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8

當沈修雲睜開眼睛時，發現又來到了上次那個岩洞，藍紫色熒光石在岩壁上發着淡淡柔光，異常美麗，周圍腳步聲淩亂，嘈雜一片，不時有軍令和哨聲。

“修雲？你醒了？”洛迦感受到沈修雲的動作，立刻問。

沈修雲這才發現自己正半躺在地上，背靠在洛迦懷中。

“我……怎麽回事？”沈修雲覺得頭疼，但是仔細想，卻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麽。

“黑霧将我們的飛船包圍，然後你就暈過去了，到底發生什麽了？”

沈修雲搖搖頭，然後從地上站起來。附近有人看到他醒過來，面露喜色。伊凡，麥克還有幾個高級軍官率先過來，見沈修雲沒事才松了口氣，

“既然沈修雲将軍沒事，我們準備進入隧道吧。”洛迦向衆人道。

這裏是岩洞入口，面積非常廣闊，不遠處停着十幾艘軍艦，一些士兵正忙着維修檢測軍艦，小藍鳥辛萊作爲随軍機甲師，來回幫人查看維護機甲，确保它們沒有受到剛剛蟲洞壓力的影響。

沈修雲目光掃過十幾艘飛船，雖然有能量防護罩的保護，但這些飛船也都受到輕微的損傷，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皇家戰艦上，才微微一頓。

“毫發無損，是嗎？”洛迦這時走過來，似乎知道沈修雲在看什麽想什麽。

“你不是說黑霧将皇家戰艦包圍了？”

“嗯。”

沈修雲想到了上次看到洛迦被黑霧包裹住的情景。

“它們包裹住皇家戰艦，不是攻擊，是保護。”果然，洛迦說。

沈修雲看了洛迦一眼，微微皺眉，但大腦還是一片空白，對于自己如何會昏倒完全沒有印象。

岩洞還是和沈修雲上次來時那樣，廣闊的場地盡頭有一個隧道入口，沈修雲讓伊凡帶着一部分人留在這裏守衛，讓其他人檢查好身上的武器裝備，跟上他和洛迦進入隧道。

上次沈修雲就是在隧道中遭到蟲族士兵的攻擊，這回率領衆人更是提高了警惕，洛迦在他身後，想要派一隊先鋒兵走到沈修雲前面去，卻被沈修雲制止了。

“我能感受到那些蟲族，有我在前面打頭陣才最合适，其他人上前隻能是白送命。”

沈修雲這番話很快就在隊伍裏傳開，那個之前質疑洛迦和沈修雲上次隻有一架機甲如何穿越蟲洞的人再次小聲嘀咕起來，意思是沈修雲驕傲自負，身爲Omega将領，完全沒有将他們這些Alpha士兵放在眼裏。不過這次他倒是沒有得到多少附和，反倒被幾個上次和沈修雲死裏逃生的榮耀兵團士兵諷刺了兩句。

“不過，爲什麽沈修雲将軍能感受到蟲族的信息素味道呢？想想真是奇怪啊……”那人見沒人理會他，又換了個話題。

在這種緊張時刻，雖然沒有人回答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問題正是很多人心底的疑問。

爲什麽沈修雲能夠感受到蟲族的信息素？

在這任何高精密檢測儀都無法探測蟲族信息素的情況下，爲什麽唯獨沈修雲這個普普通通的Omega人類，會這麽特殊？而且剛才他又爲什麽會突然暈倒？他和蟲族到底有什麽關系？

其實也不怪人們現在草木皆兵，對一切可疑因素都采取小心謹慎的态度。這次蟲族的逆襲方式太過詭異，不僅借助于人類基因，侵蝕操控人類意志，甚至還與Alpha，Omega的人種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不過，就連科學院和議會都沒有對沈修雲提出什麽異議，那麽也就說明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吧……

隧道仿佛長得沒有盡頭，走了大概兩個小時以後，沈修雲他們來到上次與範斯德交戰的地方。這裏自從他們離開以後，好像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之前沿路就看到過幾具蟲族士兵的屍體，這裏作爲上次的交戰地，更是屍骨橫陳，足有幾十具蟲族士兵的殘骸，血肉早就幹涸，隻留下森森白骨。

