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藍迪接下來的表現乖巧讨好了很多，讓土狼十分滿意。沈修雲雖然嘴上沒說，但也沒有将人推開，可見心底也是喜歡這個Omega的。大家趁着好興緻，都有意無意地勸沈修雲喝酒，想要把人灌醉。

其實土狼他們說到底還是有私心的，畢竟沈修雲沒有公布自己的身份，那隔離披風之下的身體，到底是Alpha還是Beta，人們多少有點好奇。競技場中穿隔離披風的人很多，若是籍籍無名的人，估計也不會有人在意，可是高手就不一樣了，Alpha和Beta競技手的身體素質和緻命弱點完全不一樣，在這允許比賽中出現死亡的所羅門競技場，大家都想要摸清對方的底細，唯恐哪一天在擂台上對峙的時候搭上自己的性命。因此盡管明面上不好刺探人家的隐私，但是若找個Omega陪對方過一夜，到時候再去那個Omega嘴裏套些信息，也就能知道真相了。

而對野鬼這個人，還有一點和别人不同。

競技場中最近出現一些傳言，有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說，他曾經在晚上經過野鬼的套間門口時感應到Omega的信息素，可是當時野鬼并沒有帶Omega回來。這消息雖然讓人匪夷所思，但還是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土狼他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們倒想趁着這次機會看看，這個神秘出現的高手，到底是什麽身份。

沈修雲明知道自己被人灌酒，卻來者不拒，想當年他連塵封百年的女兒紅都幾壇子幾壇子喝，如今這個世界的酒，對他來說簡直和甜水差不多。不過，雖然他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卻還是裝作微醺，越來越不勝酒力。

土狼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張羅着打道回府，至于懷裏的小Omega們，則是看自己的興緻，想往回帶就往回帶。見沈修雲從沙發上站起身，也是摟着懷裏的Omega往外走，幾個人都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土狼忙搶着去結賬，就像之前承諾那樣，幫沈修雲付了藍迪的離場費。

沈修雲帶着藍迪直接回到所羅門競技場自己的套間裏，進門之後，他立刻松開藍迪，在客廳的一把扶手椅裏坐下來，看着仍無助站在門口的藍迪，沉默無聲。

藍迪在那冷冰冰目光的注視下，本來已經放松平靜的心情再次緊張起來，那沒有絲毫情感的黑眼睛就這麽直直看着自己，讓人忍不住往外冒冷汗，摸不清這人在想什麽。

沈修雲前世殺過很多人，自然不是什麽善茬，因此盡管他這一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祭過刀，但那曾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眼神卻不會騙人。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不是在這個圈子裏混的人，都很難招架。

果然，不一會兒藍迪就渾身冒起冷汗，不敢再與其對視。

“您……您是Omega？”藍迪大着膽子問，首先打破沉默。

“那天你不是就已經發現了麽，沒有當場揭發，我很感激。”沈修雲道。

“真……真的是Omega……”藍迪無意識地喃喃重複着，此刻，相比于剛剛的害怕恐懼，他内心更多的是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激動，他說不上爲什麽會這麽激動，隻知道那顆本以爲已成死灰的心，再次鮮活而猛力地跳動起來，體内的血液鼓動着，一下下沖擊着他的耳膜，好像整個世界都在一下下震蕩！

“您就是……那個從梅左基地裏逃出來的人，對吧！”藍迪忽然意識到什麽，擡起頭，瞪大眼睛看向沈修雲。對面的人長相普通，看上去竟好像有三十歲，身上穿着破舊的灰色隔離披風，真的一點都不像Omega。他剛才就處在一堆Alpha和Beta競技手中，面不改色和他們推杯換盞，此刻又安坐于高背的紅天鵝絨扶手椅中，靜靜地看着自己。他的臉非常普通，可是那雙眼睛，卻好像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藍迪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會存在第二個這麽強的Omega了，他之前也聽說過沈修雲的新聞，有的時候覺得熬不過了，就會拿出跟他有關的消息和資料翻看。在他最後一次逃跑失敗後，曾經無數次想過去死，可是隻要一想到那個Omega曾放出的豪言，他就強撐着自己，讓自己活下去。他甚至抱着這樣一種信念，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曾經折磨欺辱過他的Alpha做墊背，這樣才不算窩囊……

沈修雲沒有回答，他看了藍迪片刻，然後起身拿了一小袋晶石，還有一件沒有編号和登記人的隔離披風，扔給他。

“若不想過現在的日子，就拿着這些東西離開吧。你之前做的很好，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若是今後某日突然動了歪心想要出賣于我，倒是要好好想想，自己到時候有沒有命去拿那個賞錢。”

