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莫名覺得張成峰這句話裡有許多感慨。

　看來這位張總還是一位感情豐富之人。

　顧沉笑了笑， 在張成峰對面坐下來。張成峰主動寒暄道：“不知道顧總想喝什麽？”

　“我剛剛在樓下吧台點了一杯冷飲。”顧沉回道。

　張成峰笑道：“看來我跟顧總在吃喝一道上很有共同愛好。我剛剛點了一杯冰鎮黃桃汁。說句實話，我在A市這麽久，大大小小的咖啡店也去過不少。有賣冰鎮果汁的， 但是很少有賣冰鎮黃桃汁的。”

　顧沉笑道：“這是這家咖啡店的特色。張總很會點。”

　張成峰說道：“也是他們家的小姑娘推薦給我的。”

　說到這裡，張成峰話鋒一轉：“說起黃桃。我真的不得不佩服顧總，您幫香山罐頭廠做的宣傳促銷可是業內聞名遐邇的經典案例。一個快要倒閉的國企罐頭廠，居然能在短短數月之內扭虧為盈，銷售金額突破一個億。品牌價值激增不說，就連黃桃的原產地炎陵都因為您的宣傳策劃變成了五一期間最值得期待的旅遊景點。”

　張成峰看著顧沉，激動的感慨道：“顧總化腐朽為神奇的宣傳手段， 還真是叫人拍案叫絕。”

　“張總謬讚。”顧沉很客氣的謙虛道：“主要還是香山罐頭的品質好，老牌國貨，還是值得信賴的。”

　張成峰開門見山：“現在這個消費市場，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我這次想要跟顧總合作， 也是希望能借顧總之手，讓我們的風乘駕校真的能夠乘風而起。”

　終於談到正事了。

　顧沉笑了笑：“張總怎麽想？”

　“我先說明。我本人對這次合作抱有非常高的熱情， 我也會盡力配合擺攤網的要求。能答應的我肯定都答應。但是，”張成峰先把漂亮話說在前面， 然後一個但是，就開始跟顧沉訴苦：“之前在電話裡，顧總說要把學費減半這件事，確實有點壓力。”

　“我先跟你說說我們駕校的狀況。”不等顧沉回應，張成峰繼續說道：“我們風乘駕校成立十年， 在全國二十個城市都有分校。所有學校加起來， 就是包括教練還有其他後勤人員一共是一千三百人。教練車總共有兩千台。平均每個學校一百台左右。一台教練車一個月能招最多八名學員。也就是說我們每個分校一個月至多能招收八百個學生。再多的話，教學質量可能就要下降。”

　張成峰說到這裡，看向顧沉：“擺攤網的大名我是知道的。在業內的廣告影響力和輻射范圍， 這個我也差不多有所耳聞。我知道顧總的好意，您只收我十萬塊一個月的首頁推廣費，這個價位按照擺攤網現在的日訪問量來說，簡直就跟免費給我差不多。”

　“我要是不說這個事兒，先把話答應下來，把合同簽了。到時候不說全國，就光是一個A市，得有多少學生來找我們報名？他們可都是衝著對擺攤網的信任，當然還有五折優惠的促銷力度才過來的。”

　“錢花的少了，教學質量上不去，學員可能一兩天下來都排不上練車的機會。”張成峰仔仔細細的分析道：“其實要是隻想賺一錘子買賣，我答應下來也無所謂。我還可以跟學員簽個包教包會，一次不過終身免費的合同。大不了就拖唄。錢賺到手了，學生也不能把我怎麽樣。您說是吧？”

　顧沉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黑漆漆的眼眸盯著張成峰。

　張成峰笑了笑，嘿嘿說道：“但是咱們不能這麽乾。真要是這麽幹了，不止是風乘駕校，就連擺攤網的名聲都要給敗了。顧總您說是吧？”

　顧沉沒說話。他發現這個張成峰真的是個很會說話的人。顧沉剛剛跟風乘駕校打電話的時候，曾經在電話裡表示如果合作，報考學費必須打五折，否則就找別的駕校合作。張成峰在電話裡答應的好好的。說要見面詳談。其實不過是緩兵之計。見了面先是捧他拉近雙方距離，真開始談事情，立馬訴苦表示自己有多不容易。

　關鍵人家還說的有理有據，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就連顧沉自己，聽了張成峰一番話，都覺得打五折這件事情不可取。

　“那你說，你想怎麽辦？”顧沉饒有興味的問道。

　顧沉打量張成峰的同時，張成峰也一直在關注顧沉的情緒，他見顧沉沒有表現出太多排斥不滿的態度，頓時說道：“顧總，我們風乘駕校真的是非常有誠意的想要跟貴方合作。可以這麽說，以擺攤網現在在大學生裡的影響力，能主動找上我們風乘駕校合作，那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張成峰不厭其煩的強調自己對於能有這次合作機會是有多榮幸。顧沉打斷張成峰的寒暄客套：“……我們還是聊正題吧。”