這時，忽聽後面隊伍中有人大叫一聲。

“怎麽回事？”沈修雲走到騷動發生的地方，見其中一名士兵正臉色發白地指着地上一具屍體。

“這個，這個人我……我認識他……”

沈修雲向那人指着的屍體看去，認出軍裝上的肩章等級，是範斯德。

“你認識？他是誰？”沈修雲看了看那個士兵，低聲問。

“他以前是和我一個村子的人，我記得他，看他手上那枚戒指！”

衆人順着士兵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的手上的确帶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很樸素，看上去毫不起眼，就連沈修雲和範斯德交手這麽多次，都沒有注意過這枚戒指。

“他怎麽了？”沈修雲不動聲色，又問。

“這枚戒指其實是他弟弟的，他弟弟在我們村子裏很有名，我們那個星球非常荒僻貧窮，他弟弟可是幾十年來唯一考上軍事指揮學院的Beta，是個非常聰明開朗的年輕人。隻可惜後來死了，聽說是得罪了拉馬星球的Alpha貴族。從那以後我們村裏的人就再也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是個很好的大哥，和弟弟兩人相依爲命，爲了供弟弟讀指揮學院，在工廠裏辛苦打工，日子過得很辛苦，本以爲等他弟弟做了軍官就能出頭了，誰想到最後……”

這士兵看上去很不好受，眼眶有些發紅，似乎和生前的範斯德有過不小的交情。

衆人聽了這話都沉默，在軍隊裏Alpha大貴族們打壓平民出身的Beta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了，運氣不好的被貴族們弄死了都找不到地方伸冤，這人的弟弟估計也是倒黴，要麽就是腦子不夠靈活，不會抱貴族的大腿成爲無辜炮灰，要麽就是……生得漂亮。軍隊裏不乏貴族子弟喜歡長得好的Beta，如果追求不得，都不會讓對方好過，被盯上的Beta下場都很慘，有的甚至不如被抛棄的Omega。Omega起碼還有優秀的生育能力擺在那裏，所以會受到一定的法律保護，可是作爲無論各方面條件都很普通平凡的Beta，待遇可就沒那麽好了。

沈修雲想到範斯德的容貌，雖然因爲沒有眼瞳而略顯瘆人，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長得很英俊，如果是他的親弟弟，很有可能也是個美男子。想當初在所羅門競技場，範斯德第一次企圖招攬沈修雲時就提到過他有個Beta弟弟，可惜已經死了，那時候沈修雲沒興趣細問，範斯德也沒有繼續往下說，他一直以爲這不過是範斯德胡亂編造的說辭，卻沒想到，原來他真有這樣一個弟弟。

“将軍，這個人也被蟲族侵蝕了嗎？”士兵看向沈修雲。

沈修雲點點頭，面色沉郁，卻沒有告知這個士兵，地上躺着的就是蟲族目前出現的最高将領，甚至整個蟲族的勢力壯大，都和這人脫不開幹系。

Alpha在被蟲族的初級生命體侵蝕時，自願程度越高，被侵蝕後蟲族的進化幾率越大，進化後力量就越強，本來以範斯德平庸的Alpha血液純度，沈修雲不知道爲什麽他的進化等級會這麽高，如今開來，他應該是完全自願接受蟲族侵蝕的了……

究竟是什麽力量能夠支撐他甘願成爲蟲族的傀儡，進而對人類開始大面積的報複？

答案顯而易見：是仇恨。

這時沈修雲突然想到面對黑霧時從腦海深處聽到的聲音——複仇。

複仇，想要向人類複仇的心，那麽強烈的感情全部融入古怪的歌聲之中，悲涼而憤怒，隐忍而壓抑。

爲什麽蟲族的初級生命體不會侵入Omega和Beta之中，隻會将Alpha變成傀儡，侵蝕他們，殺死他們，操縱他們……

這一刻，有某種念頭在沈修雲腦中一閃而過，卻稍縱即逝。

“繼續前進吧，不要再去注意這些蟲族士兵的身體。”沈修雲道，然後繼續率兵在隧道中前行。

洛迦默默地跟在沈修雲身後，趁無人注意時小聲問：“那人是範斯德？”

