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3

“好久不見，請問你是……小藍鳥嗎？”沈修雲走到那個Omega面前問。

穿藍衣服的Omega聽見有人跟自己說話，一回頭，看見沈修雲之後愣了愣，随即似乎突然意識到他是誰，眼睛瞬間瞪大，“你是……你是……”

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人，聽到聲音也結束了交談，紛紛回頭觀望，看到了站在他們面前的Omega男人，黑發黑眼，神色冷漠，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插着一柄長劍，等他們意識到他的身份時，所有人都目不轉睛，有的坐在地上的甚至還緊張地站了起來。

“願意借一步說話麽？”沈修雲倒是沒有在意别人的反應，隻是看着這個長得非常妖娆妩媚的Omega問。

小藍鳥辛萊覺得跟做夢似的，其實他一眼就認出了沈修雲是誰，如今沈修雲的名頭在帝國簡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快成所有Omega的偶像了，就連他自己也是他的崇拜者。他才剛逃難來到這傳說中的歐米伽星球，這位隻能在報紙和電視裏看見的名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還主動過來跟自己說話，這着實讓辛萊有點犯暈。

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近沈修雲，這裏面不乏将沈修雲當做偶像膜拜的，但不同于粉絲看到明星的狂熱，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敢上前的，他們都是懷着一種敬畏而探尋的複雜目光安靜地看着他，甚至被他身上那種不容人靠近的氣勢所懾，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些，

在衆人驚訝羨慕的目光中，辛萊被沈修雲帶走，兩人稍微遠離了人群，沈修雲才對有些受驚的辛萊說：“兩年前在酒吧你助我脫困，那時候我還自身難保，無以爲報。後來我讓人去找過那家酒吧，但是你已經離開了，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裏重逢，看來也算是有緣人。”

“酒吧？我們……我們以前見過嗎？”辛萊被沈修雲這番話弄得迷糊，仔細回想，确定從來沒跟這号大人物打過交道，可是看沈修雲說的這麽肯定，又不像是逗他玩。

“當日我易了容，并沒有以真實面貌相對。”沈修雲解釋道，然後指了指自己衣服，“我當時穿了件隔離裝，被幾個帝國兵圍在中間，是你把我帶到你的房間，這才躲過了他們的糾纏。”

辛萊微微蹙眉想了一會兒，這回終于記起來，眉宇一下舒展，恍然道：“哦！原來你……你就是那個Omega！”

沈修雲淡笑着點頭。

這清淡一笑，差點閃瞎辛萊的眼睛，即便在風月場混迹多年的他，也不禁有點尴尬。

“原來，原來那個人就是你啊，那我還真是多管閑事了，估計你沒我瞎攙和，也能順利脫身吧。”

“不，那次要多謝你，幫我省去很多麻煩。”沈修雲很認真地說，然後看了眼辛萊身後和他一起來的那批人，又問：“你是從拉馬星球過來的？”

“嗯，是的，那邊已經呆不下去了，尤其是Omega。”一提起這個，辛萊的神色也有點凝重，“而且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吧？因爲做這一行，接觸的人多而雜，所以我也聽說了很多奇怪的事。”

沈修雲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先随我進去吧，将拉馬星球的情況跟我說一下。”

辛萊回頭看了眼還在排隊的的同行人，“不是要登記檢查麽？”

“既然我們是朋友，那就沒必要這麽麻煩了，我信任你。”

朋友？

辛萊一愣，突然心髒跳得快了兩拍，好像身體的血液流速也加快了似的。他血統純度不高，除了一張臉長得還不錯，也沒什麽本事，平時交往的人除了那些Alpha客人，就是些和自己一樣淪落風塵的Omega。如今一個這樣厲害的人，居然說自己是他的朋友，這讓他覺得非常不真實，也有些自慚形穢。

