吃了兩個小龍蝦，手指都吮得咂嘴。

　　　孟闌笑道：「我再做個湯就好了。」

　　　鍋裡的水燒開，他將買來的小圓子倒入鍋中，一邊等圓子浮於水面，一邊拿勺子挖了四五勺醪糟出來放入鍋中。

　　　周戈聞到酒香味，湊過來：「什麼東西？」

　　　「醪糟。」孟闌將瓶子放到他面前讓他看，「糯米做的，又叫酒釀。」

　　　周戈嗅了嗅，一股帶著甜香的酒味瀰漫在鼻尖，還帶著點發酵過的酸味。他說：「你做酒釀圓子羹？」

　　　「對，很簡單的一道湯。」孟闌又打了兩個雞蛋在碗裡，隨便攪散，並不均勻，等鍋中的水又開了，便懸空傾斜碗口，畫著圈地將蛋液倒入鍋中。

　　　蛋液一入水便迅速漂浮起來，熟得極快。孟闌讓周戈幫忙拿過糖罐，放了兩勺湯進去，攪了攪，又用湯勺盛了半勺，吹了吹，湊到周戈嘴邊：「嘗嘗味道？」

　　　周戈一口喝進去，只覺清甜的酒香伴隨著滑嫩的雞蛋與軟糯的圓子在齒間縈繞，他一口嚥下去，嘗了嘗，說：「再加點糖。」

　　　孟闌便又放了一勺進去。

　　　「差不多了，出鍋吧。」

　　　等兩人將一大碗酒釀圓子羹端上桌，齊萱已經主動幫每人的盤子裡剝好了三隻小龍蝦。她毫不客氣地抬頭衝他倆笑：「兩位哥哥，快坐下吃飯吧！我真的快餓死啦！」

　　　兩人哭笑不得，齊萱真的是頭一位這麼自來熟還這麼天真可愛的嘉賓。

　　　她自己嘴饞，也不忘給他倆剝小龍蝦，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好香啊！我今天可以痛快地吃個飽啦！」

　　　周戈吐槽：「然後回去運動三小時是嗎？」

　　　齊萱氣悶：「周哥哥你討厭啦！等我吃完再提運動的事不行嗎？我可是來參加美食綜藝的！」

　　　周戈幫她盛了一碗酒釀圓子羹，笑道：「好好好，你多吃點。」

　　　孟闌解了圍裙坐下來，也笑著說：「運動三小時哪裡消耗得完，我看得兩天。」

　　　齊萱被他倆堵得抓狂，化悲憤為食慾，舉起雙臂大聲喊：「我開動啦！」

　　　頓時，滿室都洋溢著笑聲。

　　　第五期節目，便也錄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