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看著我幹嘛？”梁媛媛雙眼一彎， 心平氣和的道：“精神病人也不是每天24小時都在發瘋的。我們也有清醒的時候。我清醒時候的證詞，也是可以被采納的。”

　顧沉問道：“你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清醒，什麽時候犯病？”

　梁媛媛笑了笑：“自然是該清醒的時候清醒， 該犯病的時候犯病。”

　顧沉心下一滯。

　“嚇到了？”梁媛媛緩緩說道：“怎麽樣，我們精神病人不好惹吧？”

　“現在還想幫我打抱不平嗎？”梁媛媛饒有興味的打量著顧沉。

　顧沉忽然好奇一件事：“你當年偷孩子的時候，是清醒的，還是犯病期間？”

　“當然是病著的。怎麽你還不知道麽？我偷孩子那天，之所以會去醫院，就是因為我犯病了。照看我的阿姨送我去醫院做檢查。做完檢查後，卻發現我不見了。我渾渾噩噩的跑到婦產科， 在育嬰室看到了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就把孩子偷偷抱走了。”梁媛媛眨了眨眼睛：“所以凌家人才告不了我。因為那一天，我有確鑿證據證明我精神確實不正常。”

　顧沉雇傭的律師忍不住問道：“難道凌董事長和凌夫人就沒有懷疑過你那份檢查報告是假的嗎？”

　“那就是他們的問題了。”梁媛媛有些無聊的用手指纏著自己的頭髮：“精神病人不用證明自己是精神病人，你們正常人會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嗎？”

　顧沉的律師看了顧沉一眼。他也明顯感覺到梁媛媛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梁媛媛留意到顧沉和律師的眼神交流， 笑眯眯說道：“你們不用擔心。二十多年前，我剛剛得病， 被關在療養院裡，每天都要打針吃藥接受治療。我的病歷很完整。不是想偽造就能偽造的。當然也不是誰說偽造就能汙蔑的。除非他們能證明我那些年在每個醫院做過的檢查都是偽造的。”

　“真的假不了。更何況， 當年的事情跟你們也沒有關系。你們想以親屬的身份幫我立案，無非是想借此機會打擊凌氏集團。那你們只需要知道他們當年對我做了什麽就好了。”

　梁媛媛頓了頓，仿佛是在回憶當年的事情。眼神瞬間變得極為暴戾瘋狂，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不過很快，梁媛媛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衝著顧沉微微一笑：“別害怕。我剛剛得病那會兒， 對自己的精神狀態還不了解。所以才會失態。現在已經好多了。”

　梁媛媛說著話，忍不住手上用力，一綹頭髮被她硬生生的薅了下來。梁媛媛看了一眼手指尖的頭髮， 順手把頭髮一圈一圈綁在手指上。非常冷靜的說道：“我是二十二歲大學畢業那年進入凌氏百貨工作的。剛進公司半個月就被分到那個男人身邊做總經理秘書。上任第一天，他就說晚上有個酒局需要秘書跟著。”

　然後梁媛媛就在酒桌上被灌醉了。

　“這件事情當年參加酒局的人應該都知道。你要是有心，自己去找證人好了。”梁媛媛說道：“那之後，我就一直跟著他。”

　直到一年後，梁媛媛懷了身孕。這件事不知怎麽被凌夫人知道了。

　“她派了三個男人來綁架我。”梁媛媛說到這裡，呼吸明顯加重。她歪著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顧沉：“知道我是怎麽流產的嘛？”

　沒等顧沉反應，梁媛媛又自顧自的說道：“她說我自甘下賤，喜歡被男人上。就找了三個男人來上我。我就是這麽流產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梁媛媛的語氣異常平靜。

　顧沉和律師的表情都很震驚。因為他們聽到的消息是梁媛媛被打的流產毀容。

　顧沉看著梁媛媛，一時間五味具雜。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看上去就很冰雪聰明的女孩子，究竟是被什麽樣的絕望境遇逼瘋的。

　梁媛媛繼續說道：“不過那三個男人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姓周的答應幫我報仇。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聽他的話，幫他偷人。”

　梁媛媛笑道：“那個女人在打掉我孩子的時候應該不知道，我也會讓她經歷骨肉分離的痛苦。”

　“我偷了那個孩子之後，直接去了雪城。見到了你的父母。”梁媛媛眨了眨眼睛，說道：“你父母知道我的事情，嫌我丟人，不肯讓我回顧家村。”