沈修雲走到登記安全入口，又低聲對工作人員吩咐了幾句，然後就直接帶辛萊從内部通道進入主城區。

他們坐上飛行器往主城中心去，經過一處飛船起降坪時，剛好趕上工廠的貨船起飛。巨大的貨運飛船緩緩騰空，一陣藍光閃過，瞬間飛向天際，進入太空。

自從歐米伽星球的工廠建好以後，名義上他們一直是靠生産保健藥物維持經營，那些運往帝國各大星球的貨船也都是裝滿了保健藥掩人耳目。而實際上，在那些飛船的暗艙裏，卻裝滿了改造之後的隔離裝。一代隔離裝隻能模仿出Alpha的信息素，之後又分别推出能夠模拟Beta和Omega的隔離裝，這些貨物就在帝國政府和科學院的眼皮子底下流入市場，卻是隻見貨物，查不到來源。不過沈修雲和約書亞他們也知道，這種保密也隻能是暫時的，暴利之下，一定會有人想方設法将他們查出來，特别是最近，已經有人開始打他們工廠的主意，而他們所要做的，也隻能是在麻煩到來之前，做好解決麻煩的準備。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正因爲現在這樣的隔離裝在民間數量增多，因此人們幾乎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僅憑借信息素的味道就判斷一個人的身份。這樣就給他們歐米伽星球的安保檢查增添了難度，凡是引進新成員，都要特别做基因比對和抽血檢查。

就在沈修雲帶着小藍鳥辛萊前往主城中心的時候，圍牆的另一個入口卻熱鬧非常，工作人員正在新來的避難者中招聘機甲師。

“下一位！”

考核官一邊坐在桌子邊記錄，一邊對前來報名應聘候選人喊道。

一個身材高挑，長得非常英俊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

“姓名。”

“蘭卡。”

考核官擡起眼瞥了這人一眼，對方沖他無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全名。”考核官沒好氣地說。

“哦，蘭卡，額……費樂多。”

“費樂多？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姓氏？好奇怪。”

“是呀是呀，好奇怪。”名爲蘭卡的年輕人樂呵呵地點頭附和，表示十分認同考核官的觀點。

“性别。”

“男，我是一個Beta！”

“有過機甲制造的工作經驗麽？”

“嗯嗯。我很厲害的！”蘭卡特别認真地點頭。

“那邊有一些故障的機甲零件，你随便找一個，挑出哪裏出了問題。”考核官對于這個過度自信的家夥沒什麽好印象，也懶得理他，直接指着身後的一大堆機甲零件打法道。

蘭卡走到後面的場地，看着那些被随随便便扔在地上，像破爛一樣的機甲零件，臉上立刻露出痛惜的神情。一頭紮進那零件的海洋，東撿一個，西撿一個，這個摸一摸，那個拍一拍，撿起一個抱在懷裏一個，一邊嘴裏還嘀嘀咕咕的，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懷裏抱着的根本不是機甲零件，而是他的親兒子。

與他一起進入場地參與考核的還有四五個應聘者，人家别人選好的零件之後，都會立刻用手頭的工具進行性能檢測，看看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是這個叫蘭卡的人，同時拿了八九個零件放在腳邊，然後原地盤腿坐在地上，一會兒端起這個零件看看，一會兒拿着那個零件對着太陽照一照，滿臉陶醉狀，簡直像是深宅大院裏的貴婦相看寶石，哪裏像是一個機甲師。

“注意，考核的時間也算在評審分數内，花費時間越長，分數就越低，也就不利于你們的入選。”考核官回頭看了眼那個叫蘭卡的深井冰青年，出言提醒道。

而蘭卡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不緊不慢端詳着手中的機甲零件。

考核官索性不再理他，繼續叫下面的應聘者上前接受登記。

等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就連蘭卡後面的應聘者都找到零件的故障，順利完成任務了，而蘭卡卻還在原地畫圈圈。

考核官實在看不下去了，過來對蘭卡說：“這位應聘者，我們很遺憾地通知您，您的考核時間已經過了，請您離開……”

“噓！！”而蘭卡卻突然将食指豎在唇邊，非常誇張地對考核官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然後幾乎用耳語道，“别吵！别吵！一隻胳膊馬上就出來了！”

考核官根本沒聽懂這個神神叨叨的青年在說些啥，正要再次開口攆人，目光無意間往他腳邊的那些零件一掃，卻一下怔住了，他彎下腰，想要拿起其中一個零件查看，卻被蘭卡一巴掌打回了手。

“别動！”

考核官滿臉黑線，如今能來歐米伽星球的，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所以能夠在歐米伽星球得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對他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他做了這麽久的考核官，碰到的應聘者無一不是對他們客客氣氣，哪有敢打他們，給他們臉色的？