沈修雲一番警告說得冷酷無情，好像兜頭一盆冷水澆下，讓藍迪立刻從激動情緒中恢複過來。他低頭看了眼手中沉沉的錢袋，抓着披風的手一點點攥緊。

“離開？”藍迪悲涼地笑了笑，然後彎腰挽起自己一隻褲腿，露出腳踝上箍住的一個像是腳環類的東西，“我之前逃了很多次，最後一次被抓回來，他們給我安了追蹤器。這材料是用來制造機甲的特殊金屬，沒有密碼，無論如何都弄不下來，除非是把這隻腳砍掉。”

藍迪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跪坐在地，“而且就算離開又能做什麽？這個世界根本沒有Omega的容身之所。我很快又會被抓，不是星夢殿，也會是别的娛樂城。我身上有四個以上Alpha标記的印記，不論走到哪裏，都是卑賤的爛貨……沒有人拿我當人，最後等我老了，變醜了，隻會淪爲低廉的租賃生育工具……我……”藍迪說不下去了，美麗的淺色眼睛裏再也盈不住淚水，眼淚一顆顆順着臉頰落下來，打濕了客廳裏的地毯。

“我請求您，留下我吧，看在我們是同族的份上，别讓我再回到那樣的生活裏……我……求求您……”

沈修雲看着跪伏在地的藍迪，看着這樣除了販賣自己的可憐悲慘以博取同情就一無是處的年輕男子，想到這樣一個人，正是和自己同類，這樣一個人，身上有着和自己一樣的信息素味道，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怒意，之前在星夢殿初見時所産生的一絲絲憐惜瞬時間散得連渣都不剩。

他擡手從旁邊的兵闌中随意抽出一柄金屬劍，隻聽一聲尖銳而短促的鳴響，利刃出鞘，寒光凜凜。

“留下你？好啊，但是首先要做的，就是除去你這追蹤器。否則，以後行事諸多不便。”沈修雲微微眯起眼，對藍迪說，“不知你可聽說過，斷尾求生？”

說完也不等藍迪說話，長劍揮起，一下就照他的腳踝猛砍下去！

藍迪吓得緊緊閉上眼，臉上還挂着淚。

然而，他卻并沒有躲避。

接着隻聽叮的一響，長劍準确無誤地砍在了金屬定位器上。這一劍哪怕歪一點，藍迪的這隻腳此時就被削平了。

沈修雲收回劍，定位器果然絲毫無損，他看了看藍迪，心中那股憋悶總算發洩出來，冷哼一聲，“還算是有點膽識。不過我對你的同情，也到此爲止。你走吧。”

藍迪臉色慘白，腳腕震得發麻，他的心髒狂跳，腦袋裏全是剛剛沈修雲揮劍的一幕，雖然隻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卻決絕利落，潇灑俊逸，看得人心中激蕩。雖然早就聽說了這個人的傳奇，可是親眼見到，才是一種更直觀的震撼。他是個Omega，可是，卻這麽強。

藍迪忘了哭，甚至忘了後怕，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你……你會劍術！”

沈修雲斜睨了藍迪一眼。

藍迪：“教我！”

沈修雲眉微挑，“教你？”

“對！教我這些，讓我成爲你的幫手！”藍迪用手背胡亂擦幹臉上的淚痕，看着沈修雲，目光灼灼，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你應該不會在競技場呆很久的，對嗎？你要離開就需要錢，你說别人可以向你買貴族Alpha的命，可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找你，對嗎？你的身份不便，就讓我來幫你吧，我以前在凱撒倫身邊呆過，認識很多貴族，也知道他們的派别争鬥，所以讓我做你的内應和情報網！我可以什麽都不要，隻要你教我，讓我變強！讓我……讓我像你一樣！隻要能像你一樣強，就算死了，我也願意！”

沈修雲總算願意用正眼看藍迪了，驚異于他剛剛這番話中所猜中的兩層意思：第一，他不會在競技場呆很久；第二，離開競技場就意味着市區收入來源，但是到目前爲止卻沒有接到一單生意，其他工作更是不好找，所以他現在的境地很不樂觀。

可是，即便是這樣，沈修雲也不願意給自己找個累贅，他習慣了獨來獨往……可是看着眼前的藍迪，沈修雲忽然又回想起那天在酒吧裏，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一瞬間的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或多或少都讓他感受到了幾分觸動。沈修雲性情冷漠，可到底也還是個人，沒有喪失天良，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因此，作爲那天藍迪幫助自己掩護的回報，他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