　張成峰微微一頓，旋即說道：“我的想法呢，還是雙方合作。但是還得請擺攤網給我半個月的準備時間，這半個月，我先招人，想辦法擴充一下場地，等師資力量還有配套的練車設備都齊全了，我們再開始打廣告招收學生。五折實在是有點太低了。這個價位已經不是賺不賺錢的事兒，是真的要賠掉褲子了。”

　張成峰把自己形容的慘兮兮的，轉身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本帳本，直接推到顧沉面前攤開：“我也不跟您見外了。咱們算筆帳，我收一個學生的報名費是6800。刨除教練的工資，場地維修費用，租金，還有學校的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我在一個學員身上淨賺不超過2000。這兩年地皮漲的多厲害，我們駕校附近的租金也都連年往上漲。我是當年直接跟房主簽了五年的租賃合同。算是僥幸逃過一劫。這是我跟房東的租賃合同，您看看，我一年光租金都是這個數。今年八月份場地租賃到期，估計房主還得跟我提價。那這兩千塊我都是往多了說。”

　張成峰一口氣說到這裡，大概是有些口渴，端起冰鎮的黃桃汁一口氣咕咚咕咚的全喝完，還覺得有些不解渴。又叫來服務員要了一瓶礦泉水。等服務員走了，繼續跟顧沉說道：“所以我也不跟您玩虛的，什麽討價還價的。沒必要。咱們就打個七折，4800。我一分錢不賺，就圖這次合作，我能把風乘駕校的名聲打出去。我要打造全國第一的駕校。”

　張成峰說到這裡，頗有些意氣風發舍我其誰的架勢。

　顧沉笑了笑：“說的挺好。但我憑什麽相信張總能說到做到？”

　還是張成峰一席話把顧沉給提醒了。他想要跟駕校合作舉辦一個針對大學生的暑假優惠購。到時候不管是出於對擺攤網的信任，還是出於對促銷力度的心動，肯定會有無數大學生報名。萬一張成峰嘴上說一套，背地裡做一套，跟他談完了優惠政策，回頭不按照說的來，反而來者不拒有多少學生收多少學生。到時候學生練不上車耽誤事耽誤時間，肯定會埋怨駕校和擺攤網不乾人事。

　顧沉幫助學生爭取優惠政策是為了口碑，為了爭取名望人心對抗劇情光環，可不是給自己找罵。

　“這個顧總大可放心。”張成峰說道：“我們談的所有條件，都可以寫進合同裡。嚴格執行。”

　“風乘駕校在全國二十多個城市都有分校，擺攤網的總部卻只在A市。您就算不按照合同嚴格執行，稍微有那麽一點違規操作的。山高皇帝遠，我也不知道，知道了恐怕也鞭長莫及。”顧沉笑眯眯說道。

　面對顧沉赤裸裸的不信任，張成峰並沒有一絲惱怒。笑著問道：“那依照顧總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麽做？”

　“打七折也不是不行。”顧沉說道：“但我要把我們的簽約內容全部公示在擺攤網上。包括您一台車每個月招多少學員，每個學員一天能夠上車多久，我們白紙黑字明碼標價。讓學生自己選擇。此外，我還會在擺攤網上開一個投訴通道。一旦風乘駕校在各地的分校有任何違規操作，我們有權按照合同條款給予學員相應的賠償。”

　對應的是，風乘駕校如果想要跟擺攤網合作，就需要支付一筆為數不小的保證金。

　“如果合作結束，風乘駕校並沒有任何違規操作，這筆錢我們也會如數奉還。”顧沉補充道。

　張成峰想了想，問道：“你想要多少保證金？”

　顧沉估算了一下：“五十萬。”

　“五十萬？”張成峰瞪大了眼睛：“我們駕校可沒有這麽一大筆流動資金。”

　顧沉但笑不語。

　張成峰端詳著顧沉的表情，知道這個條件看來沒得談。想了想，又說道：“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我把房子拿去作抵押，先貸個五十萬出來。反正咱們的暑假優惠購頂多持續兩個月，這一批學員如果順利的話，最多也就三個月。總能考到駕照。當然也會有一些學員特別笨，考個一兩年都拿不下來駕照。”

　顧沉明白張成峰的意思，說道：“我們可以以六個月為期，按照這一筆暑假優惠購學員拿到駕照的速度和通過率，我們第一個月返還保證金十萬元，第二個月返還保證金二十萬元。第三個月返還保證金十萬元。剩下那十萬元的保證金我們半年後退還給您。”

　至於半年都考不下來駕照的學生，人要是太蠢的話，擺攤網也管不了誰一輩子。

　張成峰笑了笑：“成交！”