　“我那會兒精神狀態也不是很穩定。被她罵了之後，渾渾噩噩好幾天，等醒過來的時候，就記得我把孩子扔進河裡了。”

　“沒想到他命這麽大，竟然會被你母親撿到。”

　梁媛媛一番話說的不盡不實的，顧沉和律師都能察覺到梁媛媛隱藏了很多關鍵點。可是再追問的時候，梁媛媛就不肯說了。

　“不記得了。”梁媛媛低頭看著被頭髮纏的不過血的手指：“你們不能對一個精神病人要求太多。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我能記住這些就不錯了。”

　梁媛媛說著，情緒有些不耐煩：“我累了。你們走吧。”

　顧沉還想說什麽，梁媛媛忽然重重的用手掌拍桌子，站在門外的醫護人員立刻走進來，請顧沉和律師出去：“今天探病時間已經到了。病人要吃藥。請你們離開。”

　顧沉和律師沒有辦法，只能起身離開。

　往外走的時候，顧沉總覺得後背熱熱的。出門前他無意間回頭，竟然看到梁媛媛歪著腦袋直勾勾的看著他。那眼神竟然有些嚇人。

　從療養院出來的時候，顧沉問律師：“怎麽樣？”

　律師說道：“按照梁女士提供的線索，即便她自己的證詞不能被采用，我們也可以尋找其他證據證明凌董事長和他夫人的罪行。她很聰明。”

　甚至還無意間透露了周董事長另外一項罪行。如果有人想要借機渾水摸魚搞事情，大可以把這條線索扔出去。這就是周董事長唆使梁媛媛犯罪的鐵證。

　“你說她這麽做，到底想幹什麽？”回到家以後，顧沉很納悶的詢問鍾離遂：“她到底瘋沒瘋？”

　鍾離遂笑道：“她自己都說了，她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會瘋。或許她跟你見面的時候，真的很清醒。”

　顧沉又問道：“她為什麽會把周董事長幫她解決了那三個男人的事情告訴我？”

　鍾離遂頓了頓，還是說道：“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摩精神病人的想法。你要是能明白她在想什麽，就跟她一樣了。”

　聽到鍾離遂的黑色幽默，顧沉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好奇。這件事情她應該沒有告訴過凌琇或者霍家人。”

　要不然的話，凌家和霍家就不會到現在都沒有動作。

　可是梁媛媛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顧沉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不過梁媛媛在想什麽並不重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顧沉當天晚上就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凌家和霍家。

　被周董事長打的措手不及的霍家立刻抓住機會，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並且在網上引導輿論要求有關部門追查事情真相。

　相比之下，凌家倒是一反常態的沉默。就在所有人都納悶凌家這一次為什麽會這麽沉得住氣的時候，網上謠傳被周董事長殺害的那三個男人竟然站出來親自辟謠。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死。

　一時間，就連顧沉都有些懵。

　大周集團卻趁勢抓住機會咬住霍氏集團不放，直言霍氏集團雇傭水軍散布不實謠言，目的還是狙擊大周集團的股票，惡意操縱股市。

　一系列操作看的顧沉目瞪口呆：“我被利用了？”

　下一秒，顧沉反應過來：“有人在療養院給梁媛媛通風報信？”

　鍾離遂也有些意外，旋即笑道：“看來，我們還是小瞧了這位周董事長。真被逼急了，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之前梁媛媛在霍氏集團出資的私人療養院，周董事長束手無策。可是當梁媛媛換到公立療養院之後，周董事長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聯系到梁媛媛。並且讓梁媛媛乖乖聽話，利用梁媛媛給顧沉下套，再通過顧沉把假消息傳給霍家和凌家。到時候不論兩家誰先出手，周董事長都是黃雀在後。

　“他是算準了你會渾水摸魚，讓事情越來越亂。”鍾離遂說道。只是鍾離遂也有些好奇，梁媛媛為什麽會這麽聽周董事長的。畢竟，周董事長當初說要幫梁媛媛報仇，但是那三個傷害梁媛媛的男人並沒有死。

　也就是說，周董事長根本就沒做到他承諾的事情。

　“你剛才不是說了嘛！不要用正常人的想法揣摩精神病患在想什麽。”顧沉敲了敲後腦杓，還有些鬱悶。

　“還是不能大意。”顧沉自嘲道：“差點陰溝裡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