“好。”沈修雲隻是說了這麽一個字，藍迪卻眼睛一亮。“隻要你能做到一件事，我便教你。”

“什麽事？”

沈修雲從旁邊的兵闌中再次取出一把劍，這個兵闌是他仿照前世的習慣，讓競技場裏的工程師幫着做的，他喜歡用劍，所羅門競技場就十分大方地給了他十幾柄金屬劍，質量都算上乘，給藍迪挑的這把劍，算是相對較輕的。

沈修雲給藍迪示範了幾個動作，都是劍術的最基本要領，刺，挑，砍，劈，動作簡單，卻是用劍的入門基礎。

藍迪學得很快，沈修雲隻給他做了兩次就學得像模像樣，他壓抑不住興奮地看向沈修雲。

沈修雲卻沒有稱贊兩句，隻是扔給藍迪一眼東西。

藍迪伸手接住，發現是一個藥盒，打開以後，當即變了臉色。

“這個東西以後天天都要吃，連吃一個月之後，若是還能将今天這套基本劍法使出來，沈某定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這種藥，隻要是個Omega就沒有不認識的，他們從在梅左基地開始就會經常與它打交道，這樣的小藥片，隻要吃下一片，就可以接近百分之九十的模拟出一個Omega的發情期狀态，是Alpha貴族們最愛的調情物，哪怕被他們标記的Omega不在發情期，也要服用這種東西取悅。

藍迪和沈修雲不一樣，他早就已經成年了，被人标記過，與人交合過，更能體會到作爲一個成年Omega發情期到來的痛苦。他憎恨這種藥劑，恨發明它的人，更恨那些逼迫着他将這種藥一遍遍服下，淪爲沒有尊嚴，隻會心甘情願蜷伏于人胯下的玩物。

他恨！

“您這是什麽意思！”藍迪忽然擡起眼睛看向沈修雲，盡管竭力控制，握着藥盒的手還是用力到關節泛白。“爲什麽要我吃這種藥？”

沈修雲勾了勾唇角，這是藍迪自見他以來第一次看他笑，然而這笑容和愉悅無關，配着此時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隻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爲什麽？真的用我說？”沈修雲将長劍收歸入鞘，一步步走到藍迪面前，忽然一下抓住他的手，巧妙地一翻，一扣，藥盒傾斜，兩片藥片從中滑出，落在藍迪掌心。

沈修雲垂眸看了看那藥片，然後擡起眼，淡淡道：“吃或是不吃，都是你的選擇，無人逼迫你。我隻對你說一句話：自己的弱點，要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絕不容他人染指，否則，毋甯死，也絕不屈人之下！”

說完，沈修雲就将藍迪一個人留在房間裏，自己卻離開所羅門競技場，再次前往星夢殿。

突然變得安靜的房間裏，藍迪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藥片，這讓人作嘔的東西總會讓他回想起太多的屈辱和痛苦，每一次發情期到來，都不得不折服于Alpha的身下，在身體的享樂和精神的痛苦中飽受折磨。那樣卑賤，那樣身不由己……或是甜言蜜語，或是辱罵輕視，等一切瘋狂過後，留下的卻隻是連自己都不忍直視的遍體鱗傷。

連續一個月，每天都要吃，這是要送他下地獄麽！

沈修雲來到星夢殿的登記處，對管理員說，剛剛跟他離場的Omega明天不回來了，管理員剛要說什麽，沈修雲就直接拍了張晶卡放在櫃台上。

“這個叫藍迪的人，接下來一個月，我包了。”

管理員迅速查閱了一下沈修雲晶卡中的餘額，随即眉開眼笑，态度極其恭敬地幫沈修雲辦理了登記。

就這樣，沈修雲一夜之間，将自己在所羅門競技場積攢了兩個月的薪金，還有上百場競技賽所得的獎金，全都揮霍幹淨了。

而與此同時，在競技場的套間裏，藍迪一仰頭服下藥片，另一隻手卻緊緊握住劍，他将大腦放空，隻讓自己不停回憶着那一套興水流雲般的劍法。刺，挑，劈，砍……他幾乎将自己的整個靈魂都傾注其中，不停重複着這套動作，直到下腹那熟悉的灼熱感襲來，雙腿發軟，身上開始大量的出汗，他仍沒有停。他不敢停，就好像瘋魔了的人，隻将全部意念關注于一件事。因爲他怕，怕他一旦停下，就忘了自己曾是個獨立而有尊嚴的人。

很快，野鬼這個稱号在所羅門競技場再次小小地出名了一把。不過這次卻不是因爲戰鬥力強，升級速度快，而是因爲……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