不過也多虧這個考核官心胸寬廣，不樂意跟深井冰青年一般見識，倒是耐着性子在旁邊看起來，想知道這人到底想幹什麽。結果沒想到越看越心驚。

這個人他好像并不是在檢測故障，而是在……維修！可是這怎麽可能？這些機甲零件可都是從三級機甲上卸下來的，目前他們招收的機甲師也有很多了，很多水平都相當高，可即使是他們幾個人一起工作，維修一個部件最起碼也要兩個小時，而且還需要借助于精密的儀器。這人就手裏那麽幾把小錘子小電鑽，居然還想維修機甲麽？

然而蘭卡卻完全無視了站在旁邊的機甲師，他從自己随身攜帶的小工具箱裏拿出各種工具，專心緻志擺弄着手中的機甲零件，那手速快得幾乎讓人眼花缭亂，根本看不清楚他究竟動了哪裏，隻是覺得他那小小的工具螺絲刀在機甲各處不停地輕點，然後就眼睜睜看着那些破爛的零件一點點恢複生命力。

是的，就是生命力，盡管考核官知道這麽說一個機甲零件很扯淡，但是他就是有這種奇妙的感覺。

很快，蘭卡身邊堆放的八九個零件就全都讓他擺弄了一遍，然後開始将這些零件拼接在一起，十幾分鍾後，一條完整的機械臂竟赫然出現在眼前！

蘭卡吹了聲口哨，擦擦額頭的汗站起來，看着地上被組裝一新的機甲機械臂，似乎還算滿意。

而這個時候，考核官已經目瞪口呆了，不禁有些遲鈍地看了眼蘭卡身後那小山一樣雜亂堆放的零件。能從這些零件中找出屬于同一條機械臂的零件，這是不是……有點太逆天了？

“你，你跟我來吧，你被錄用了。”

“真的嗎？太好了！”英俊的青年興奮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笑得特别燦爛，“那我什麽時候能夠上班呢？”

考核官說：“你先上那邊做個抽血測試，我們需要确認你的Beta身份。”

“嗯？”蘭卡輕輕努起嘴，大眼睛無辜地瞪大，像個無助的小孩子，“還要抽血麽？”

“當然了，别擔心，隻是一個簡單的測試而已，這也沒辦法，是上面的指示。”考核官這回對蘭卡要和藹了很多，甚至可以用親切形容，“反正你又沒撒謊隐瞞身份，怕什麽。”

“那是不是很疼啊……”蘭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要紮破手指麽？這麽天才又優美的雙手，怎麽忍心讓它們流血呢？”

考核官差點一個跟頭跌了，實在受不了有人這麽自戀地誇自己。

“快點跟我走吧，這就是歐米伽星球的規定，所有人都必須遵守。”

“哦，那好吧。”蘭卡蔫蔫地應了一聲，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垂着頭跟考核官走了，隻是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卻在下面轉來轉去地亂動，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天色漸晚，沈修雲和小藍鳥聊了很久，了解了很多有關拉馬星球的事，其實也不僅是拉馬星球，幾乎所有比較大的星球都發生過類似于Alpha貴族“失語”或者“行爲突然變得古怪”的事，隻是拉馬星球最爲嚴重。

聽了小藍鳥的介紹，沈修雲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總覺得好多事都是呼之欲出，卻千絲萬縷地抓不到聯系，這讓他十分煩躁。

“嗯，今天也不早了，我找人幫你安排住處，你想要做什麽方面的工作？”

“工作？”辛萊出了出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垂下眼睛歎氣道：“我，我好像也不會什麽，哎。”雖然他嘴邊挂着笑，但那雙總是很有風采的眼睛，此時卻落寞而黯淡。

沈修雲發現，自從小藍鳥遇到自己，就一直十分局促，完全不像當初在酒吧裏看到他時那種遊刃有餘，豪放灑脫的樣子。

“沒事，你先安頓下來，等适應了這裏的生活，再想想喜歡做什麽。”沈修雲難得放輕了聲音安撫道，“無論你想做什麽類型的工作，我都會找人幫你安排。”

辛萊點點頭，很感激地看了眼沈修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沈修雲道：“那個，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麽？”

“什麽？”

“可以，可以不在這裏叫我小藍鳥嗎？我，其實我的名字叫辛萊。”辛萊說這些話的時候，睫毛微顫，不太敢擡頭看沈修雲，“離開了那種地方，再叫這個名字，總覺得怪怪的。”