沈修雲嗯了一聲。

“沒必要同情他。”不料洛迦卻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沈修雲眉一皺，實話說，他是有些同情範斯德，盡管這人作惡多端，但是想到他的身世，沈修雲對他的反感似乎也随之淡了幾分。大概是因爲他前世的經曆，他太了解那種處于社會底層，腹背受敵絕望無助的處境了，他曾經殺人無數，所接生意裏像七皇子那樣涉及政治權力鬥争的還是少數，大多買兇殺人其實還是因私仇而起。他上一世沒有至親，不知道痛失所愛是什麽感覺，但他看過很多有着類似經曆的人，他們的淚水，他們的悲鳴，他們泛着殺意的目光，最後都化爲他手中寫着人名的字條，一袋黃金，一顆人頭，最終，是他的劍，幫他們找到了解脫。

“他已經被仇恨迷離了雙眼，在他向蟲族屈下膝蓋的那一瞬，他就已經失去了報仇的資格，因爲他不再是人。”洛迦又說。

“那麽你覺得，他該如何做？難道就這樣将仇恨生生忍下？”沈修雲反問。

“無論何時，切莫累及天下蒼生。”洛迦輕聲道。

沈修雲笑，“不愧是七皇子殿下，果然有一顆君臨天下的愛民之心。”

洛迦沉默片刻，道：“修雲，不瞞你說，上一世我做錯了很多事，這一次重新來過，我想過無論如何不會重蹈覆轍，甚至爲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可是現在看來，我的确做不到。那日你問我，若是你将來阻了我的路，我是不是還會犧牲你，我說我不知道。今天，我便給你個答案。”

沈修雲不禁放慢了腳步，似乎在等待洛迦繼續往下說。

洛迦緩緩吸了口氣，然後道：“若是爲我自己，我甯願我死也不會與你刀劍相向。但是，若有一天你會背叛族類，我會盡我的全部力量除掉你，要麽被你殺了，要麽殺了你，然後再陪你一起死。”

這番話洛迦說得十分認真，說得沈修雲甚至有點愣，洛迦那雙閉合的眼睛看不到目光，這讓人很難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但這一刻，沈修雲隐約能感覺到，洛迦似乎意有所指。

難道洛迦也懷疑他是所謂的第二代母體了麽？

“七殿下這是怎麽說的，我沈修雲何德何能，會背叛族類？”沈修雲笑道。

洛迦也笑了笑，說：“我這也隻是個比喻。”

“很差勁的比喻，弄得像是生死糾纏的怨偶。”沈修雲将目光從洛迦身上移開，故意将話題扯遠，“還說什麽我死你也死，這樣的屁話還是少說。無論你如何表決心，我也不會應你什麽。”

洛迦倒是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沈修雲說的“應你什麽”是指“那方面”的事，随即一笑，語氣變得暧昧些：“哦？不會麽？那可說不定，也許下一次我讓将軍盡興了，将軍也願意給我些甜頭。”

沈修雲瞥了身邊的七皇子一眼，冷笑：“那七殿下恐怕有的等了。”

原本嚴肅的話題就在兩人不謀而合的打岔中過去了，部隊很快前進到隧道盡頭，正是上次沈修雲看到的黑洞，這裏的藍紫色石頭漸漸希少，光線暗了下去，黑色洞口中似乎有風吹來，周邊萦繞着淺淡的黑霧，在沈修雲等人靠近時，黑霧非常明顯地加快了運動速度。

“所有人準備好照明藥品，前面沒有光源，十人成一隊，每隔十分鍾隊長報數，不論人多人少都要彙報，明白了麽？”洛迦下令道。

“是！明白！”

上萬人的隊伍回答聲氣勢恢宏，盡管緊張，但是這裏畢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Alpha戰士，是人類現存的嘴優秀的戰鬥力量，一個個年輕的士兵眼中還是露出興奮，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