沈修雲凝視了辛萊片刻，才道：“好，辛萊，很高興認識你。”

“那就太感謝了，實話說，我不太想讓這裏的人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畢竟，新的開始新的生活嘛。”辛萊做了個鬼臉，故作輕松道。

“期待看到你的新生活。”沈修雲說，“不過無論如何，小藍鳥這個名字，在我心中永遠值得尊敬。”

辛萊心中微微一顫，擡起頭，看到這個曾經創下無數傳奇的Omega男人沖自己露出笑容，雖然隻是很淡地挑了下唇角，但那目光中沒有任何輕視或者不屑的意思，對于辛萊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鼓勵，也讓他十分感動。畢竟，以前他遭受過太多的白眼，沒人拿他當成真正的人，不過是取樂的玩意兒。

“嗯，多謝。”辛萊輕聲說。

安頓好了辛萊之後，沈修雲又去秘密的地下實驗室去找白莫，可是卻被他的助手告知，現在他不見任何人，也不許任何人來打擾，他隻好吃了閉門羹。

約書亞和伊凡也都分頭去探聽消息，回來以後，他們三人開了個臨時會議，總結一下，發現得到的消息大緻相同，和米菲來信所傳遞的信息也一緻。讨論過後，他們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再次想到了那個曾經被他們提到的可能性——如今這種種情況，會不會和當年的蟲族有關？畢竟當時在所羅門星球，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過大批黑蟲在天空中徘徊，那場景和當年的人蟲戰争很相似。約書亞甚至還大膽地提出過一個假設，懷疑那些行爲不正常的人，會不會是被操控之類的，比如蟲族侵蝕人體，操控人類意識。

當時約書亞一提出這個觀點，就被白莫鄙視了，說他看科幻電影看得太多。因爲從兩百年前的人蟲大戰留下的資料看，蟲族根本不具備侵入人體操控意識的能力，這種假設簡直太扯了。

這一次也是沒什麽進展，更何況，在這方面最有話語權的白莫又不在，三人就散了會議，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自從經營歐米伽星球，沈修雲每天就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常常忙到深夜。他曾經隻是一名刺客，那時候自由自在，手中無權，肩上無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是如今，他卻要被很多東西所累，随着來投奔的人越來越多，每行一步，都要更加小心謹慎，身不由己的事越來越多。

沈修雲還記得，自己上輩子将老皇帝斬殺于劍下的時候，曾經問過他：“這個位置，不會冷麽？”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真是可笑，因爲如今他自己親身體會下才發現，随着權利的累加，位子越做越高，這個時候往往根本不會覺得冷暖，因爲根本就沒時間去顧及那麽多。保命，保住自己的命，保住追随自己的人的命，布局，謀劃，走一步就要看三步，那曾經他最爲不恥的平衡之術，如今正是他保命的手段。

如今他已明白，很多問題，不是一刀斬下去就能解決的。

又是忙到深夜，沈修雲拖着疲憊的身體躺到床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天空炸響一個驚雷，他一下睜開眼睛，心髒突然莫名地狂跳起來。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吸引着他從床上爬起來，走上陽台，向深夜的無盡黑暗中遠望過去。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黑也瞬間被閃電映亮，滂沱大雨驟然降下。

歐米伽星球很少下雨，但是每次降雨，就是會持續很久的暴風雨。

沈修雲打開窗子，冰涼的雨點瞬間随着狂風卷入，他不禁眯起眼睛，又一次閃電的光亮中，他看着窗下的院落裏站着一個人影。

沈修雲心底一驚，那一瞬間，竟好像也被這天雷劈重，渾身如電流般竄過，他穿着睡衣，拿起槍和長劍，疾步沖下樓去，一腳踹開門，奔入大雨中。

心跳的越來越快，好像也随着那雷聲一起在他體内震蕩。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迅速将他淋得濕透，他一路狂奔，握着劍的手不禁抓緊，向着剛剛看到人影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會如此反應，隻是冥冥中預感到，如果再晚一點，他就會錯過什麽！

驚雨雷電，雨水流入眼中，弄得沈修雲眼中一片酸澀疼痛，但他還是腳步不停地向前方奔跑，直到跑到剛剛看到人影的地方，卻發現，那裏已經一片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